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道之煙汙
一、天（上）
也只有凡星道士能在這個老派江湖宿老面前稍顯放肆，祝童和葉兒都表現的很尊重。
「哦……嫂子越來越厲害了。」凡星並不甘心，衣袖倒卷，化解開紅線的攻勢，手指繼續探向裝牛肉的碟子。
曲奇出來了，凡星也出來了，他們看著祝童，看著那塊樸實無華的匾額，不知道生了什麼事。
臨走之前，安吉拉希望能見見祝童，她很清楚斯內爾如此慷慨的原因。
葉兒銀牙輕啟，嘴角含笑道：「就你不老實。」
暮色中，架在大殿高處燈光亮起，映出一個美輪美奐的神妙世界。
她們並不知道數天前生在天王廟的事，也沒人對她們說起，只陳大媽含糊不清地提了幾句。
為了這個目的，祝童時常去天王廟大殿感受、尋找那令蜂群畏懼的神秘力量。
「我沒事。」祝童撫著葉兒的頭，說道：「餓了，我們去吃米粉。虹橋旁那一家，澆上香香的牛肉臊子，我現在能吃十碗。」
「嫂子手下留情，小道士知錯了。」說是這樣說，凡星還是捏起一片牛肉，笑嘻嘻地塞進嘴裏；「我就知道嫂子不忍心真箇傷了我。」
「白先生才辛苦了，我也做不了什麼。」葉兒低眉道。
可是過去的三十多個小時里，祝童雖然就在距離她幾米、十幾米的地方坐著，可在某些時刻，她竟然感受不到他的氣息；那裡似乎只是一個木偶、一座沒有生命的泥象。祝童似乎消失了。
祝童走出大殿立在第二級石階上，愛憐地注視著拈
看了一會兒，葉兒摘下一枝桂花輕輕捏在指間，閉目凝神。
祝童並沒有出手去救他，是母親祝紅晚上趕到鳳凰城，聽說趙恩實生命垂危一直在急救，去醫院救了他一命。
葉兒打開食盒，端出幾樣菜點擺在茶几上，才向著高出笑道：「該吃飯了。」
葉兒揚手一拋，那枝桂花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奇異的曲線，顫巍巍插在天王廟大殿的匾額上。
紅線猛然緊繃，如毒蛇吐信，「噌！」地刺破凡星的衣袖，纏在他的手指上。
曲奇端著一盆水進來，三人草草洗過手坐在茶几周圍，祝童拿出一瓶茅台酒，每人倒上一杯。
「來了，謝謝嫂子。」凡星第一個跳下來，伸手要去抓向一碟牛肉，卻被葉兒屈指彈出兩枚紅線擋住了。
沒多久，十碗熱騰騰的米粉依次被端過來，葉兒捧著自己那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著，祝童卻是端起碗向嘴裏倒。他確實餓了，但是這樣做更多的是為了讓葉兒放心。
祝童原計劃第二天再去醫院，即使把他的命救回來，也要留下一身風濕內寒之類的怪病。
過了幾分鐘，祝童也站起來，葉兒一直守在不遠處的偏殿里，這時急忙趕過來。
晚上七點鐘，葉兒
葉兒還很難理解那樣的感覺。
葉兒臉頰飛起紅暈，在他腰后輕輕捶打著，卻怎麼也不捨得鬆開。
這塊匾額，是不知多少年前一位祝門前輩的手筆！
可是葉兒說祝童現在不在鳳凰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不過，安吉拉見到了祝童的母親祝紅。
斯內爾到來后，祝童都是住在天王廟，後院有一葉兒親自布置的舒適溫馨的小房間。
第三天清晨，當一縷陽光投射到那塊匾額上時，白島主才悚然驚醒。他站起來活動一下腿腳，仰頭低嘯，又仰頭大笑三聲，轉身走向天王廟後院方向。
它不只有多少年歷史了，匾體卻依舊平整，想來製作時選用的木料相當不錯。
優尼婭·塞恩斯小姐告訴斯內爾夫人，她可以使用安吉拉·塞恩斯這個名字了，至少在法律上沒有任何問題。
「你說，我們是吃飯，還是現在就去後院。」祝童緊緊手臂，不懷好意地低笑著。
白島主開始也有些訝異，站到祝童身後看了會兒，竟然也坐下了。
「我有一副堅強的腸胃。」祝童端起第八碗米粉，滿臉冒汗順嘴流油，很是有些不雅。
當然，作為安吉拉·塞恩斯小姐的律師，優尼婭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安吉拉需要馬上趕回美國去辦理相關法律手續，沒有她這個律師，安吉拉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些繁瑣而複雜的法律文件。
因此，她又在鳳凰城多停留了兩天，
祝童仰著頭一步步後退，終於坐在地上，兩眼盯著那個「天」字不敢移開半刻。
這是……祝門術字！
葉兒已經在陳家客棧里陪祝紅吃過飯了，出大殿到院子里的桂花樹下看蜜蜂。
「請我來一碗。」一隻手把桌上的最後一碗米粉端過去，也是埋頭就吃。
為了彌補這方面的弱勢，祝童只能想辦法提高自己在玄功方面的修為。想當初，竹道士與索翁達活佛對壘時，最大的依仗也是其深不可測的道門玄修。
葉兒臉上的紅暈更濃了，她一把推開祝童，卻沒有鬆開，挽著他的手臂走向山門。
葉兒害怕這種感覺，她緊緊地抱住祝童委屈地哭起來，她怕他和竹道士一樣，平步青雲，無端去了另一個世界。
竹道士、柳依蘭是一對雙修道侶，與她和祝童一樣，都有一種奇妙的心靈交感。
曲奇打開大殿的門讓她進去，大殿里所有的傢具擺設都被清空了，只在一角留了個架紅木茶几、四隻矮凳。
十月十五日，葉兒與斯內爾夫人回到鳳凰城。
葉兒抬起頭，盯著祝童直直地看著。
可是，今天的驚喜並非只來自視覺上的享受。
大殿的橫樑上蹲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他是白島主；祝童用根繩索把自己掛在天王神像頭頂，凡星道士騎跨在右側神像肩膀上。
前段時間因為內部整修，以前掛在此處的匾額被風吹雨打油漆脫落、木質開裂，被
虹橋旁的米粉店依舊生意紅火，祝童與葉兒隨意選了個地方坐下，高聲叫道：「大嫂，來十碗牛肉粉，多加臊子。」
母親出手他不好多說什麼，可這不代表他原諒了趙恩實這個為老不尊的小人。
中原內地不比雪域邊陲，那樣的強者文化背景已經被各種規則和法律替代了。
葉兒這次說謊了，祝童並沒有離開鳳凰城。幾天來，他一直呆在天王廟與與白島主、凡星道士切磋交流，就前一段的試煉做個階段性總結。
「你……別吃太多。」葉兒終於看不下去了。她怕祝童暴飲暴食，落下不舒服。
蝶群慢悠悠追過去，繞著那枝桂花翩然起舞。蜜蜂也忘了恐懼，比蝶群更早一步趕過去。
「然後……」祝童的手輕輕滑過玉人的翹臀，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
祝童和白島主也下來了，都顯得有些神情疲憊。
桂花樹下擺著兩個蜂箱，裏面不是虎蜂，而是兩窩普通的蜜蜂。
祝童抬頭，眼光落在匾額上的那個「天」字上。
他似乎變成了一粒浮沉，遇到樹木輕輕飄過，院牆抬腿就上，短短數息，白島主消失在天王廟背後的南華山的鬱郁林木間。
是趙恩實，頭上臉上的傷痕猶在，能坐在這裏吃米粉，想必沒什麼大礙了。
祝童放下碗，雙眼微微眯起。
葉兒想起竹道士，想起柳依蘭，不禁惴惴不安。柳依蘭曾對說過，竹道
匾額上「天王廟」三個字氣勢雄渾，比畫蒼勁，特別是那個「天」字，凝神看去，「天」似乎幻化為一隻傲然獨立的鳳凰，祝童心神不禁微微震蕩，恍然明了：天王廟大殿里沒什麼神奇的力量，那些蜂兒們是被這個「天」字震懾，所以才不敢接近這座大殿。
兩隻黑色蝴蝶越過院牆飛來，在葉兒周圍翩翩飛舞，進而落到那枝桂花上。
感受到蝶神的召喚，十幾、幾十隻的蝴蝶漸次飛來，逐漸在葉兒周圍形成一個紛紛擾擾的蝶圈。蜜蜂也受到吸引飛出蜂箱，它們沒有接近葉兒，只在周圍繞著橢圓形軌跡飛舞，出「嗡嗡嗡」的聲音。
兩人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昏昏然一坐就是一天兩夜。
白島主先向葉兒恭恭手：「蘇姑娘辛苦了。」
白島主認為祝童以往的經歷相對平凡，現在最缺少是一股一往無前、霸氣凌人的銳氣，或者說是殺氣。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祝童總不能為了所謂的「殺氣」去到處尋釁滋事，做個不折不扣的惡棍殺人犯吧。
其神妙之處在於，祝童只要不離開鳳凰城百里，她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邁克·斯內爾先生前天離開鳳凰城，他在所有的法律文件上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斯內爾醫學研究中心被劃歸安吉拉·塞恩斯名下，她可以繼續擁有自己的信託基金。同時，斯內爾先生還慷慨地贈與她五億美元現金，以及價值十五億美金的股票和有價證劵。
「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