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三卷 望江南

第七十一章 擅闖民宅

第三卷 望江南

第七十一章 擅闖民宅

然而隨著蘇洵一次次落第,程家連表面文章也沒耐心去做了。飽受打擊的蘇洵,敏感而自尊,哪怕是家境每況愈下,他也堅決反對程氏向娘家求援,兩家關係跌到了冰點。
剛要敲門,就見門上掛著塊木牌子「程家人及猧玀不得入內」……
「這是我們和程家的事。」小妹緊咬著下唇,滾著淚珠子搖頭道:「萬不能讓三哥牽扯進來……」
所以蘇洵才會發狠說,就算不能和離,八娘也絕對不回去!
還沒找到趁手的筆,就聽門響了。
程發和賴氏,難以置信地看著洪教頭,被人家兩棒子砸趴下。兩人未及表示驚訝,就各見一根鑌鐵棒子,重重落在自己肩胛骨上。人家沒有發力,兩人卻有骨頭斷掉的痛感。
「兩家都這樣了。」陳恪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娘怎麼還說,等八娘好了再送回去,難道讓程家再折磨一遭?」
偌大的大門洞內,沒有一個陳家人,只有那面觸目驚心的大旗!
「不得魯莽。」程發搖頭道:「這家也算官宦之家,還是先禮後兵吧。」強龍不壓地頭蛇,能不跟當地人發生衝突最好了。
旗下一張交椅,椅上坐著個冷麵青年,青年的身後,還立著個鐵塔般的漢子,一手拿一根五尺長的鑌鐵棒。
「誰讓你進來的。」那冷麵青年說話了,一開口就能嗆死人。
「這麼霸道?」眾人驚得合不攏嘴:「為什麼?」
「這……」蘇家兄弟面現尷尬之色,蘇轍憤憤道:「三哥有所不知,程家那樣的江卿大族,嫁進去的女人,只有被他們趕出家門的份兒,從沒有能主動離開的!」
「爺爺就在這兒立著。」洪教頭感到被蔑視了,直放狠話道:「你們放馬過來呀!」
挾著呼呼的風雷之聲,五郎單手力劈下來。謹慎起見,洪教頭雙手舉棒格擋。
「閉嘴!」陳恪一把攬住她的纖腰,極具壓迫感的居高臨下,不容置辯道:「該怎麼辦是男人的事情!這種時候,婦孺的任務是保持安靜!」
「對不住小官人,給你賠不是了。」程發無奈作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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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我們得搬走了,我爹說,不能給你家惹麻煩。」小妹緊緊抓著他的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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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程發有種秀才遇見兵的無力感。那洪教頭知道該自己表現的時候了,便放聲笑道:「好大的口氣,以為我們是被嚇大的么!」
「進去再說。」程發和賴氏,帶著洪教頭和幾個家丁,進了大門、轉過照壁,就見一面白布所制的大旗獵獵招展,上疏銀鉤鐵畫的八個大字「擅闖民宅、格殺勿論」!
隨後一年裡,與八娘見面極少,每次見她強顏歡笑,身子益發清減,有時與弟妹詩詞唱和,亦多是凄冷調子,家人自然十分擔心。清明節,蘇洵藉著回鄉祭祖的機會,突然造訪程家,竟看到女兒成了現在這番模樣……至於她在程家遇到了什麼,八娘緘口不說,但想必是各種非人虐待無疑。
話音未落,便聽人群一陣鬨笑聲。回頭一看,只見自家洪教頭,和進去的幾個兄弟,抱頭鼠竄出來。
「不用你對得住,三個數之內立即離開。」冷麵青年面無表情道:「否則按照《宋刑統》,擅闖民宅者,殺之無罪!」
「唉……」蘇轍鬱悶的嘆口氣道:「多少年的慣例,官府不接江卿家的離婚呈訴……」
過午時分,陳恪吃過飯,讓張嬸找了幾丈白布,鋪開了在桌上,似乎準備寫點什麼。
在二郎和陳恪堅決挽留之下,加之八娘還病重著,蘇洵沒法再堅持,但堅決要陳恪保證,若真有事端,絕對不許插手。
「快出去吧。」洪教頭已經爬起來,退到影壁后,這才想起提醒兩人道:「這小子真是下死手啊!」
做完這件事,他輕蔑地看看那些家丁,轉身沉著退了回去。
「一。」青年根本不理他:「二!」
程家人根本不把這些庶民放在眼裡,徑直到了文興街上,找到蘇洵家。
「還有更麻煩的。」蘇轍不無憂慮道:「今天程之才說,全眉山人都看見,我姐姐被個男人背出程家,一直跑到碼頭。程家必然覺得顏面掃地,一定會找回來的。」
於是一行人把牌子摘了,繞到文昌街的陳府正門。這次倒沒再見到個木牌子,但叫了半天門無人回應。用手一推,大門卻吱呀一聲敞開了。
陳府門外,人已經越聚越多,程府家丁還當是在眉山,滿不在乎的驅趕道:「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的!」
那人把兩人丟垃圾似的扔到外面,然後將一面大旗插在腳下——「擅闖民宅、格殺勿論」!
「真霸道……」小妹小聲嘟囔一句,螓首卻緊緊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再也不說一句話。
在度過最初的蜜月期后,這樁「江卿」與平民的聯姻,便顯出其先天的缺陷來。程家人隨時隨地的優越感,使兩家無法像尋常姻親那樣交往,但總算還能維持基本的禮節。
「他們想怎樣?」陳恪眉毛一挑,冷聲道:「把她再搶回?」
「二位小官人請了。」見這陣勢,程發硬著頭皮抱拳道:「老朽眉山程家外院管事……」
在這個年代,夫妻離婚有四種情況,一是女子犯「七出」,男子可一紙休書,解除婚姻關係;二是「義絕」,在夫妻一方或雙方犯法后,官府會強制判定離婚;三是「和離」,就是雙方協議,自願離婚;第四是「呈訴」,就是雙方打離婚官司。
還沒弄清狀況,就見一個一臉苦大仇深,黑鐵塔似的漢子,一手拎著程管家,一手拎著賴婆子,出現在門口。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兩根鐵棒對砸在一起,都濺出了火花。巨大的反震力從棒上傳到手上。洪教頭的虎口頓時迸血,雙臂霎時失去知覺。還沒來得及慘叫,五郎的左手,又擎著另一根鐵棒砸下來。
「嗯……」陳恪板著臉,用鼻音。
「就是狗……」程家的管家卻是讀過書的,臉色登時烏黑-道:「竟敢羞辱我程家!」
「進來。」他把布一卷,隨手丟到床上。
陳恪的書房中,坐滿了一眾男丁。
「做夢去吧!」陳恪大笑一聲。
陳恪自然滿口答應,暗中卻讓幾個小哥兒到碼頭輪流蹲守。一欸有情況,便立即來報。但所有人都沒把擔憂傳遞給八娘,而是為她營造出了平靜、舒心的生活氛圍。弟弟妹妹們隨時圍在她身邊,沒有人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陪她說話作詩解悶,使她感到無比的安慰,人也漸漸有了生氣。雖然她知道程家人不會善罷甘休,但她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不無可能……」蘇軾抬起頭道。
這天上午,程家的大船在東門碼頭靠岸。下來了二十多個家丁,為首的是程家的管家程發和宋夫人的親信婆子賴氏。這一大隊人馬,立刻引起的青神民眾的注目,竟有不少人放下手裡的活兒,他們走到哪兒就跟到哪。
事到如今,蘇軾和蘇轍,只好把蘇程兩家過往的恩怨講出來。
「三。」伴著冷麵青年報出最後一個數,他身後那黑塔般的漢子,擎著兩根鑌鐵棒,便沖了過去。他步子大,一轉眼就到了洪教頭眼前。
「不應聲就是不想讓你們進來。」冷麵青年沉聲道:「未經我同意便進來,這是擅闖民宅!」
「這倆什麼字?」賴氏僅粗識文字,指著那「猧玀」二字問道。
「好霸氣的江卿世家!」陳恪冷笑道:「八娘這不就主動走了,又待如何?!」
洪教頭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在千鈞一髮之際,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撒手棄棍,一個懶驢打滾,堪堪避過了那雷霆萬鈞的一棒。
很顯然,如果男方不配合,女方想要解除婚姻,就只能走訴訟一途。但官府不接江卿家的離婚呈送,這是唐及五代遺風,當時世家大族高高在上,士族之間都是採取和離,至於和庶民間的通婚,不僅極少,而且絕對強勢。就像蘇轍說的,只有被他們趕出門的份兒,沒有能主動離開的。
「可是……」小妹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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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前,八娘與程之才完婚。兩家親上加親后,關係有所回暖。然而好景不長,大半年後,八娘還沒有身孕,程家就開始不高興了。再過半年,宋氏見她的肚子還是沒動靜,便做主給程之才納了兩個妾。這讓蘇洵很不滿意,但傳宗接代是人家的大事,程之才又是嫡長孫,實在說不出什麼。
「這是怎麼了?」陳恪用袖子給她擦擦淚,溫聲道。
「搬哪去?」陳恪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冷麵冷聲道:「回眉山?程家正等著呢,純屬自投羅網!」
「三哥……」門開了,是含著淚水、輕咬下唇的小妹。她穿一身素白的衣裙,像雨後的小白花一樣惹人憐惜。
「來得好!」洪教頭卻是不怕的,他有真功夫在身,否則也當不了教頭。一翻手,亮出一根鐵棒……宋代對兵刃管制很嚴,除了官兵,別說弓弩這種殺器,就連佩戴刀劍也不能招搖過市,所以只能帶根棍子。
「砸門吧!」率領家丁的洪教頭,這幾日被罵得人不人鬼不鬼,此刻憋足了勁兒要找回場子。
「叫了半天門,沒聽到應聲,就進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