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一十章 凡事總有例外
陳恪連忙把心事放一邊，為官家報菜名道：「獅子頭，雪蛤蒸魚唇，菜炒螺絲肉，桂花烘鱔糊、紅燒青魚划水、火腿筍鱉、糟黃雀、天摩筍炙鱭、蜜浸雕棗、糖腌排骨……官家再嘗嘗這紹興女兒紅，眉州黃嬌酒，看哪個更合口味。」
「哦。」趙禎方才便聽傳富說，自己的夢想是開一間天下最好的酒樓。便點頭笑道：「這個惠而不費。」趙禎愛好缺缺，唯獨喜歡書法……好像老趙家的皇帝都喜歡寫字，趙禎的一手白飛，能排在第二，僅次於那位亡國之君。
誰知笑完之後，趙禎竟悠悠道：「也不是不可以……」
「學生的徒弟，是個廚子。」
「陳承事沒當廚子真可惜啊。」趙宗暉湊趣笑道。
「是。」胡總管應下，便讓人不要上菜。
「微臣是想說，其實先例是有的，雖然不多，卻也不少。」陳恪輕聲道：「但不敢貿然舉例，以免讓官家難堪。」
這時候，胡總管領著兩個太監，託了個長條托盤進來，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製菜肴端上來。
「呵呵，是啊……」趙宗暉心裏這個鬱悶，暗道今天官家怎麼老向著外人說話？
「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陳恪淡淡道。
「哦？」趙禎笑道：「讀書人還能有這麼精湛的廚藝？」
「呵呵。」陳恪冷冷笑道：「我讀書比做飯在行……」
「官家說的，也是微臣所深深歉疚的。」陳恪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春秋時衛國大夫叔疾一宮二妻。西晉賈充有左右夫人，同樣是西晉，陳詵、程諒、魏收、劉芳都有二嫡妻。近一些的，還有唐玄宗的重臣王毛仲，也有兩國夫人……」陳恪博聞強記不是蓋的，很快就舉出一把例子。
「你這身手藝，沒有十年之功，怕是練不出來吧？」官家豈是好糊弄的。
在趙禎的命令下，所有人都不許離席，只有陳恪護送著他出了院子。向御輦走的路上，趙禎讓侍衛和太監都離遠些，看看陳恪道：「方才，你好像欲言又止。」
侄子們恭送官家出屋，到了院中，來賓趕緊起身恭送。
「這是哪裡的廚師做的？」官家喝了湯，感覺從頭到腳無不滿足，便不再動筷子，終於忍不住問道。
「官家好眼力。」傳富大讚道：「小人學藝至今，整整十年了。」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微臣已經遠不如傳富多矣。」陳恪半真半假道：「這些菜，大都是他獨創出來的。」
「寡人許久沒有吃得這麼開懷了。」官家笑看傳富道：「賞賜你點兒什麼呢？」
待他行禮之後，官家笑問道：「聽說你和陳承事乃師徒？」
「不必……」趙禎看看他，卻又改口道：「也好。」
「她一個天之驕女，能有什麼難處？」官家不以為意道：「她唯一需要的你卻給不了……」
「嗯。」趙禎點點頭。
「真的。」官家淡淡道：「只要你能找出先例來……」
趙宗實坐下后，屋裡的氣氛有些沉悶，趙禎似乎被美食吸引，一邊品嘗一邊讚不絕口。待皇帝吃得差不多，胡言兌又端了一盆熱湯上來，陳恪介紹道：「蘿蔔絲燉鯽魚，這是一道爽口湯。」
趙宗暉道：「既然想做最好的酒樓，那就叫第一樓吧。」
官家不置可否地看看趙宗績道：「績兒，你說呢？」
趙宗績笑笑道：「淮揚樓太平淡，第一樓太招搖，平白無故給蔡師傅招恨。還是叫一品樓吧，一品江山，大氣也不礙著誰。」
傳富望向陳恪，陳恪抬頭看向房頂，那裡懸著一塊「書香門第」的匾，傳富福至心靈，馬上明白了師傅的意思：「小人斗膽請官家賜個店名！」
「你說後面還有？」官家擱下碗，問陳恪道。
「小人的廚藝，全是我師父教的。」傳富感激地望著陳恪。
「回稟官家，微臣二十歲。」陳恪道。
「一個廚子和一個書生怎麼攪到一起？還成了師徒？」皇后聞言輕笑道。
讀書人家，筆墨紙硯都是常備的。趙禎便移步書安，陳恪已經把一支斗筆在溫水中泡開了，雙手奉給官家。
真話
「如果官家恩準的話……」陳恪向來是個順桿爬的傢伙。
「你怎麼補償她？」官家卻不想聽他的套話。
※※※※
「這……」陳恪不說話了。
官家心中再無旁騖，寫下力透紙背、氣勢雄渾的四個大字：
趙禎感覺盡興，便離席回宮。
「是學生的徒弟。」陳恪笑道。
握著筆，官家卻不急著蘸墨，微微皺眉道：「起個什麼名什麼呢？」說著看看幾個侄子道：「你們有什麼好主意？」
「師傅就是在十歲時收我為徒的。」看他們不相信陳恪，傳富急了，也顧不上緊張了，便把自己少時不肖，直到二十多還啥也不會，結果父親突然去世，家裡酒樓的廚師也被挖走，眼看就要被收購的故事，原原本本講給官家聽，只聽他激動：「師傅不僅手把手的教我廚藝，還幫我借錢重新開張，我的酒樓才能從小縣城開到了成都府，這在蜀中很多人知道，絕對沒有半句虛言！」
趙禎對眾人笑道：「朕倦了回宮，你們可以放開玩耍了。」他也知道，因為自己在，所以院子里一直比較安靜，來賓們都放不開。
「一、品、江、山！」
一桌子珍奇美味一齊擺上席面，面對這些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飲品，官家竟忘了心
「哈哈哈……」趙禎放聲笑起來道：「臭小子，真是狂的沒邊了。」頓一下道：「現在沒人了，你說吧。」
「哦？」官家原本的思路被打斷，稍一錯愕，旋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在座的也有人跟著笑了，還想一肩挑兩房，簡直做他的清秋大夢！
滿座皆驚，陳恪眼睛瞪得溜圓，好一會兒才道：「真的？」
蔡傳富小心翼翼的接住那副御筆，千恩萬謝的退下。
「中間夾送這道爽口湯。其意是怕食客吃膩了口味，插入一道湯來涮一涮，以免吃鈍了的舌根，後面的菜肴品不出味道。」陳恪笑道：「雖然這家的菜以清淡軟嫩著稱，即便這樣，庖廚仍擔心食客吃了肥膩上火，故用白蘿蔔配兩條半斤重的鯽魚用慢火煨出一道湯來，取鯽魚之鮮與蘿蔔之甜，既爽口又清火。」
「嗯，按照菜單，還有十一道。」
「……」胡言兌是御廚出身，聞言道聲罪，接過一雙筷子，每樣菜品了一口，面現羞愧道：「宮裡做不出這個味來。」
不一時，胖胖憨憨的蔡傳富被領進來，他在四川已經是第一名廚，平日里見的高官貴人如過江之鯽，但覲見皇帝還是頭一回，緊張的腮幫子都哆嗦。
「孩兒等能與叔父同席而坐，便已是非
「爽口湯？」趙禎好奇問道。
趙宗實打起精神想一想，道：「既然蔡老闆拿手做淮揚菜，就叫淮揚樓吧。」
官家卻道：「不要再上了，美食不可盡享，吃不了更是浪費。」
「寡人倒是對那廚師，頗有幾分好奇嘍。」趙禎笑道。
「不錯。」官家笑著頷首道：「大宋少了個好廚師，多了個好臣子，何況，蔡師傅青出於藍勝於藍，也沒有讓這門絕技失傳。」
「寡人說的是你。」
胡總管盛一小碗，官家接過來，舀一勺送入口中，果然是鮮甜爽口，唇齒清香，皇后嘗過後，也是讚不絕口。
屋中其他人，也都跟著到了一旁，看官家題字。
「把他叫進來看看不就得了。」陳恪順桿爬道。
「哈哈哈……」趙禎笑起來道：「陳愛卿，你今年多大？」
「嗯。」官家點頭笑道：「一品樓確實不錯。」便凝聚了精力，在硯盒裡蘸飽了墨，左手扶著案邊，右手凝聚了全身的心力，一筆下去，寫下了一橫。
「……」趙宗實等了一會，沒聽到官家的下文，不禁微感意外……按說以皇帝的仁厚，定要美食共享，分他們幾盤的，怎麼學著護食開了？
「嗯。」官家點點頭，見眾人都沒動筷子，示意他們道：「你們也用。」
「這麼說，你十歲時的廚藝，就能教徒弟了？」趙禎笑了，在座的人也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