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道之煙汙
四、丹徒（下）
「抱我上去……先解開這個。」
祝童穿一件寬鬆的淺灰色布袍，俯身爬再道鹽上。
尹石風將常老攙扶到一旁休息，接手給祝童種丹。
尹石風捧著一隻托盤，恭恭敬敬地半蹲在常老身側。
祝童現在的狀況很像是走火入魔，可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常老既然說沒事，想必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他走到鹽球旁邊，用手插進鹽球，想要打開一個窗口。
祝童已到崩潰的邊緣。虎蜂王的肆虐與藥力衝擊帶來的渾身劇痛已算不得什麼了，他只能強撐著盡量多維持一會兒，希望虎蜂王的瘋狂衝擊快點結束。
不遠處站著一群人，其中有精神矍鑠的耄耋老者，也有正直盛年的中年人。
火長老更多地將眼光瞄向中南常老，動起了一些別樣心思。
葉兒讓曲奇拿出盒子里的神傳琥珀，送進她嘴裏含著……
「孩子，他好了嗎？」祝紅關切地問，同時用手拂去葉兒臉上的道鹽粉末。
祝童的身體一陣抖動，常老抬起右手，竹仗穴處顯出個嫣紅的斑點，第一枚龍虎丹種好了。
中南常老雖然掌握著龍虎丹秘法，卻也是第一次種丹。他仔細研究了尹石風為斯內爾先生種丹的視頻資料，認為女主播安娜當時還是很下了番考據功夫，使用道鹽這個步驟就相當不錯。
可那傢伙似乎有了更大的野心，它想衝出祝童的身體，離開它，到外界做一個強大而自由的蜂王！
他只是有點可惜。
葉兒盤坐在鹽球旁，額頭緊緊頂住鹽球，半個腦袋都陷進去了。她頭上的睡帽被丟在旁邊，露出只有參差短的後腦勺。
曲奇在葉兒指點下打開保險箱，取出一隻紅色飾盒。
祝童將龍虎丹與虎蜂王強行捏合在一處，虎蜂王承受不住龍虎丹的藥力，變異為一團熾熱的火球。
曲奇將固定葉兒左臂的支架解開，該伸出手去抱她，有點猶豫了。
這些道鹽與上次斯內爾用的不同，由二品道宗按秘法儀規煉製，具有隔絕外氣、摒除邪魔、安神靜心的效果。
他與羽玄真人一樣，修習的都是正宗的道家內丹術。內丹術講究道法自然，分為三易三難六個階段。初始階段境界相對容易，可到他現在修為，境界提升與實力提升都進入瓶頸期。如果沒什麼奇遇的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基本無望達到竹道士那樣
葉兒的修為本就與祝童有相當的差距，不具備將祝童帶進自己節奏的實力。
江家那場風波之後，金佛寺一下失去了兩位空字輩高僧，空木大師還好說，金佛寺藥王殿的卻不能沒人打理。
此刻的祝童臉色通紅，腰部穴位內的龍虎丹的藥力已經開始揮，他現在需要儘力壓制。
祝童內息紊亂、藥力澎湃，根本就毫無秩序可言。雙修境界需要兩人呼吸多方面同步，包括呼吸、心跳，最重要的是真氣運行節奏必須調整到同一節奏。
尹石風拉開祝童胸前的布袍，學常老左手拇指食指搭成個圈罩住膻中穴，將龍虎丹放在圓心，右掌快拍下。
電梯那邊傳來一陣響動，卻是曲奇推著葉兒來了。
曲奇脫下自己的外衣跑過去給他披上。
中南常老只是個名不見經傳閑雲野鶴，他被驚得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眾人也登時被驚住了。
祝童現在只是心神消耗過甚，只要能幫他控制住虎蜂王就不會有太大危險。
常老調息完畢，看著鹽球很是滿意。現在的狀況應該是藥力正在揮，祝童壓制不住了，與他珍藏的那本丹道密卷上的描述差不多。
祝童認為這枚龍虎丹能強化虎蜂王的王者之刺，常老不太明白蜂王這種神秘且詭異的存在，卻選擇尊重祝童的選擇。
葉兒指指鹽球，將神傳琥珀吐到祝紅掌心才開口道：「母親，他需要我的幫助。推我過去，把它送到祝童身邊，越近越好。」
他與常老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生了。
祝童翻過身，接下來是腿部鶴頂穴。此穴位乃腿部力量的節點，強化后不僅能使真氣運行更為通暢，更重要的是能讓祝童的身法和移動度有相當程度的提升。
「我不知道，他就要出……」
煉製道鹽的道宗木長老，他與火長老都在一旁觀禮。
葉兒剛說出幾個字，鹽球猛然炸開，盪起一片巨大的白色鹽塵。
祝紅也到了，她沖常老拱手半禮：「常老，依蘭性子急，冒犯您了。」
祝紅忙迎上去，低聲詢問葉兒為什麼不呆在病房好生養病，來這裏做什麼？
葉兒情急之下抬起打著厚石膏的右臂向頭頂伸去。
常老越緊張了。
虎蜂王變成了一團金黃色的內丹，膻中穴內猛然多出一股陌生的而充滿生機的能量。這股能量與
「可是……好的，我去推車。」葉兒很少板著臉，曲奇知道她真的感覺到了什麼，沒有廢話，跑到會客室推過一輛輪椅。
曲老億眯著眼睛盯著道鹽看了會兒，走到中南常老身邊，彎下腰低聲交談了幾句，再回到祝紅這裏說道：「常老說竹仗穴和腰眼穴種丹，更大的效用是固本，主要是膻中穴的那粒龍虎丹道宗這次煉製的道鹽質量不錯，童兒被包裹在裏面能加藥力的揮，常老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以童兒如今的修為，不會有什麼大礙。」
選取這裏不是為了強化祝童的氣脈，而是為了強化那隻虎蜂王。
陪同空雲大師來觀禮的是普賢寺知客僧無情大師，他現在十分為難，也很尷尬。
可在這一刻希望只是希望，他同時還在承受五顆龍虎丹的衝擊，一時間顯得捉襟見肘，狼狽不堪。
幾分鐘過去，祝紅有點等著急了，葉兒身體後仰，露出沾滿白色粉末的面孔。
這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光彩事，空雲大師也一向很少出頭露面。
火長老乃江湖道成名已久的高手，在二品道宗內地位尊崇。
火長老臉上除了震驚還有些別的東西，種丹術果然奇妙非常，祝童周身散出的強大氣息很是讓他羡慕。
按鈕距離她的頭頂只有三十公分，可石膏太厚了，她的手臂只能抬起一半，根本碰不到按鈕。
此次前來望海醫院觀禮，是他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卻沒想到也跪倒在中南常老面前，要求拜師。
另一邊，火長老「噗通」一下跪倒在中南常老面前：「常老，請收下我做您的徒弟吧。」
「先別動！」柳依蘭轉過身，湛然冷厲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視一周，忽有嬌笑道：「等一下，只要一小會兒。」
柳依蘭最明白知道葉兒與祝童之間奇妙的聯繫，她不由分說抓過神傳琥珀，把葉兒從輪椅上抱起來，幾個起落就來到鹽球旁。
「你不是叫我姐姐嗎？」葉兒微微一笑，打消了曲奇心裏的顧慮。
祝童變成了一個救火隊員，到處圍追堵截，希望能把它趕回膻中穴。只有在那裡，才有可能壓制住龍虎丹，或者更進一步將虎蜂王徹底煉化。
他現
柳依蘭與祝紅幾乎同時出手護住葉兒後退，被四處飛濺的鹽片擊打的很是狼狽。
道鹽急向祝童聚攏，將他裹成一團形成一個白色鹽堆；片刻后，鹽堆上浮起淡黃色氤氳，最靠近祝童的道鹽已經開始融化了。他在道鹽上滾動著，似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磁鐵，一粒粒道鹽被吸附，很快變成一個巨大的鹽球。
好在空寂大師似乎早有準備，三次登門，終於請來原本是金佛寺外門居士，並破例認作師弟，開金殿請名空雲。
曲奇坐在病房門外，與病房之間隔著一個會客室，聽到葉兒的呼叫連忙跑進病房。
葉兒的病房在十七樓，與祝童的直線距離不到五十米。
只是，鹽球內的祝童卻頗為點狼狽。搞出鹽球的不是他，而是吸收了龍虎丹洶湧渾厚藥力的虎蜂王。它衝破了祝童的禁錮，在祝童胸前幾處大穴到處衝撞。
另一個，卻是金佛寺藥王殿主持空雲大師。他一向比較低調，或者換個說法，空雲大師加入金佛寺不過才三年時間，以前是某中醫學院的教授，根本不為江湖道眾人所知曉。
尹石風急忙伸手接住，常老急聲道：「打破它！打破它！」
她知道祝童種丹，感受到了祝童的狼狽，卻不知該如何幫忙，心裏比祝紅還要緊張一些。
空雲大師如果拜常老為師，那金佛寺不就多出了個高高在上的祖師爺了嗎？
如此有是兩次，腰部的三處穴位種丹依次完成。
蘇娟也去樓上看祝童種丹，病房裡只有她一個人。曲奇就在門外，只要按動她頭頂牆上的按鈕就能叫他進來。可她雙手都有傷，左臂還被固定在支架上……
在火球衝撞下，膻中穴附近的經脈被漲破。熾熱的藥力四溢，竄入肌體、浸入骨骼。祝童整個上半身無一處不痛，骨骼好像都裂開了。
他們多是內行，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外人幫不上什麼忙，一切只能靠祝童自己。只要能過了這道關卡，祝童的實力肯定會有大幅的提升。
常老只為祝童種下左腿就支持不住了，種丹時耗費的真氣很是驚人，他年紀大了。
中南常老親自出手為祝童種丹，他也穿了件青色袍服，窄袖被挽起到小臂處，拉下祝童背
另一個危機在於，鹽球內稀薄的空氣。祝童渾身熾熱難耐，手腳無力，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打破鹽球；絕望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腳步。
腿部種完龍虎丹，接下來是胸部的膻中穴。
上海望海醫院十八樓，空中花園。
江湖輩分瞬間大幅提升。
「那是……神傳琥珀，葉兒來了……」祝童狂喜，他張口一吸，神傳琥珀就飛到他口中，順著食道滑進腹內。
常老的臉色微紅，閉目調息片刻，左手的園又罩住了右側的腰眼穴。
他左手拇指食指搭在一起形成個圓罩住竹仗穴，右手接過一枚龍虎丹，放置在圓圈內，低喝一聲，右掌閃電般拍下，左手同時撤下。
白蝶神對祝童有天然的抗拒，她只能將紅蝶神送進去。
可種下龍虎丹后須度過一個適應過程，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如今看來，那兩粒龍虎丹祝童只怕用不上了。
壁櫥的門被打開了，果然露出一個保險箱。
「常老，對不住了。」柳依蘭指間彈出三枚紅線，纏繞住常老的雙臂，將他向後拋向尹石風身邊。
鹽球外圍還算鬆散，裏面卻異常堅硬。
八粒龍虎丹已然種下六粒，按照原來的計劃，另外兩粒要種在祝童的肩井穴。
中南常老的種丹術讓他看到了希望……
人都是要呼吸的，祝童的修為高他一層，常老自問，自己能輕鬆閉息十分鐘，極限狀態也不過十五分鐘。祝童已經封閉在裏面四十分鐘了……
那個桀驁銳利的小精靈雖然被祝童完全收服了，直接攻擊的方法「王者之刺」對付一般高手足夠了，對索翁達活佛來說就有些孱弱了。
夜深人靜之時利於聲音的傳播。
葉兒顧不得形象了，高聲呼喚曲奇的名字。
最緊張的當屬祝童的母親祝紅，母子連心，她心裏糾結成一團，生怕祝童出什麼意外。葉兒還躺在病床上，祝童再三向她保證不會有事，才勸到她不來現場。如果……
人造噴泉前騰出一塊五十平方大小的空地，鋪上潔白的綢緞，上面均勻地撒了層半寸厚的白色道鹽。
與無情大師同樣的尷尬的還有道宗曹國舅，也是一臉苦笑。
鶴頂穴種丹比腰部要難一些，主要是那處筋骨強健，需要很精準地定位，然後一氣呵成將龍虎丹打進去。在此期間祝童稍有移動
鹽塵落下，視線漸漸恢復正常，祝紅、柳依蘭帶著葉兒已經退到十幾米外。
「你們……退後。」她閉著眼，不敢讓道鹽進入眼睛。
青色道袍的那個是道宗木長老，他也求情能拜常老為師，研習丹道。
祝紅看看鹽球旁的中南常老，有點遲疑是否該先給常老說一聲。
依靠蝶神……她現在與祝童的太遠了，即使使用神傳琥珀，也要在一米或更近的距離內才有可能。
「快帶我上去，他需要我的幫助。」葉兒看到曲奇，心裏不那麼著急了。
葉兒坐上輪椅，眼睛看向壁櫥：「那裡有個保險箱，去打開。」
她們看到，祝童赤身裸體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此次選取的穴位共有三處，背部是凝血固氣的竹仗穴與兩側的腰眼穴，共三個穴位，主要功用是大幅度強化腰背部力量。腰部又被稱為習武之人的力量的之源，此處強健了，能大幅提升出招力度和對身體的控制能力。
十八樓，中南常老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祝童劇烈地顫抖起來，似乎全身的每塊肌肉都在跳動。
就在這時，鹽球內忽然出現了一顆鵝黃色的橢圓形晶體，隨著它的出現，熾熱有所消減，空氣開始流通了。
祝童睜開眼，微笑一下，張口吐出一口烏血，又閉目調息。
常老的種丹手法樸實而簡練，也沒用金針取穴，與尹石風那樣類似表演的華而不實的花架子全然不同。
祝童已經在鹽球里將近四十分鐘了，丹道密卷上記載，龍虎丹的藥力初次湧出的時間比較長，卻也不會過一刻。
柳依蘭覺得有點不對勁，滿腹狐疑地看看鹽球。與竹道士朝夕相處雙宿雙飛的那段雙修經歷，讓她可算是現場見識最為豐富的一個。
更令人吃驚的事生了，又有兩個老者跪倒在常老面前。
丹道密卷上的一刻，相當於三十分鐘。祝童應該還沒有破球而出，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祝紅微微頷，表示了解。
「鑰匙在我包里……對，就是那個，密碼是……」
十二月八日，午夜十一點。
最得意的……該是尹石風了吧！
柳依蘭將神傳琥珀打進鹽球內，葉兒手不能動，只能用這個狼狽的笨辦法。
看到祝童的情況都十分震驚，卻沒那個上前半步。
他利用神傳琥珀的天然誘惑，收服並瞬間煉化了虎蜂王，現在的狀態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