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花雪月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理新中心（上）
他這話沒頭沒腦，段明月卻深感欣慰，但她面上並無喜色道：「不知大人這話，有幾分可信？」
「那是他們慷他人之慨。」段明月卻不以為意道：「東川，確實是我段家的，有我兩家歷代劃定邊界的文書為證。」
既然是官家下旨了，官員們自然無話可說，但心裏仍對陳恪無法理解……唉，何必多此一舉呢？
「凡是勞役，哪有不死人的？」妙香公主目光複雜地望著這個從見面起，就一直保持霸道的男人，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有這麼感性的一面。她柔聲安慰道：「多少年來都是這樣，習慣就好了。」
儀式是由朝廷派來的欽差主持的，陳恪那天稱病，並未露面，他在最高處的瞭望塔上，用望遠鏡觀看了這一幕。
「官員是官家治國的依靠啊。」妙香公主道。
「別這麼說，這麼說傷感情。」段明月卻無所顧忌，一隻柔膩的小手，在他的胸前遊走，嬌聲道：「我聽說在東川發現了很大的銅礦，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他的身邊，俏然立著環佩叮咚的妙香公主。她是應邀前來參加儀式的，但得知陳恪缺席后，便只在必須出場的揭幕環節露了下臉，便徑直尋了過來。
紅水河工程以其立項之大胆、耗時之短、修築之成功，未來之巨大作用，被後世反覆稱頌。但歷史往往會遺忘，為了在崇山峻岭間貫通這條黃金水道，有七百三十名民
六月里，在東川的「運河工人紀念碑」落成典禮，除了東川城的官員，大理的王公也前來觀禮。
「大人有這麼好心？」妙香公主好心安慰，卻被當成驢肝肺，自然深感憋屈。且她對陳恪當初背信棄義，放過了楊家，一直耿耿於懷，自然不放過任何出氣的機會：「要是這樣的話，大人就不會讓大理百姓，依然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下了！」她和陳恪一直保持著超友誼的關係，自然知道陳恪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也不怕得罪他。
「在你們心裏，民夫是任由驅使的牛馬，死掉一批還有一批，一點不用心疼。」陳恪瞥她一眼，幽幽道：「但我沒法這樣超脫，我只要一想到，每個死者的背後，都有一雙傷心欲絕的父母，失去依靠的妻兒，我就無法閉上眼。」
當然，也只能想一想而已，她還得繼續討好下去……
想到自己不惜犧牲色相，像個妓女一樣討好乞憐，在對方眼力卻像個傻子一樣，段明月就恨不得把陳恪碎屍萬段。
「你這個妖女。」陳恪被她撩撥的心頭火起，若非身後有護衛，早就動手動腳起來了：「說吧，想要什麼？」
和眾官員一路走來不容易，已經到了今天這步，陳恪也不想和他們鬧僵。不過他也意識到自己欠妥……
「靠他們只能亡國……」陳恪冷笑一聲，突然意識到對方的身份，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便淡淡道：「其實，我只是讓自己心安罷了……」
他卻低估了趙禎的仁慈，很快，便有旨意回來，不僅准了他提出的三條，還給殉職的官員們追封、蔭子，其餘官員也有加官賞賜，並且一切賞銀都存在一張汴京錢號的匯票，跟著宣旨欽差而來，可見朝廷接受新事物之快。
「很多麼？」陳恪反問道：「朝廷一次郊祭，賞賜百官的錢就比這個多，難道他們辛苦勞動半年，甚至付出了鮮血和生命，還比不上百官一次郊遊？這算什麼道理！」
「嘿嘿……」再摸就真出事兒了，陳恪按住她的手，道：「確實是偶然，練兵的時候打了幾炮，竟炸出了大片的銅礦。」
只要想一想，她就恨得牙根痒痒……當初自己還死乞白賴的求宋朝出兵，殊不知人家早就盯上這塊肥肉了。原來所有人都被這個混賬王八蛋算計了！
「真不理解大人呢。」她不明白陳恪費了這麼大勁兒，為何在風光的時刻躲在一邊：「為什麼要為這些民夫，做這麼多呢？」
「大人，東川是我們段家的領地，在上面發現了銅礦，似乎也屬於我段家吧？」她小鳥依人地靠在陳恪懷裡道：「朝廷不能就這麼白白開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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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朝廷和官家看來，在瘴氣密布的大理，修建這樣一個充滿危險的工程，死上千把人是再正常不過的。陳恪卻感到深深的自責，要不是自己催那麼緊，應該會少死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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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預料不及的是，他的三道命令，竟然遭到了一致的反對。對於第一道，經辦的官員認為工作量太大，要求按照慣例，將人就地掩埋，只移文當地官府，命其代為知會一聲即可。第二道，僅這一項便會再耗去百萬貫，第三道，給殉職的七名官員立碑，他們沒有意見，但給那些民夫立碑，不僅毫無必要，而且有邀買人心之嫌。
很顯然，宋朝的一系列行動，都是處心積慮的，目的就是東川的銅礦！
「我母妃再世時說過，得到的太易，男人就不會珍惜。」段明月咯咯笑道：「橫豎是你的人了，大理國誰還敢碰我，大人著什麼急么？」
「東川，好像是高家的領地吧？」陳恪裝糊塗道：「當初是高家划給我的。」
「是哪個光說不練？」陳恪大笑道：「到了真格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其實他真想辦了她，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但是這段明月的身份太特殊，而且還很有野心。他不想搞出「人
段明月就是傻子，也不信會這麼巧。怎麼可能宋朝的城也建好了，道也修好了，勢力範圍內就發現有銅礦了呢？
他便沒有再當面堅持，而是秘密上疏，奏請官家來頒下恩撫的旨意，並在疏中暗示，東川方面尚有富餘，一切賞賜可就地支取，不必勞朝廷費神……
為了告慰亡者，也為了讓自己安心，他提議三件事，一，將所有遇難民夫的遺骸遺物，送回他們的家鄉。二，遇難或殘疾撫恤金，以六十減去其遇難或殘疾時的年齡，乘以廣西湖南男性平均年收入——五十貫支付。三，在紅水河工程的起點和終點處，各立一座豐碑，以紀念這些奉獻出生命和一切的民夫。
而且工程還未完成，按計劃，明年第二期，將貫通全線航路。後年以及未來每年枯水季，都會對航道進行深化整修，除了維護現有的航運能力外，還重在加強船隻的通過能力，使更大的船隻，更安全順暢的通過水道。
嘉佑三年四月，紅水河一期工程完工，五艘二百料的平底漕船即刻從東川碼頭下放，一路順流而下，五日後抵達蜈蚣灘，靠岸卸船裝車，由旱路運抵百裡外的清風渡，在那裡，有兩艘五百料的漕船等候多時，將貨物裝船后，一路順風順水，只需四日即抵達廣西梧州。
當然，哪怕明年的第二期，動用的民夫數，也不會超
「我倘若離開大理。」陳恪想一想，沉聲道：「自然會一直為段家說話。」
「呸，什麼半個女婿……」段明月啐一口，卻沒有掙脫，而是就勢靠在他的肩頭，媚眼如絲道：「光說不練的膽小鬼。」
因為從梧州到欽州之間，尚有一段六里長的運河正在進行拓寬加深，以適應大船同行，所以暫時還需要再次陸地轉運，沿著驛道通過天門關，抵達欽州城下。在欽州港裝上萬料海船之後，即可從海上發運全國各路。
「哈哈哈……」陳恪放聲笑道：「打來打去死的都是白族，早結束不好么？再說有朝廷大軍在，楊家敢亂來么？諒他們也不敢！」
「大人在時自然放心，但大人不可能在大理待一輩子吧。」段明月幽幽道。
那天廣場上人山人海，大都是前來觀禮的軍民，望著那坐在三層基座上，三丈多高的白色大理石柱，所有人都被那種莊重感所籠罩，曾經參与修河的民夫們，甚至熱淚盈眶，今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被尊重……
儘管目前還需要兩次水陸聯運，但走完全程也只用二十七天，哪怕返航時逆流而上，也不過四十八天而已，已經將耗時縮短了數倍。
「十分可信。」陳恪大笑著，手搭上了段明月纖細的腰肢，輕輕摩挲道：「我也算段家半個女婿了，豈能看著大舅哥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