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七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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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眉頭微凝，看看胡總管。胡言兌便道：「有犯瀆職、盜竊之罪者，遭受杖刑，其中數人不慎被打死了……」
「這，微臣未及細想。」曾公亮誠實道：「不過臣聞武學院現僅有百名武生，似可併入太學……」
「此事概以了結，不必再查。」趙禎卻冷淡道：「寡人乏了，退朝吧……」
想到這兒，他頓覺心灰意懶，爭來爭去真沒意思……
「奴婢知道分寸了。」李繼和點頭道。
見皇帝有些獃滯，胡總管命將便轎直接抬進內室，小心攙扶趙禎坐進去，起轎出了福寧殿。
「日前宗正寺接大名府來報，汝南郡王四子、池州觀察使趙宗輔，因勞累過度，薨于北京，遺骸正起運回京。臣請示一應治喪、撫恤、追封事宜。」
無論好歹，終於給這檔子事兒畫上句號，趙禎不禁長舒口氣道：「上朝吧。」這天是例朝的日子。
聽皇帝說得條理清晰、目標長遠，絲毫不像傳說中「倍受打擊、心灰意懶」的樣子，那些忙著投機的大臣暗悔不迭，雖說爹死娘改嫁，可爹還好好的，著急改什麼嫁？
胡言兌只好為皇帝換好朝服，戴上朝冠。趙禎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也著實嚇了一跳……竟然比幾日前，老了十歲似的，不禁心下一片灰暗。
曾公亮是學者型官員，覺著皇帝說得在理，便奉旨了。
來到院中，胡言兌讓轎子停一下
「是，剛剛年滿三十。」
但站在前班的相公們，太了解趙禎了，一個習慣沉默的皇帝，突然如此侃侃而談，只能說明他為了穩定人心，在演戲而已。
「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議。」趙禎搖頭道：「況殿前司調兵之權在西府，沒有樞密院的簽文，狄青不能調動一兵一卒，只是借其威名，鎮住那幫驕兵而已。」頓一下，他冷冷掃過百官道：「寡人知道，一些文臣不願他同列，但現在狄愛卿是武職，若誰還要說長道短，寡人就要問問，為何你總是容不下朕的忠臣，卻對那些亂臣賊子視而不見呢？」
「怎麼會活活累死呢？」趙禎奇怪道。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逃。」目睹這讓人憤怒的一幕，趙從古索然道：「君臣自然更不例外，你看官家，福澤天下四十年的仁義天子，一朝落魄，還是被棄之如敝履……」
於是定下來，趙宗輔的喪禮按郡王制，以參知政事宋庠為治喪使，負責一切喪儀……
「唉……」趙禎嘆氣道：「這次念你初來冒失，不追究責任了，萬不可再妄殺一人。」
「這幾日，要緊的奏議寡人都看了，差事辦得都甚好，尤其清查禁軍空額一事，辦得很得力，朕心甚慰！但是不能鬆懈啊，查出來的空額
「逐出宮前按例是要打板子的。」李繼和面無表情道：「奴婢按照在軍中打板子的力道行刑，卻不想他們忒嬌嫩了點。」
「臣請調查，是否存在暴虐濫刑。」韓絳沉聲道：「三十六條人命，不查清楚無法向天下人交代。」
「老胡，按殉職厚恤他們的家人。」趙禎嘆氣連連道：「還有，十閣宮裡的女子，全都賜以錢財，放出去吧。都是十七八的小女孩兒。寡人不應當剝奪她們的一生。」
待趙禎說完話，胡言兌便唱道：「有事奏來，無事退朝。」
趙禎的臉色才緩和些，又道：「狄青不再判皇家武學院事，曾相公可想好繼任之選？」
北海郡王，知宗正寺趙允弼便出一步道：「臣有本奏。」
趙禎便順著他所指望去，只見一個小黃門，高高放起了一隻紙鳶。
「奏來。」
這讓臣子們浮躁的心，登時沉靜下不少。
「嗯。」趙禎頷首道：「按例，應追封國公，但宗輔為社稷而死，贈個郡王吧，諸位相公意下如何？」
此事議過，便有新任樞密使曾公亮出班奏道：「前日有手詔下院，命除平章政事、密州、邕州節度使狄青，為都知皇城司、殿前司都指揮使，臣以為此二職分掌宿衛，不宜由一人兼掌。」
趙宗績默然無語，
頓了好一會兒，趙禎才又道：「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寡人不殺她們，讓她們落髮為尼、或者為女道士，到南京白雲觀居住吧……」
大臣里，果然如趙禎所言，已是眾說紛紜。官員中，總不缺消息靈通之輩，他們對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如數家珍，甚至連幾個時辰前，有宦官、侍衛被杖殺，他們都一清二楚。
「不可！」趙禎搖頭道：「武學併入太學，難免遭其歧視傾軋，有悖寡人慾振奮軍事之本意。」說著沉聲道：「西府當將武學院遷回汴京，厚其資費，選賢任能，助其振作，而非想著將其打發掉。」
「這孩子為國捐軀。」趙禎聞言傷感道：「我那老哥哥身體本就不好，遭此打擊也不知能不能頂得住。」
「王兄，下朝後你陪我去老哥哥府上一遭。」趙禎長嘆一聲，擦擦眼角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總是令人生悲。」
當天夜裡，入內內侍省杖殺宦官一十六名，皇城司杖殺宦官五名、軍官三名、士卒八名……其實先把他們發配到邊地，再不知不覺弄死更好，但狄青和李繼和都認為，宮裡宮外的人心已經長草了，不當著他們的面殺人，起不到震懾宵小的作用。
百官聞言一片
「大官聖體為要，還是將養幾日再說吧。」胡總管輕聲道：「富相公那裡也說，大官若是不適，今日便不要上朝了。」
「回稟陛下。」趙宗懿出列泣道：「老父黑髮人送白髮人、肝腸寸斷，從昨起便卧床不起。」
「遵旨。」曾公亮點頭應道。
「喏。」胡言兌輕聲應道。
誰知趙禎看著那隻紙鳶出神半晌，卻搖搖頭道：「就讓它晦氣寡人一個吧，別再去禍害別人了。」
胡言兌奉上一支金剪，恭聲道：「大官剪了線，把晦氣放了吧……」按民間的說法，放風箏就是為了放晦氣，剪斷線，就等於把晦氣放跑了。胡總管這是變著法子安慰官家呢。
「子嗣無望、聖體老病，誰還會再把心思放在官家身上？」趙從古幽幽道：「都去捧十三家的臭腳了！」
是以早晨在待漏院中，說什麼的都有……有的暗暗咋舌、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嘆息蒼天無眼，有的卻心下叫好。甚至還有人，猜測起官家可能會頂不住打擊，就此一病不起。人性之醜陋、用心之齷鹺，盡顯無疑，毫無君子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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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趙禎這些天魂不守舍，沒人告訴他這個消息，聞言有些意外道：「宗輔王侄才三十歲啊。」
又有御史中丞韓絳出班奏道：「臣聞昨日，宮中杖殺三十六人，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三聲鞭響后，一身大紅朝服的趙禎，手扶著胡言兌，緩緩
「是。」趙允弼點點頭，請示道：「宗輔的哀榮如何？官家去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定下來。」
「慎言。」趙宗績面色凝重道：「官家何曾落魄了。」
上朝的時候到了，趙宗績昏昏噩噩跟著隊伍列班，進了宮門，在紫宸殿丹陛前站好，見儀仗韶樂已經設好，龍椅也擺在御階之上……這說明，今日官家是會上朝的。
「大名府上奏說，是因為天氣炎熱，四處奔波、中暑脫水后依然堅持辦差，體力不支昏迷不醒，送回大名府便身故了。」趙允弼回稟道：「大名府是這樣上奏的，他胞弟宗實也沒有異議。」
在鴻臚寺官員引導下，百官大禮拜見皇帝，趙禎打起精神，擺手微笑道：「眾卿平身！寡人無恙，這幾日宮裡出了盜竊案，幾個不成器的東西，趁著寡人在玉津園避暑，將宮裡的東西偷出去賣，故而閉門查了幾日，如今已經水落石出。區區小事，卿等無須掛懷。」
這種事，誰會說反對？那不得罪兩代皇帝么？
得知這個消息后，趙禎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方道：「寡人只是想將他們逐出宮去而已……」
「那十閣呢？」胡言兌覺著指令有些含糊，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
「不行。」趙禎搖搖頭道：「宮門五日不開，外面定已人心惶惶了，寡人要是不露面，必會引起更大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