第二十四卷 倦味情
四、輸贏（下）
「平志君，你的人有多少在這裏？」祝童問。
「你確定？」雷曼寬厚的笑笑，眼底閃過一絲蔭翳的冷光。
雷曼先生不認識松井平志，但彼得認識。現在，彼得與漢密爾頓勛爵就站在果嶺的另一端，他們之間剛有一次簡短的交流。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特別是和雷曼先生一起。這裡是京都，他有理由懷疑。」兩人用漢語交流，身邊很少有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我們可以走了嗎？」松井平志大概明白點藍湛江的要做什麼，忽然握住他手，緊緊攥住；「你不能冒險，今天天氣不錯，這不是個合適的機會。」
松井平志點點頭：「希望如你所料。我一定把這兩句話轉達給藍先生。」
「他是神？」藍湛江稍微放鬆了一點，卻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藍先生，久違了。」松井平志忽然出現在他身邊。
可藍湛江根本就不在意，回頭擺擺手：「雷曼先生如果認為合適的話，我沒什麼意見。」
「有點難辦啊。」祝童敲打著桌面，目光掃過四個屏幕。
藍湛江接過球童遞來的毛巾，擦拭額頭的細汗，對松井平志說：「告訴他，完全不必擔心。我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麼，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藍湛江猶豫著，松井平志拉住他走出果嶺，很快消失在海力諾球場的樹林里。
另一邊牆上，懸挂著海力諾球場的全景圖；祝童的目光最終落到球道的最後的果嶺上。
渡邊俊在
輪到對方擊球，藍湛江站在一旁靜靜的享受勝利將要降臨前的短暫期盼。
高爾夫球不同於別的戶外運動，距離球洞越近，也就越需要小心和耐心。
「四個，雷曼先生是現任參議員，政府在海力諾布置有安保，愛德華將軍身邊有隨扈，我的人做不了什麼，給勛爵派的保鏢撤了。」
「什麼話？」松井平志好奇的問。
所謂香蕉人，是指那些生著黑頭髮黃皮膚，思維方式與生活習慣卻與歐美白人社會更接近。
此刻，房間里只有三個人；祝童、松井平志和史密斯。漢密爾頓勛爵今天請假，去陪他的老朋友雷曼參議員打高爾夫球。
「藍先生，不要著急，我們贏定了。」雷曼走過來，拍著藍湛江的肩膀安慰道。
松井平志知道如何與藍湛江交流，但很難產生友誼。
「記得了，可是，有用嗎？」松井平志仔細的聽完，又在祝童耳邊重複一遍。
他允許媒體記者和應邀觀摩的嘉賓近距離欣賞這場不算太精彩的高爾夫比賽。
藍湛江停下來，對球童做個換球杆的手勢。
這次到京都，更是一種實際意義上的宣誓。
「平志君，日本是你的祖國，你對她的感覺有多少？」
「
「有人讓我帶給你兩句話，藍先生希望聽嗎？」
「你們在這裏，我出去一下。」祝童出手。
海力諾的球道和果嶺無可挑剔，在風景如畫的高山流水間打球，本就是一場難得的享受。
有了如此專業的球童，雷曼先生今天發揮的不錯，到最後一個果嶺時，已經領先對手愛德華將軍那組五桿。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認為是。你如果在這裏，會破壞他的計劃。」
記者們的大小鏡頭馬上集中到渡邊俊身上，藍湛江上一次揮杆把球打上果嶺，落點並不理想，距離球洞的距離不算長，但是之間有一定的坡度和角度，那將對高爾夫球的運行線路產生不可預料的影響。即使是職業選手想要一擊入洞也不容易，除了技術因素，還看祈禱多一點好運氣。
看著藍湛江的背影遠去，雷曼招手叫過自己的球童：「渡邊先生，你來替藍先生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松井平志毫不理會，說完第一句就退後一步。輪到藍湛江擊球了。
在如此規格的場合，讓一個身份低微的球童代替自己的夥伴擊球，在某種意義上極不禮貌的。
名義上他們正在進行艱苦的談判，為附加條款的每一個用詞爭執不下。實際上這裏成為了一個臨時指揮部，他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牆壁上臨時安置的四台液晶電視機和所吸引。其中有
「藍先生要做什麼？」最擔心不是祝童，而是史密斯。他生怕對付雷曼先生的計劃失敗，那樣，他將變成一個大傻瓜和窮光蛋。
「把他們分開。」祝童盯著地圖說；「你對藍湛江說一句話。」
「慢慢來，我們還有四桿的優勢。」雷曼先生溫和的安慰渡邊俊，這個球如果讓他來打會選擇兩桿進洞。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球道上，藍湛江和松井平志那邊的一舉一動才讓他牽腸掛肚。
最後一個球，雷曼先生這邊比較鬆弛，兩次擊打都沒有進洞。
「附耳過來。」祝童湊到松井平志耳邊嘀咕幾句。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米距離，也許這一仗擊下去，咫尺就會變成天涯。他根本控制不了擊球的力度。
球童遞過來球杆，藍湛江走到白色小球旁，緊緊攥住球杆凌空揮舞著。可是，這一擊遲遲沒有落到實處。別人看不出來，他自己知道，這雙手已經不由他的支配，一直在微微顫抖。
藍湛江沉默著，身體在微微發抖。
很奇怪的是，他和祝童之間的交往一開始就有障礙，可是現在卻更有默契。
雷曼伸出手；「我很欣賞你的勇氣。這個時候退出，你不怕太晚了嗎？」
「可以這樣理解。」藍湛江轉過身，與雷曼對視片刻；「你可以做出任何解讀。」
這樣的野外非正式場合，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家與身份，用不著太多的客氣。
登上果嶺，決定勝負的時刻到了，前來捧場的嘉賓和記者們都聚集到周圍，等待最終結果的出現。
「這是兩句咒語，他一定能聽明白。」
藍湛江沒顯得太意外，微笑著點點頭。
「你不適合出現。」松井平志站起來；「告訴我你要做什麼，我出面比你合適。我是海力諾的高級會員，這裡是日本；有些事，我做比你做更容易得到諒解。」
「雷曼先生邀請我參加進來，只怕也不會在意我是否能堅持到底吧。」兩人的手輕輕一觸就分開了；「我的使命已經完成，雷曼先生，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海力諾的最後一個果嶺地形複雜，稍不注意或者用力過度，勝負就會逆轉，甚至被對手翻盤。
藍湛江與松井平志的成長經歷基本相似，都有一個傳統世家的出身，同樣接受了西方精英教育。
「我會的。」松井平志漢語不錯，英語也不錯。
藍湛江很了解祝童，他知道祝童的驕傲，也知道如何利用。有藍湛江在，雷曼先生落入陷阱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七成以上。祝童必須把他們分開，至少要讓藍湛江保持沉默。
雷曼先生的此次日本之行本就不低調。
球童的工作不只是為客人抗球具、尋找飛球，某些時候，他們還要充當顧問的角色。
雷曼先生一開始就對這個明顯具有美國血統的球童很滿意，兩人之間的交
「我有點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雷曼先生替我打吧。」藍湛江再次放棄，乾脆丟下球杆走向圈外。
渡邊俊很興奮，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參与高爾夫運動需要巨額成本。一個人要成為一名職業選手就要每天練習，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可是，如果能在這場眾人矚目的賽場上亮相，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運氣。
「平志君，我正在比賽。」藍湛江禮貌的回絕了。
「在外人眼裡，我和你一樣，如果在中國，我也會被稱為『香蕉人』。說實話，經歷過歐洲的多年教育訓練，我很少會想起類似的問題。那樣的感覺，很陌生了。」
「馬上將有場精彩的演出，我們不應該出現在鏡頭裡。」松井平志更緊張了，他已經觸到貼在藍湛江腰側的一條硬物。那，不是高爾夫球賽這樣的高尚運動中需要的裝備；「他還讓我告訴你，他沒有野心，希望你留在上海。」
雙方的白色小球都被擊上果嶺，觀摩的圈子收縮在果嶺周圍，人群就顯得雜亂而密集。
「這句話必須用漢語說。」祝童表情凝重，正猶豫著是自己去還是相信松井平志。
可是沒什麼，這隻是一場朋友之間小賭注的切磋。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但是，人總不能跟神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