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中)

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中)

「這……」韓琦強忍住心動道:「自然當由聖心獨斷了。」
在大宋朝,要確立儲君不是那麼容易的,得和普通官員一樣,循序漸進一級一級的升,才能升到皇太子的位置。而以皇子身份知宗正寺,通常被視為通往金光大道的必經之路。
「我幫你署的名。」韓琦像在說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連頭都懶得抬。
「……」韓琦沉吟許久,低聲道:「不立太子也可以,但請官家將慶陵郡王與其他皇子區別開來,以安群臣之心!」
趙禎很清楚,韓琦下一句,就要說出「不如令群臣舉薦吧」!這是他向天下人證明人心向背的撒手鐧,一旦使出,官家就會全面被動!當然,趙禎也絕不會讓局面走到這一步。
「這是微臣的本分。」韓琦正色道:「一來事關官家的威信,二來關係到大宋的存續,再不定太子,陛下信用無存,天下之亂可見!」
過了一會兒,官家宣進,韓琦便昂首進入內寢宮,只見趙禎身穿道袍,手持拂塵,盤腿坐在須彌座上,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
「如何安撫?」趙禎問道。
「可以。」趙禎點點頭道:「我讓他知宗正寺,你看可好?」
「呵呵,我猜就是……」趙禎拂塵一揮,語帶諷刺道:「相公對此事真是上心啊。」
趙禎的頭嗡得一聲,險些要炸開了。終於,終於到了攤牌的這一刻,韓琦要挾百官和將門以迫天子了!
「果然如此!」文彥博又怒又驚道:「你怎敢如此妄為?」
出了韓琦的值房,文彥博便直奔福寧殿求見。
「那就等到後年吧……」趙禎看似好整以暇,心裏卻一驚,暗道,果然瞞不過韓琦!
於是他一聲令下,一大票親信便忙碌起來,開始尋找任何不利因素。
此刻的韓琦,分明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身後,還立著數位相公、六部九卿,將門勛貴!有了這些人的支持,他完全可以和皇帝掰一掰手腕,討論一下儲位之選了!
「原來如此……」韓琦點點頭道:「官家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但微臣敢以身家性命作保,慶陵郡王絕不是那種人!」
「你的意思是?」趙禎有些明白了。
「何事?」趙禎問道。
「不行!」韓琦大聲道:「一拖又是一整年,官家的信用何在?必須在年前將太子人選定下來!」
「只是這樣一來。」趙禎有些擔憂道:「拖延之意也太甚了吧?」
事已至此,文相公只能一臉無辜的表白道:「名字是別人代簽的,我事先真不知道。」
「可是寡人還沒定下人選。」趙禎搖頭道。
「嗯。」趙禎面上沒什麼波瀾,心裏卻大感受用,暗道文相公在洛陽坐了幾年冷板凳,倒是變得可愛了不少。點點頭道:「不瞞你說,寡人發現兩年時間,還不足以考察清楚。本來以為慶陵郡王是上選,誰知道又爆出了二股河的事情,叫寡人好生不放心。此案不查清,寡人怎能把大統傳給他?」
「悉聽尊便。」韓琦冷笑道,倒要看你能變出什麼花樣?
「官家正在齋醮中,相公還是再等幾日吧。」胡言兌笑著阻攔道。
「不如給慶陵郡王一個令人充滿想象的官職吧。」文彥博道:「比如知宗正寺之類……」
「陛下的意思是……」文彥博明知故問道。
「官家是存心要背約了?」韓琦怒氣沖沖道:「百官會以為,這兩年都一直被官家當猴耍,豈不寒心徹骨!」
他繞口令似地說了一串,根本就是兩個字「人心」!
「拖過這個月的話,不成問題。」趙禎緩緩道:「畢竟約定的日期還沒到,寡人可以宣布臘八之後齋戒一段時日,以溝通天地祖宗,請示立儲之事。」
「微臣在洛陽時,曾與邵雍邵大師交往,聽他說起,明年是壬寅虎年,也就是民間所說的白虎之年。」文彥博壓低聲音道:「明年地支寅木皇后強克天干皇帝戊土,戊土失其職責,故是大凶之年,這樣的年份立儲,要麼不能考終命,要麼就會妨害到國家……」
「你說的有些道理。」定定心神,趙禎緩緩道:「不過寡人確實心有疑慮。」頓一下道:「其實之前,我是很看好宗實這孩子的,但二股河的事情,讓我大為疑慮。如果此事查實,那他平時在寡人面前的表現,便都是假象,試問我怎能放心立為太子呢!」
「微臣認為,立儲既是國本,又是官家父子之事。如今官家春秋正盛,對國家來說倒不是迫在眉睫,所以陛下還有斟酌的空間。」得了富弼的指點,文彥博才如此有底氣,毫不猶豫道:「總之全看官家的意思了,若官家想要立即立儲,微臣就支持;若官家覺著還不成熟,微臣就幫官家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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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因為官員們很狡猾的沒有具體說立誰,只是要求皇帝遵守承諾,韓琦料定了文彥博也沒法唱反調,這才敢代他署名的。誰知文彥博只是一怒,轉瞬便鎮定下來道:「我自會上表的。」
「別著急么。」韓琦似笑非笑道:「不過是一份賀表而已,何必勞師動眾?不光你的,醉翁的名字也是我幫著署的。」心說我要是不用這法子,你這個老滑頭死也不會簽的!
「一應儀式都準備好了,為了國有儲君,群臣晚幾天放假也心甘情願!」韓琦斷然道。
「該當如此。」文彥博點頭道:「待結束齋醮,便要過年了,年前欽天監發布黃曆時,再順理成章將白虎之年抖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數日後,欽天監監正前來稟告說,明年是所謂的白虎之年,儘管朝廷的曆法並不講究這個,但明年是大凶之年,在民間已經深入人心了!
「什麼事如此緊急?」趙禎輕聲問道。
「是。」文彥博點頭應下。其實案情並不複雜,就是趙宗實立功心切,罔顧要求,超期施工,致使水泥失效,大堤出現隱患。而監工的趙從古、驗收的監察御史,也都出現了失職,最終釀成了秋里的決堤!
「只怕來不及了吧?」
「無妨,只要拖到明年,誰也不敢再嚷嚷著立儲,因為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文彥博頓一下道:「不過為免出什麼亂子,還是需要安撫一下的。」
君臣議定之後,趙禎便宣布,將在臘八沐浴齋醮,為太子事閉關數日祭告天地祖宗。
「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下開納!」韓琦咬牙道:「儲君最要緊的是得人心,得人心的儲君總不會差,儲君能得人心是社稷之福!」
「欽天監說,明年是民間的白虎之年,似乎立儲不詳!」韓琦沉聲道。
「原來如此!」韓琦立時明白了文彥博的餿主意,便徑直往福寧殿求見官家。
「微臣抱歉……」韓琦這個汗啊,明知道皇帝在擠兌自己,還得請罪道:「若非有緊急消息,也萬不敢打擾官家清修!」
「寡人當然相信相公的眼光。」趙禎笑笑道:「但是國本大事,由不得我不慎重,也請你體諒。」
「這單單是份賀表么?」文彥博憤然道:「分明還是逼官家立儲的檄文!」
「回稟陛下,國本之事……」韓琦倒也坦誠。
趙禎見了他,劈頭就問道:「政事堂的賀表,也是相公的意思么?」
「啊……」胡言兌一聽嚇一跳,要是耽誤了軍務,誰也吃罪不起,趕緊進去稟報。
「這是怎麼回事!」文彥博怒氣沖沖的走進首相值房,將從銀台司拿到的賀表副本,重重甩在韓琦的桌案上:「上面怎麼會有我的署名?」
胡言兌登時臉就綠了,奶奶的,這不是欺負老實人么?
「是又如何?」韓琦冷冷道:「橫豎賀表已經上去了,若文相有不同意見,可以再單獨上表申明么!」
「寡人正是拿不定主意,才來問天地祖宗的。」趙禎道。
「不知可有所得?」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百官並未懷疑有它……但韓琦例外,他實在是擔心文彥博給趙禎支了什麼損招,把自己好好的生意攪黃了。
「十萬火急的軍國大事,請公公務必通稟。」韓琦一臉嚴肅道:「否則社稷不穩啊!」
「只要能拖過這一個月去,便能名正言順的再拖一年了。」文彥博好整以暇道。
「將要溝通上,卻被你給打斷了。」
「此非朝廷盛典也。」韓琦一字一句道:「還是讓他知開封府吧!」
這是誰都知道,但是想要查實,讓人無話可說,卻又千難萬難,哪怕是文彥博都不敢打包票。
「那依愛卿之意。」趙禎嘆口氣道:「該立誰呢?」
見禮之後,胡言兌搬了個蒲團過來,君臣便相對而坐。
「那眼下這關怎麼過。」趙禎又問道:「愛卿有何高見?」
趙禎一聽,面色緩和道:「那相公的本意是?」
「先緩一緩吧,待二股河案查清再說。」趙禎道。
「那你倒給寡人出個主意啊!」趙禎也生氣了,媽媽的,真是人善被人欺啊,哪有像自己這麼窩囊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