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醜奴兒
第五十八章 豪奪
二郎卻拉住陳恪道：「家裡讓他們收拾就成了，你陪我說說話。」
「上個月回去，她給我做了雙鞋。」陳忱小聲道：「我本以為，終於等到她回心轉意了。歡天喜地的穿上，發現裏面有東西硌腳，摸出來一看，是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四句詩……『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逾。』」
「還有最後兩句，『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這首家喻戶曉的《羽林郎》，陳恪上輩子八歲就會背。
「瞎說什麼，那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現在我夢醒了。」陳二郎滿嘴苦澀道：「自然不會夢囈。」
李簡把這事兒跟陳恪一說，他的反應一如今日，感到無比的憤怒，堅決不同意退讓。
「是啊。」宋輔也朗聲笑道：「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二郎苦笑道：「你那不是搶親，而是強搶民女！」
「你是說，只有那個叫『陳忱』的，能製造酒麴？」畢明俊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怎麼仿製，都仿不出與黃嬌類似的橘酒來。鬧了半天，還得添一種特製的酒麴啊。
「那我不管了。」三郎攤開手道：「八娘對我像親姐姐一樣，不是為了你，我哪忍心讓她為難。」
「也不知是誰，整天做夢都喊『八娘，八娘』……」陳恪捏著嗓子學他道：「我很擔心，
「不要誤會，我家大業大，豈會侵吞你的小酒場？」見他臉都白了，畢明俊忙撇清道：「我只是抱打不平而已。你放心，過戶只是暫時的，最多不過一年半載，待風頭過了，你再轉回去就是。」
「怎麼說了不算，你佔著七成股呢！」畢明俊一句話，暴露出他早有企圖。
「好吧，商量商量……」畢明俊無可奈何道：「給你三天時間夠不夠？過時可就不候了！」
「小瞧我了是吧？這個忙，我還非幫不可了！」畢大官人一拍胸脯，圖窮匕乃見：「你這就跟我去官府，把酒場轉到我名下，所有責任我來給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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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結了。」陳二郎咧嘴笑道：「我現在要專心舉業，四年後一舉高中，到時候憑你哥哥我年少英俊，還不被京中的貴人搶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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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駙馬有什麼意思？」陳二郎搖頭道：「你沒看戲文里，金枝玉葉脾氣大，動不動就罰駙馬跪嗎。」
李簡不敢怠慢，趕緊赴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畢明俊狀若不經意地問道：「聽說李老闆遇到難處了？」
「但你是我哥，他不是……」陳恪定定望著他，輕聲道：「只這一點，為你強搶民女又如何？」
「那我等著啦，哈哈哈……」
「不信你附耳過來……」陳恪招招手，讓李簡湊過頭來，小聲為他分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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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陳二郎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倒沖淡了心裏的惆悵，他緊緊攬住三郎結實的肩膀道：「好了，我都沒想法了，你就別起鬨了。」
李簡一會兒驚、一會兒喜，一會兒怕、一會兒笑，表情精彩極了。
「關鍵還是你的態度。」陳恪對當日的計劃念念不忘：「你想搶親的話，我隨時效勞，管他會不會得罪蘇伯伯了，先由著你！」
「真的么？」李簡不太通道：「就算你把殺手鐧拿出來，和他們也是不死不休了，咋還能照舊？」
兩人這番話，是有背景的。在上個月，李簡突然接到一封請帖，請他到來福樓一晤，落款是「小華山人」。李簡知道，這是那官營酒商畢明俊，附庸風雅所起的匪號。
正像對畢明俊所說，李簡確實沒法一個人說了算，陳恪態度堅決，事情便拖起來，一拖就是一個月。期間，畢明俊下過最後通牒，李簡好說歹說，才寬限至今，現在要麼否決，要麼接受，總之再也拖延不得了。
「見教談不上。」畢明俊笑道：「但我身為眉州酒業行會的會長，肯定要儘力相幫的。」
「嗯……」陳希亮深深吸口氣，大大
「能不在我傷口上撒鹽么？」二郎都快被他打擊死了。
「他們都長大了，還有你嫂子照看著，只管放心就是。」蘇洵輕聲安慰道。
「你只管吹牛就是。」陳恪笑道：「都這時候了，怕他作甚。」
「唉，以後別拿這種事開玩笑了。」二郎搖搖頭，低聲道：「這對八娘不敬。」
「眉州這麼大點地方，什麼事兒瞞得住？」畢明俊滿不在乎道：「別忘了，我表妹是誰的夫人。」
「你當我就捨得，把黃嬌拱手相讓？」李簡眼含淚水道：「那是要我的命啊！」他掏出帕子擦擦淚：「可是得罪了大令，得罪了程家，我們會生不如死的……兩相權衡，還是放棄黃嬌，過安生日子吧。」
「大官人有所不知……」李簡憋了又憋，還是說出來：「離開特製的酒麴，就釀不出黃嬌，而酒場的酒麴，都是從一位股東那買的。」
「不是，我真是為你好。」陳恪道：「雖然你沒有那小子帥，沒有那小子有錢，也沒有那小子有才，和八娘也不是定了娃娃親的表兄妹……」
「嘿，還治不了個操蛋娘們！」陳恪滿不在乎道：「到時候你看看，我讓她給我端洗腳水……」說得就跟他真的尚了公主似的。
「你也不要太擔心。」見李
「這麼說，你……我說么！」陳恪在這方面，很是粗線條，這才恍然道：「怪不得你最近，跟掉了魂兒似的。」
李簡聽了陳恪的話，本來就對畢明俊有所懷疑，聞言驚覺道：「大官人也有耳聞了么？」
「怕到時候就由不得我了！」李簡心中狂吼道，這些人煞費心機的步步緊逼，不就是圖謀黃嬌酒么？又怎可能放手呢？！但面上，他還不敢得罪畢明俊，只能小心翼翼道：「大官人好意，小可感激不盡，可這酒場，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說了不算。」
「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可沒那份膽魄……」李簡咧嘴苦笑，旋即壓低聲音，巴望著陳恪道：「三郎，咱還是應了畢老闆吧……」
「我可不是約會的對象。」陳恪站住腳，用下巴指指蘇家姐弟離去的方向：「那位溫柔的姐姐才是呢。」
且不說豪情萬丈的老哥仨，單說東門碼頭上，送行的人們漸漸散去。陳恪和蘇軾他們，也準備回家收拾收拾，然後去書院了。
「嗯嗯。」陳恪也大感興奮道：「這也是我的理想，要是能當上駙馬爺，那就一生無求了。」
「休想！」陳恪斷然搖頭道：「我陳三郎，吃軟吃硬就是不吃癟！」
回到家，陳恪看到李簡也在，便
帶著孩子們「要找個好後娘」的殷切希望，陳希亮哭笑不得的上路了。但當座船漸漸駛離碼頭，看到孩子們的身形越來越小、越來越遠，他臉上只剩下濃濃的憂傷。
「是啊。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這就是她對我明確的答覆。」陳忱無比沮喪道：「其實我早知道，八娘她不喜歡我這樣，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接近她、幻想著有什麼奇迹出現。」說著慘然一笑道：「但看到這幾句詩我徹底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再糾纏下去，只會讓她越來越討厭我，而不會有什麼奇迹。」
他說得豪邁無比，李簡的心卻拔涼拔涼，腦海中只有四個字——「巧取豪奪」！
「我倒是真想醉一場，可我敢么？」李簡紅著臉，眼裡全是焦灼道：「祖宗，還有七天，就是和買的日子了，前天大令還差人來問，我只能敷衍過去……」
聽他故意點明與程家的關係，似乎是準備仗勢欺人了。李簡警惕地問道：「不知大官人有何見教？」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兄弟倆一邊做著白日夢，一邊往回走，笑聲帶走了憂愁，也帶走少年心裏的愛戀了么？
「多謝大官人垂憐。」李簡婉拒道：「不過事涉官府，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抱歉不能奉告。」李簡搖頭道：「總之這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我得回去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