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望江南
第一百零一章 崑崙關
待狄詠退下，大帳里便只剩下狄青和陳希亮，後者面帶憂色道：「這幾個孩子，實在是膽大包天。探大牢、闖官衙、劫王子……如今直接發展到，對一代名臣下手。唉，早晚要惹出潑天大禍……」
若大軍能安然越過崑崙關，勝利的天平必會向宋軍傾斜。但可恨的是，陳曙上次的冒然出擊，必然已經提醒了儂智高。經歷一次風險，只要稍有些軍事常識的人，都會及時彌補漏洞的吧……
「是的。」狄青看完了，遞還給他道：「再不用多久，你就是個合格的贊畫了。」說著嘿然一笑道：「但是，你還不夠敏銳，最為扎眼的一件事，你卻沒有注意到。」
對一個人物的評價，不要以百度百科為準。大家要知道，現在是名人經濟時代，那些名人的百科都是他們家鄉人編寫的，肯定要粉飾，甚至顛倒黑白的。余靖的那條就是例子，不信我複製一段，奇文共賞之：
得知這個消息后，儂智高和他的漢奸謀士們，也是這樣想的。
賞罰分明，才能號令三軍、如臂使指，古來名將不外如是。
從陳曙戰敗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天時間，只要有心，足夠亡羊補牢了。
官家的心事用不著多說，賦予自己前所未有的權力，一是絕對的信任，二是無非是急著想打好這一仗，以此來穩定四方。如果自己能速勝，自然不必多說，這一仗要是拖得久了，怕是再堅定的信任也會動搖。到時候，自己的處境就危險了，這場戰爭也會生出許多變數。
這首戰的戰場，究竟放在哪裡？何時開戰？
和尚雖然不能保證，對每個人的評價都客觀，但
「某卻覺著這幾個小子，一點都不莽撞。」狄青卻不這樣看，他呵呵笑道：「現在是戰爭時期，人命賤如草。從四月到現在，死去的文武已達二百多人，余靖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朝廷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去調查他的死因。最多戰後算作忠烈，給其哀榮罷了。」頓一下，面無表情道：「西北鏖戰的時候，不知多少人就這麼被陰死了，也沒見有秋後算賬的。」
但狄青肩上的壓力更重了，他很清楚，自己殺人立威的消息，還有餘靖的死訊傳到京城，必將掀起軒然大波。京里的大人們，肯定說啥得都有，什麼狄漢臣殘暴不仁啊、順昌逆亡啦……這還是輕的，就怕有人往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上攀扯。
※※※※
苦思之後，第二天，狄青取消了會議，只命後勤官徵調十天的糧草。
「這是事實。」狄青頷首道：「不錯，我們只有一戰的機會，如果不能全勝，被他逃進十萬大山，清剿起來不僅曠日持久，效果也不會好。」說著嘆口氣道：「我大軍勞師遠征，時間一久，自己就把自己拖垮了。」
「請大帥執教。」這一點不丟人，陳希亮虛心道。
夜已很深了，狄青還在帳外踱步，他要借這秋夜的涼風，幫助自己清醒一下紛亂的思緒，慎重的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陳希亮便看到，賓州在北，邕州在南，中間隔了一道崑崙關，而金城，則在崑
陳希亮趕忙盯著看，也沒看出什麼。
這簡直讓人無語。要知道，狄青一路上最費心思的，就是如何攻克崑崙關——崑崙關是邕州的門戶，好比食道之咽喉，扼守南北往來之要塞，素有「雄關獨峙鎮南天」之譽，實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天險。
這對後勤強大的宋朝來說，根本毫無難度。人們都在猜測，這位大帥到底想幹什麼？
「不錯。」狄青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別人以為是意外，他們卻明白，這定是陳恪幾個小子乾的……早些時候，陳恪問過狄青，你真打算殺人？狄青說，不殺不足以明軍紀、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讓官家出了這口氣。
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就這樣過去了。血淋淋的人頭懸在轅門，軍營中比往日更加肅靜。之前西北軍的悍卒們，只是表面上遵守軍紀，現在，他們卻從骨子裡畏懼軍法了。
……
「喏！」狄詠抱拳行禮退下。其實他真想跟陳三郎他們一起去，無奈軍職在身，擅離軍營乃是死罪。
「陳曙戰敗的地點。」狄青淡淡笑道。
「在金城，怎麼了？」
看了這條，范公哭了，狄青哭了，連孫沔也哭了……就是起點的yy小說，也沒有這樣寫的吧？
「儂智高見官軍勢大，便毫不猶豫的放棄兩廣，縮回進可攻、退可守的邕州，這說明他性情謹慎，重實力不重地盤。」陳希亮接著道：「這樣的敵人，如果不能一戰而滅，則必會棄邕州，退回
這樣的雄關，不是光靠人海戰術就能拿下的，必須要出奇謀！就在狄青苦思良計之時，卻發現那裡沒人把守，真叫他萬幸之餘，又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這樣打仗的啊？
「三郎他們幾個，不在營里的消息。」狄青看看狄詠道：「是最高機密，走漏者，斬！」
看來戰爭，短時間內不會爆發了。
「屬下自然是外行，說出來貽笑大方。」陳希亮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覺著，儂智高自起兵以來，除了在廣州城下，攻城損失不小外；其餘十余戰，仗仗大勝。其士氣正盛、心氣正高，所以首戰他一定會盡全力。」
「大帥言重了。」陳希亮趕緊呈給他道：「胡亂寫給自己看的，讓大帥見笑了。」
「他從小就有些奇思怪想。」陳希亮跟了過來：「習慣就好了。」
「那這一仗，可真要慎之又慎了。」
兩人端著盞燭台，走到帳中的沙盤邊，雖然已經誇了這玩意好幾次，但狄青還是忍不住贊道：「這沙盤比地圖好，地形一目了然，也不知三郎是怎麼想出來的。」
中軍大帳里，聽到余靖失蹤的消息，狄青和陳希亮面面相覷。
狄青微笑接過來，湊在燭台前，先對那方正有力的一筆字讚不絕口，然後才被他寫的內容吸引住。這是一本詳細的軍事日記，對軍隊每一天的行動，都進行了詳細的記錄，具體到了紮營的樁數，營地的尺寸、地形、布防、士兵的身體、伙食、情緒……為將者，僅憑這本日記，就能對軍隊的狀況瞭若指掌，自能防微杜漸，或者對症下藥。
怪不得呢，
「回稟大帥，明日軍議。」陳希亮不好意思地笑道：「明日又是軍議，為了避免上次那樣兩眼一抹黑，下官向陳參軍討要來卷宗，提前做些功課。」
「大人謬讚了。」陳希亮誠實道：「這是我與三郎他們討論出來的。」
所以不太費力，大家便得出共識，大軍肯定是要先行休整，再作計較。果然，第二條帥令又發出來……徵調廣西境內的醫生，前來營中效力。
見贊畫帳篷中還有亮光，狄青走了進去，便見是陳希亮在燭下伏案疾書。他感到有些奇怪，便悄悄地走上前去看他在寫什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狄青笑起來道：「某向參戰士兵求證過了，儂智高居然沒有在崑崙關上設防。」
「呵呵……」狄青笑笑，拿起根木棍，一指金城所在的位置道：「看出來了么？」
知人善用：
「坐。」狄青把他按回折凳上，自己坐了一把胡床，輕聲地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
好吧，就算你天神下凡，一戰而勝。可儂智高滑不留手，他是會逃的！這可是十萬大山的廣西啊，你能跑過山裡長大原住民？那時候沒有糧草，讓軍隊餓著肚子追？
狄青畫了個圈，示意他把視野放大點。
※※※※
狄青是行伍出身的大將，頗立戰功。曾委任為獨當一路的涇原帥，兼知渭州。余靖連續寫了四個《論狄青不可獨當一路》的奏本，認為他雖是「剛悍之夫」，但性品粗暴，臨事不主精詳。如專統一路兵馬，未能服眾。應當選派才望素著者狄青分工合
巨大的誘惑就在眼前，但狄青沒理由說服自己行險，身為大軍統帥，怎能把賭注壓在對方的失誤上呢？
「好、好！你有心了。」狄青一邊看一邊讚賞，翻到了陳希亮正在寫的一篇，這是對明天會議的準備。雖然談不上多精到，但一些話還是讓狄青眼前一亮。他指著其中一句笑道：「為什麼說『首戰定勝負』？這也太著急了吧。」
「說得好。」狄青拊掌贊道：「公弼很睿智啊！」
陳希亮還是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忙擱下筆，要起身道：「大帥。」
「……」陳希亮聽得毛骨悚然，戰場，果然是沒王法的地方。
「哦……」狄青十分客氣道：「能讓在下看一下嗎？」
思來想去，應該是儂智高壓根沒把邕州當老巢，隨時準備閃人，所以才沒有分兵……畢竟，從邕州城到崑崙關，也有百里之遙呢，駐軍的話，各方面都是麻煩。對於採取敵進我退游擊戰術的儂智高來說，可能實在沒有吸引力。
陳恪便沒再問，和他三兄弟離開了軍營，半天之後，便傳來橋塌人亡的情報……而陳恪他們幾個，至今都未歸來。
難道想十天之內就打完收工？開什麼玩笑？那可是橫掃兩廣、戰無不勝的儂智高啊！
「這地方，太不可思議了。」狄青站起身，端起一盞燭台道：「你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