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花雪月
第三百三十六章 國際騙子（上）
海堤上靜悄悄的，有浪花拍著岸邊，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
「不久前。」陳恪淡淡答道，目光瞥向坐在上首的大鬍子，只見他面色一緊，便知道這廝肯定能聽懂漢話：「也就是上個月，跟你們前後腳。」
「塞爾柱人……」青年登時變了臉色，丟下一句。「你等會兒。」便進了艙里。
陳恪和柳月娥並肩走在柔軟的沙灘上，說是並肩也不對，許是習慣使然，許是她不願意和他挨得太近，柳月娥總是稍稍落後陳恪一點。
「這樣美好的夜晚，我能提個小小的要求么？」陳恪手裡拿著個銀制的小酒壺，裏面裝著他自釀的桃仁酒，這種酒微微苦澀，有一股桃仁的淡苦香，聞起來苦味卻很淡，喝到肚中，那股苦味似乎能浸透人的四肢百骸，讓人心裏懶洋洋的。
「你還小，等長大了就知道了。」陳恪怪笑一聲，在柳月娥發作之前，突然沉聲道：「月娥，你是在關心我么？」
「呵呵。」青年乾笑道：「不急，不急的……」
在這個年代，作為番人，有個漢家名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自我感覺就像變成漢人一樣，陳義等人感激涕零，自然更加忠心耿耿。
陳恪點點頭，雙方便屏退左右，大鬍子只留下青年，陳恪也只留柳月娥在身邊。
不一會兒，幾個火把打起，白天那個會說漢話的異族青年，生硬道：「我家主人已經睡了，貴客
這些日子來，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大多數時候，柳月娥就像影子一樣，沉默地跟在陳恪的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一舉一動。她幾乎從不主動開口，只有陳恪把她逗急了，才會「惡狠狠」地威脅他幾句。
「那是什麼？」
音樂聲重新響起，一名阿拉伯女奴站起身來，在艙中不大的空地上旋轉著。她下身穿一襲肥大的筒裙，上身卻十分暴露。絲質的胸衣，僅僅把一雙高聳的墳起遮住，露著雪白的肚皮，渾圓的肩頭。藕段般的手臂上，還系著一串銀鈴，伴著她翩翩起舞，一聲聲搖響。在那淫靡的阿拉伯樂聲中，分外勾魂攝魄。
「色……」柳月娥輕啐一聲。每當陳恪有不想讓她參与的事情……通常是尋歡作樂……都會將她支開。通常，柳月娥問也不問，轉頭就走，但這次她有些擔心道：「這些人說是使節，但透著來路不明，尤其那些武士，看上去十分危險。」
「呵呵。」陳恪端著錫酒杯，隨意地笑道：「我大宋萬邦來朝，塞爾柱人像你們一樣前來入貢，本官自然就認識了。」
「貴客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利刃。」波斯青年跟了進來，冷聲道：「先要分清是客人還是敵人。」
「這話從何說起？」陳恪大奇道：「我這人是出了名的不愛財，月娥你不知道么？」
不一會兒
「蠢貨。」陳恪冷笑道：「真要是敵人，我早就派兵把你們這些剿了！」
「他們現在何處？」青年追問道。
陳恪愜意的欣賞著這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宋朝的歌舞優美清雅、天下無雙，但太素。還是這個更合胃口啊……卻讓柳月娥大加鄙視，難道這就是你上船的目的？
「什麼希望？」
陳義等人趕忙將陳恪圍在中間，他們還說不好漢話，柳月娥一開口就露餡，只好由陳恪代勞：「告訴你家主人，有客上門。」
這酒，最合適在微涼的夜風中，持壺漫步，使人忘憂：「月娥，你恢復成女裝吧。我不想被人誤會，以為咱倆有斷袖之好。」
「說白了，一點都不神秘。」陳恪捂著險些被踢中的屁股，苦笑道：「其實我和人合夥，開了一家從事海上貿易的商號。為此，我們撥了十萬兩銀子，派最得力的人手去開拓視野。可是誰知道，那裡的海商，聯手排擠我們，市舶司也處處刁難，是以進展的很不順利。」
那青年翻譯不識趣的打擾道：「大人怎麼會認識塞爾柱人呢？」
「哦，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青年翻譯關切問道。
過了好一會兒，那大鬍子對陳恪哇啦啦哇幾句，青年翻譯道：「我家主人問，大人能單獨談談么？」
「月娥，你知道么？」陳恪正色
「正經說話……」柳月娥舉起粉拳、作勢要打道。
「嗯。」陳恪點點頭，大步上了這艘阿拉伯海船。
在那些異族武士冰冷地注視下，陳恪從容的進了船艙。艙里的樂聲已經停了、幾個身披輕紗、婀娜有致的女奴，抱著樂器蜷在一角。那個叫賈巴爾的大鬍子胡人，盤腿坐在阿拉伯式樣的軟榻上，面無表情地望著陳恪。地面上鋪著柔軟的波斯地毯，所有人都赤著腳。
「那你幹嘛還要承包欽州港？」柳月娥冷笑道：「我敢打賭，你肯定不會好心給廣西官府謀福利，大頭必然讓你賺了去了！」
「我還有幾個塞爾柱人朋友。」陳恪淡淡笑道：「難道你們不想他鄉遇故知么？」
「往回走吧。」她不悅的皺皺眉，站住腳道。
「哈哈哈……」陳恪放聲笑道：「明天你們就見不著我了，到時候可別後悔啊。」
艙室中的空氣，登時如凝滯了一般。
一靠近那艘船，便聽到警惕的低喝聲，雖然聽不懂在說什麼，但其中的警告意味，還是很分明的。
「快請貴客就坐……」青年翻譯道。
※※※※
「大人，有詐當心。」陳義從軍前，是個老練的獵戶，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女奴便上前，匍匐在地為陳恪除去靴子
「自然已經進京朝拜去了。」陳恪笑道：「你們也抓緊時間上路，說不定回家時還能搭個伴呢。」
陳恪怡然自得地雙手抱在胸前，對面的大鬍子陰著臉不吭聲，雙方的護衛卻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一份希望。」
場上又是一陣沉默，不過那個阿拉伯舞娘，還在那裡轉圈圈。
兩人不說話了，就這樣安靜的走著，不知不覺，走上了棧橋，便聽到隱隱有透著淫靡的絲樂聲傳來。
陳恪不以為意地笑道：「這就是大食人的待客之道么？」
「嘿嘿……」陳恪知道再過火就要挨揍了，趕緊轉個話題道：「我和王老頭說話時，看你對我直拋媚眼，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哦……」柳月娥應一聲，沉默半晌道：「我還是覺著，你沒必要惹這個麻煩。你又不缺錢，再說將來當了大官，每年幾百萬錢的收入，花都花不完，何必要去招惹韓相公呢？」
「這都被你看穿了？」陳恪瞪大眼道：「我豈不沒有秘密了？」
「所以你就想，把商號搬到欽州來？」柳月娥瞪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道：「自己經商自己收稅，這不是監守自盜么？」
「誰關心你了……」柳月娥一
「誰拋媚眼了……」柳月娥鬱悶道：「我是提醒你，小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不是錢的問題。」陳恪搖搖頭，輕嘆一聲道。
「後悔，為什麼要後悔？」青年不接道。
「哈哈哈哈……」漫長的沉默之後，大鬍子放聲大笑起來，笑完了，他的一張臉，變得熱情無比，哇啦哇啦說幾句。
「不必擔心，有陳義他們呢。」陳恪笑道。陳義他們是陳恪從光頭軍中，精心挑選出的一批親衛，屬於待遇最好、洗腦最徹底、武藝最高強，就算陳恪要造反，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拔刀相隨那種。自然，他們的漢家名字，都是陳恪所賜。
不過今天，柳月娥沒有離開，她擔心陳恪有危險，所以堅持跟著上船：「放心，我當什麼都沒看見……」
「你先回去吧。」陳恪卻來了興緻道：「我過去看看。」
「誰跟你有斷那個之好……」柳月娥聽他前半句還有些心動，等後半句一出口，登時鬱悶壞了，心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開口，什麼氣氛都能破壞了……
柳月娥正享受這樣清雅宜人的夜晚，突然聽到這靡靡之音，定睛一看，發現是岸邊停泊的那艘大食海船上傳來的。高高的船艙里燈火通明，上面人顯然在尋歡作樂。
「什麼話啊。」陳恪笑罵道：「該交的稅，一分錢都不少，只是想給商號一個好的生長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