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虎踞龍盤
八、隔閡（下）
陳大媽的熱情慢慢感染著葉兒，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說笑聲。
幾天前在文峰觀，仁傑薩尊活佛與貢嘎木尊者聯手都沒在祝童面前佔到便宜，以他的修為更不濟事，惹出是非來是為不智。
「謝謝老伯，葉兒一定會好起來的。」祝童強笑一下。
陳阿伯在廚房忙活著，探出頭說：「晚上有血粑鴨，叫你的朋友起來，喝幾杯酒解解乏。他住進來只出來吃過一次飯。」
「大伯，還有房間嗎？」祝童穿戴好鞋襪，走到廚房門前問道。
「你應該叫我師祖，鷹佛曾是我的弟子。」祝童左右看一眼，沒有熟悉的僧人，鷹佛標誌無處不在。心裏不禁有氣：這座天王廟已然變成一座密宗道場了。
祝童也累了，過去的幾天里他也沒有合眼。
這一夜，陳大媽在陪著她，葉兒睡的很陳實，沒有頭疼也沒有驚醒。祝童住在隔壁的房間，半夢半醒之間，也算睡了會兒。
「您千萬別這麼說，葉兒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親情。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我知道，她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朵花一定是來找蝶姨，蝶姨離開上海后不會去別的地方，也沒地方可去，她只能回到湘西鳳凰，回到蝴蝶洞去，這裡是她的家。
索翁達活佛的大弟子洛迦哥仁正站在殿門處替兩位香客摩頂賜福，抬眼看到祝童，不由得停下來。
祝童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裡，今天是五月十五日，半翁主辦的江湖文化論壇將在文峰觀與巫山新城同時舉行，那裡，應該很熱鬧吧。
「那就多住幾天，慢慢來，先去吃飯吧。」陳阿伯站起身。
葉兒目不轉睛的看了一會兒，緩緩搖頭，表示沒有記憶。
「大師安好，恭喜發財。」祝童遠遠的合十一禮
葉兒梳洗完畢出來了，黑色的牛仔褲與黑色體恤被一套寬鬆的休閑服換下，她還是不肯穿裙子。
祝童甩甩頭，靜下心沉入蓬麻境界，內息運轉三周，疲憊的身體在蓬麻境界中得以休養生息，更加疲憊的精神逐漸鬆弛，外面的世界距離他越來越遠了。
葉兒默默的點點頭，眼睛的迷茫與戒備表明，她的心裏還有抗拒。她並沒有想起朵花是誰，只是想多接觸一些過去的朋友。
不知過了多久，神思輕跳，蝶神微動，腦海中闖進一個黑點。祝童凝神過去，那是……朵花，看位置，在天王廟附近。她怎麼來了？
「我不餓。你出去，我要換衣服。」這是幾天來葉兒對祝童說的第一句話。
「你……對我做什麼？」葉兒忽然問。
曲奇也累壞了，不過祝童能肯定他一定沒睡覺，而是在房間里凝練逍遙遊休養生息。曲奇並非沒有出門，昨天晚上就出去過，只是陳大伯沒有察覺。
祝童和陳阿伯到堂屋裡吃飯，葉兒已經吃完了，正聽陳大媽說自己過來來鳳凰的事。看到祝童馬上低下頭，還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
耳邊傳來急促的呼吸聲，祝童緩緩睜開眼，正看到葉兒清澈的眼睛。
陳阿伯使個眼色，陳大媽就站起來，帶著葉兒進屋了，牛肉粉還是那麼美味，可祝童吃在嘴裏毫無味道。
「我是在給你治病啊。」祝童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天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葉兒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
鳳凰城還是那個水墨山城，天王廟經過鷹佛的洗禮，已不是去日的天王廟。
「你就說要我們做什麼吧。」陳阿伯看看外面，葉
不久之前，就在這張雕花床上，他曾經與葉兒深情相擁。那時，他可以肆意愛撫葉兒美麗的曲線，與這具美麗的胴體共赴仙境。當時的風情至今還歷歷在目，可是現在……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陳阿伯理解的拍拍祝童的肩膀。真夠可憐的，一對那麼般配的年輕人，誰曾想遇到這樣的事。
洛迦哥仁恨恨的跺跺腳，卻毫無辦法。
陳大媽進來，說：「我的好葉兒，大伯買了你喜歡吃的牛肉粉，快去吃，味道正好。」
洛迦哥仁想必也不想招惹祝童，低眉順眼地弘揚幾句佛經，打發走香客后迎上來，用略顯生硬的語調說：「師兄好。」
「餓了吧，我們先吃飯。」
朵花身邊還有個模糊的黑點，那，不是黃海就是王向幀。蝶姨下的蝶蠱只有她明白，祝童能感覺到，但不是很清晰。
有陳大媽替自己說話，至少葉兒能聽的進去。
中午回客棧用過飯葉兒又要休息，祝童等她睡著了舔著臉走進房間，請陳大媽出去，自己再次取掉鞋襪，在床前坐下，運轉蓬麻功。
「您知道我的名字？」葉兒轉過身問。
「朵花在那裡，你先去。」祝童指著偏殿方向說。
「孩子，你也睡會兒吧，看你眼睛紅的。」陳大媽關切的說；「我在這裏守著她，沒事的。五一假期剛過，客棧里沒幾個客人。」
「她忘了很多事，包括我、和我們之間的關係。」祝童艱難的說。
洛迦哥仁眉心一挑就要發作，看到祝童眼睛深處的冰冷，不由收斂起野性，低頭道聲佛。
祝童想著葉兒的那一眼，還在發愣，陳阿伯進來坐在他身邊：「蘇姑娘是不是病了？她不認識我
祝童走進房間，果然看到葉兒安靜的躺在雕花大床上，雙手緊握在一起蜷縮成一團。即使在睡夢中，她還是很緊張。
「我都忘了，你就是高明的醫生啊。放心，你們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報，一定會好起來的。」陳阿伯微微一嘆，只能這樣寬慰祝童。
「老伯，我想求您和大媽件事。」祝童拉住陳阿伯手。
祝童吃完牛肉粉，陳大媽走出來說，葉兒太累了，說了沒幾句話就睡著了。
天王廟還是鷹佛的道場，祝門沒有收回的意思，一品金佛或二品道宗更沒有插手的必要。
祝童回頭看一眼窗外，已是黃昏了。
「好，好，我在外面等你。」祝童拿起鞋襪，走向房門。
葉兒與陳大媽之間很快就親密起來，兩人大部分時間都躲在房間里。陳大媽沒有刻意替祝童說話，只是平靜但嘮叨的敘述葉兒過去來鳳凰的時都做過什麼、喜歡吃什麼、喜歡到哪裡玩等等等等。她拿出了葉兒穿過的那套苗裝，只是，那是一套冬裝，不適合現在穿。
祝童指著街邊店鋪外懸挂的海報上朵花的笑顏，說：「能想起來嗎？她就是朵花。」
步入山門，迎面是整修一新的大殿，旗杆山高懸鷹佛旗。
「看醫生沒？」陳阿伯關切的問。
「她太累了，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來鳳凰城，是希望她能放鬆下來，也許就能好起來。」
祝童感激的握住陳阿伯的手，說：「我希望，這幾天晚上讓大媽來陪著葉兒，她有時候會突然頭疼……有時候會突然說些胡話，做些不理智的事。您放心，葉兒沒有暴力傾向，我只怕她亂跑。外面……她如果跑丟了……我就守在隔壁，麻煩您告訴大媽，葉兒頭疼的時候馬上叫我。她
「她的癥狀屬於精神類疾病，西醫藥物對身體損害很大，所以我才帶她來鳳凰。」
葉兒微微點頭，走向祝童手指的方向。
祝童沒有氣餒，一點點的引導著，這樣的治療方法屬於傳說，不只在他是第一次，在整個祝門歷史上不多見。
葉兒睡了整整一天，下午五點起來，看都不看祝童一眼。
這個過程是如此的艱難，使兩人的呼吸同步容易，引導葉兒隨著自己的節奏呼吸太難了。祝童努力了多次都失敗，最好的一次也不過讓葉兒的睡眠更深沉，鬆開了握緊的雙手。
「這不算什麼，你大媽最疼葉兒了。我讓她好好開導開導葉兒，替你多說幾句好話。我們都盼著看到你們早日成婚呢。」陳阿伯愉快的答應了，這讓祝童心裏的重石放下大半。
祝童忙對陳阿伯說：「他們一定會喜歡，葉兒出來了，我們先去看朋友。」
祝童開始尋找葉兒的節奏，首先是呼吸。葉兒的蓬麻功已有相當的境界，他希望引導葉兒進入蓬麻境界。
陳大媽坐在堂屋門前，看到祝童出來連忙走進房間。
「乖女兒，我怎麼能忘了你的叫什麼呢？李醫生和你來了好多次了，讓我算算，這是你們第四次來了，每次來都帶好多東西，大媽身上這件衣服還是你從上海買的呢。我們啊什麼也不缺，只要能常看到我的乖女兒就好了。」
「什麼？」祝童停下來，故作不解的說：「你放心，我和你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李醫生有話就講，說什麼求不求的。我和你大媽把葉兒當成親閨女，只要對她好，做什麼都願意。話又說回來，
「鷹佛說過，三年內不再踏足中原。天王廟本是祝門道場，我如果現在收回，你擋不住的。你在此只是借用，最好不要大動土木。」祝童說著，看到站在偏殿門前的葉兒臉上不屑的表情，只能作罷。
「不是那個意思。」葉兒的臉紅心跳，偏偏還想搞清楚；「我做夢了，你……在裏面。」
第二天上午葉兒的精神好了很多，祝童陪著她沿著沱江走了一趟。也許是心境不同，也許是對身邊的「殺人犯」顧慮之心太重，曾經令葉兒迷醉的風景沒喚起多少的記憶。只在經過跳岩時，才有了一時的恍惚。
祝童是鷹佛看得起的人，他的使命是堅守這處道場，保正鷹佛與鷹佛收攏的俗家弟子們之間溝通舒暢。
祝童也不著急，他甚至怕葉兒想得累了頭疼，笑笑說：「走吧，我帶你去看真人。」
葉兒乖巧的低下頭，跟在祝童身後三步處。她堅決不肯和這個「殺人犯」並肩，也不肯讓他牽住自己的手。
葉兒撇一眼祝童，乖乖的跟陳大媽出去吃飯了。
沒有了熙熙攘攘的遊人，虹橋的黃昏不復喧囂，商店裡依舊播放著鳳凰仙子的歌聲。
「我不睡，大媽去忙吧。一會兒還有個朋友要來，您安排他住在樓上。」祝童把陳大媽送出門外，帶上門，脫去鞋襪，鬆開衣扣，面對雕花大床坐在地板上。
「你醒了？」祝童微笑著說；「你還記得鳳凰仙子朵花嗎？她是你的好朋友，她也來了。我們去看找她好嗎？」
「有啊，客棧里只有兩個南方客人，房間都空著呢。」陳大伯忙的渾身冒汗，五月的鳳凰城已經是悶熱的夏天了；「幾個朋友？不如叫他們一起來吃飯，你大媽為了做血粑鴨買了兩隻鴨子，八個人也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