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後娘
「嗨……」這不等於沒說……
「沒關係，敝店送義士個最好的書箱！」但不要緊，東京人最是激賞義士，邊上一個箱籠店的老闆，馬上拍著胸脯道：「大肚能容、功能齊全、樣式美觀、結實耐用……」
來到方才出事的地方，那女子止住腳步，把韁繩丟給下人，頗為男子氣的朝眾人抱拳道：「方才驚了馬，教諸位受驚了！」聲音卻如珠落玉盤般清脆悅耳。
「……」眾人沉默以對。
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高門大戶出來的……不說這些僕人女使，單單這匹棗紅馬，放在後世，那就是限量版的法拉利。再加上那些豪仆健奴，實在令小民敢怒不敢言。
那男娃娃不過兩三歲，正專心捧著片米糕享用，還不知發生了什麼。
女子知道，眾人是在無聲的抗議，她再次抱拳道：「請問方才有沒有人受傷，那孩子去了哪裡？救人的男子又去了哪裡？」
邊上路人面面相覷，這位義士明明是書生打扮，怎麼說話如此……粗魯呢？
那女子卻微微一笑道：「想必你們便是三郎、四郎、五郎和六郎？」
毫不猶豫地，三人一同朝那小孩撲去，終是陳恪離得最近，一個魚躍便將那孩子推了出去，自己也就勢打滾，儘力避開那烈馬。
而那奔馬，已經距他不足三丈了。
一叫門，開門的是個俏麗的女使，看著這幫不速之客道：「你們找誰？」
那廂間，陳恪幾人，酒足飯飽之後，又有個年青人主動當嚮導，帶他們出朱雀門東壁、過龍津橋南去。過太學，又有橫街。街南五里許，皆是大片的民居。其內街巷縱橫，網羅如織，若沒有這土生土長的汴京青年帶著，怕是真找不到那條藏在深處的老橋巷。
「還沒吃飯吧。」女子又吩咐女侍道：「立馬去酒樓叫一上席。」
「妾身姓曹，乃是你父親的……朋友，你們便喚我曹姨姨吧。」那女子粉面微蒸，但又得體地笑道：「快進來坐，到自己家了，還不快放下書箱？」
女使一回頭，險些撞到五郎胸上，嚇得她往後一竄，瞪大眼望著這幫不速之客。
「留步，留步……」按說女子的氣場已經不弱了，無奈這些六七尺的大漢，一個個滿臉怪笑，換了誰都扛不住。
「請問這是陳司諫宅么？」
再看時，那紅馬已經四蹄著地，馬上卻多了身穿勁裝的青衣女子，她緊緊的韁著繩，看也不看陳恪一眼，便揚長而去了。
「你不讓人家也進來了。」那被喚作夫人的女子，是個明眸皓齒、粉面含春的美麗少婦，只見她梳著個楊妃髮髻、鬢撐金鳳發簪，穿一襲織金花紋的荷葉色撒花縐裙。由於怯寒，又披了個紅綃滾邊的雲字披肩，端的是彩綉輝煌，貴而不矜。
「嗯。」陳希亮點
陳恪上輩子就最恨這種「七十碼」的王八蛋，但人家已經沒影了，也只能狠狠的啐一口，這才惡狠狠的回過頭，瞪著已經回到孩子身邊的父母道：「你們怎麼看得孩子？」再看那孩子，除了嚇得哇哇大哭，並沒受什麼傷，他又劈頭蓋臉的訓斥起來：「有你們這樣當爹娘的么？」
※※※※
驚魂稍定，他拍拍身上的土，罵道：「他媽的，書箱都摔嘩啦了……」
見那馬牽在一個身材高挑的青衣少女手中，她身後，還跟著幾個垂頭喪氣的勁裝少女，並一眾丫鬟家丁，家丁手裡還牽著另外幾匹小馬。
「一家大男人，不能沒人照顧，我讓蘭佩和蘭蕙留在這裏。」那應該是叫曹雲熙的女子，紅著臉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儘管知會一聲。」
「請務必幫我找到他倆。」女子脆聲道：「必有厚謝！」
弄得陳恪莫名其妙：「你們送我東西幹啥？」
這才有人答話：「算你運氣好，沒有傷到人，孩子已經被家人帶走；那位義士，被員外們請去喝酒了，汴京城這麼多酒樓，誰知道去了哪一家。」
待那曹雲熙一走，陳恪等人便把怪笑轉到陳希亮身上，宋端平笑道：「陳叔叔，這就是你給他們找的后媽么？」
「雲熙，你先回去。」陳希亮又轉向那女子道：「待
邊上路人也回過神來，紛紛大聲指責起來：「虧跑得快，不然非扭去送官不可！」「記住這匹馬，下次見到就報官！」「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時候，負責這一帶的街司過來，請她們到巡鋪去做個筆錄……當街跑馬一事已經報上去，正愁著找不到肇事者呢，她們卻自投羅網了。
「是，你們是？」
「謝個屁！以後把孩子看好！」陳恪也是嚇著了，暗罵自己道：「這衝動的臭毛病，啥時候都改不了！」方才就算那馬不躍起，他感覺也能躲過去，但萬一出現失誤呢……這真是地地道道的死不悔改。
※※※※
陳恪便稀里糊塗，被上下換了一新，頭上簪了花、身上熏了香，弄得渾身不自在。然後被那商人，並幾位長者拉著去吃酒了。
「是啊，是啊，大姐頭，我們回去吧。」其餘的少女也小聲央求道。
「我們還約摸著，你們怎麼也得下月才來呢……我正叫人來給你們收拾屋子，想不到就來了。」其實那女子，也有些發窘，她沒想到會碰上這些傢伙，不清不楚的算怎麼回事兒？
「混蛋！」弟兄們圍上來，見他已經生龍活虎的蹦起來，指著那人馬消失的方向，跳腳大罵起來。
「我們是他家人……」陳恪這幫活土匪，自然不會當悶葫蘆：「你又是何人？」
雙方就這麼尷尬的吃茶說話，有
盞茶功夫，接到信兒的陳希亮，騎著毛驢跑回來，朝兒子們呲牙笑道：「來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呃，為父的好友，你們叫曹姨姨吧。」
誰知那馬在他面前兩步之外，突然騰空而起。只聽「呼」地一聲，陳恪只見一道紅色的影子，從自己頭頂越過。
「你們先回去吧。」青衣女子看一眼滿眼不情願的眾少女，淡淡道：「我自己去就行。」
誰知那青衣女子，回頭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她本來高出那些女子接近一頭，又生了一雙丹鳳眼，這一瞪不要緊，竟唬得少女們一起縮起了脖子，再也不敢吭聲。
見過崑崙關之戰的都知道，奔馬之勢絕非血肉之軀可當。
那兩口子又驚又嚇、無地自容，只能抱著孩子，不斷說：「謝謝恩公……」
當然，大家可以用目光狠狠鄙視他們。
「是。」陳恪唱歌喏道：「還沒請教？」
經歷過方才一幕的人們，頓時緊張起來，好在這次，那馬是走的，而不是跑的。
「不賞義士，則義舉愈少矣。」一個商人模樣的傢伙，笑眯眯道：「書生你儘管去，回來我等請你們吃酒。」邊上汴京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時，她身後一個少女，小聲道：「大姐頭，人都沒事兒，我們回去吧。」被鄙夷的目光注視著，自然不會舒服到哪去。
不待
「不必麻煩，我們吃過了來的。」陳恪幾個人，都快成悶葫蘆了，卻又不好啟齒，只好先坐下再說。
不只是箱籠店老闆。見他身上的衣服破了，邊上有成衣店的老闆，馬上表示，要送他一套最好的錦袍，還有靴子店、帽子店、腰帶店、甚至香店的老闆，也都爭著要送他這個。
「可是貴氣……」陳希亮苦笑不已，心說，皇帝的小姨子，能不貴氣么……
「嘩……」陳恪他們頓時來了勁兒，也不顧旅途疲勞，興緻勃勃地問道：「什麼身份，看樣子很貴氣呢？！」
他走後不久，街道上恢復了原貌，重又喧鬧起來。大概過了盞茶功夫，便見那匹撒過野的棗紅馬，又從去路返回了。
「我……你們稍等。」女使大窘，福一福，轉身便進去，對坐在廳中的一個女子道：「夫人，外面來了幾條漢子，道是官人的家人，是讓他們進來，還是等官人回來再說？」
「到了，就是這兒。」帶他們到裏面第二家門口，那青年道：「叫門看看對不，不對咱再找。」
街上行人慌忙丟下手中的籮筐、扔掉肩上的擔子，向道兩邊避去。不知哪個粗心的父母，竟把自己的娃娃也扔在了路當間。
「別瞎說。」陳希亮瞪他一眼，又老臉一紅道：「就算是吧，本來說是，讓你們見見就成親，但是……總之只能暫時先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