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六十六章 齊王殿下（下）
「文相公不提醒，寡人險些忘記了。」趙禎親手為趙宗績解開盔甲上的一個個皮扣……這是儀式的最後一個環節，為了方便官家動手，趙宗績的盔甲也是特製的，所有的皮扣都在前身。
待那樂聲停了，御輦也在宣德門前停穩。
文彥博笑著扶住道：「王爺甲胄在身，不必全禮，官家還在等候，請上馬進城吧！」說著，趙宗祐牽過一匹白如冬雪的駿馬，正是官家最愛的「玉逍遙」。
文相公實在是太無恥了，完全不按章程來了！
一直行到宣德門前，才看不見歡呼的人群，因為官家會親臨宮門，是以大內侍衛用柵欄將百姓攔在天街外面。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官家的意思……
得虧開封府的官差在官道兩旁設了柵欄，不然非得亂了大套不可！
誰知道侵害仍未結束，便聽文彥博又道：「再拜……」
之前文彥博執意將迎接滇王和趙宗績的典禮合二為一，他便擔心老百姓會混淆了，以為今天的場面是專為迎接趙宗績而設。
「有勞相公了。」趙宗績深望文彥博一眼，目光中的感激瞎子都能看得到的。
文彥博捧鞍墜鐙，恭候趙宗績上馬。
一聽這話，趙宗實腦子嗡得一聲，這文彥博真是個殺才啊！
其實何止是汴京，和自己進京的滇王，是陳恪收服的；隨自己建功立業的東川軍，也是陳恪為他打造的。陳恪為了他，可謂殫精竭慮、嘔心瀝血，
從萬勝門到宣德門不過數里，隊伍卻走了小半個時辰，讓汴京百姓好好過了把眼癮，也讓趙宗績大大的露了把臉。聽著百姓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趙宗實兩耳嗡嗡直響，一顆心也不斷下沉……他彷彿看到民心，在飛速的從自己這邊，向趙宗績流動。
趙宗實兄弟幾個，好險沒喊出來。然而文彥博話音未落，便深深大禮參拜下去。百官雖然也覺著不妥，但如此盛大的典禮中，個人只是整個儀式的組成部分，只能機械地跟著說，跟著做而已。
他的身旁是孫沔、曾鞏、曾布、陳愉等一干隨他平定西南的文武官員，眾人身在如此宏大場面之中，放眼前望，龍旗蔽日；環顧左右，金戈輝煌，都是心潮澎湃，遑論身為主角的趙宗績了！
「宗績平身，諸位愛卿平身。」趙禎難得露出笑容，站起身來，走下御輦，來到趙宗績面前，慈祥的打量起來：「黑了，也瘦了，不過看著精神多了，這道疤是怎麼回事兒？」
趙宗績一身戎裝，手扶欄杆，面色冷肅的立在纛車上。
於是在百官簇擁下，趙宗績騎坐下白義，手中黃韁，威風凜凜的往萬勝門而去。
「不敢，能為殿下執鞭墜鐙，為臣榮幸之至。」
軍樂止，韶樂奏響，一套凱旋之樂后，文彥博高聲道：「臣等代
趙宗暉站在趙宗實的，冷眼看著這一幕，忍不住低聲諷刺道：「這小子真能演，連親爹都不認了，還孝子呢……」
「陛下仁慈前古未有，天下人若聞聽此言，必將感激涕零、肝腦塗地……」文彥博見火候差不多了，便出聲道：「然齊王殿下甲胄在身，多有不便，還請陛下為殿下卸甲！」
現在在文彥博的帶領下，群臣對趙宗績一拜再拜，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別忘了，官家和韓相公都在汴京城中，文彥博要是沒把握的話，怎麼可能幹這種老壽星吃砒霜的舉動？
在陳恪原先那個時空中，文天祥被捉到元大都后，忽必烈命他跪拜，文天祥以「南揖北跪」為由拒絕。意思是對胡人來說跪是最高禮節。但對漢人來說，作揖就是我們的最高禮節。
「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趙宗績感動的熱淚盈眶，摸一下眉骨上一道寸許長的傷口，笑道：「沙場之上，刀劍無眼，這點皮肉傷算不得什麼。」
他本意是給弟弟出出氣，卻忘了趙宗實也是認了新爹。聽到這話后，趙宗實一張臉漲得通紅，心裏卻不禁凄涼道：「若是最後皇位旁落，我才真成了千古笑柄呢……」
「保家衛國、匹夫有責，何況皇子乎？」趙宗績沉聲道。
在眾目睽睽之下，文彥博親自扶著趙宗績上
如此盛典殊榮，不屬於他一個人，也屬於他的兄弟陳恪！
於是七百多名文武官員，齊刷刷大禮參拜，高聲唱道：「殿下一路有勞，請受臣等一拜！」
但就是在這樣毫無希望的局面下，陳恪卻從未曾放棄過努力，為他一點點積攢實力，為他凝聚起一干年輕的官員……這次他在江西廣西之所以如此順利，離不開陳恪的大兄陳愉還有曾鞏、曾布兄弟參贊謀划。
進了城，場面更是熱鬧。只見煙霧繚繞、爆竹齊鳴，就先提前過年一樣，噼里啪啦響成一鍋粥。一座接著一座的彩坊間，人流如潮，萬頭攢動；百姓們為雄壯的行軍儀仗所振奮，擠過來、擁過去，高叫喝彩、如狂如醉。
趙禎為趙宗績象徵性的卸甲后，便握著他的手，拉他上了御輦，父子同乘進入宣德門。
但趙宗績深知以自己的功勞而論，實在配不上這次郊迎。為了顯得不那麼突兀，甚至還得把滇王拉上撐場面……不過滇王殿下很識趣的，在今天早晨突然害了急病，不得不遺憾的缺席……所以趙宗績非但沒有飄然欲仙，反而一陣陣耳根發燒。
五里的官道兩側，擠滿了少說十萬百姓，人們為這場郊迎大典如痴如醉……汴京城的百姓，什麼場面沒見過？能讓他們如此痴迷可是很難很難。
一拜而再拜更是最崇高的敬禮了，即使是人臣對於君主，也只須再拜即可……
他有什麼理由不表現的盡善盡美呢？趙宗績挺直了胸膛，隨著纛車來到了百官面前。
好在這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趙宗績身上，倒也沒人注意到他的異樣。
待百官直起身子，趙宗實兄弟們滿心哀戚，就像被奪走了貞操一樣……
「吾兒若是不孝，天下哪還孝子？」趙禎也感動的眼圈通紅道：「你為我祖宗社稷而戰，此乃大孝也！」
待眾人在宣德門前立定后，便聽丹陛之樂大作，宮門緩緩打開，官家乘坐御輦徐徐而出。
雖然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趙宗實兄弟們，還是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跟著群臣敷衍了這一拜。當然嘴巴是一定不會張開的，要讓他們對趙宗績稱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在反覆確認禮部儀註上寫得是「代天子迎候滇王殿下、齊王殿下」后，他才略略寬心。誰知道文彥博竟然不按照台詞來，直接忽略了排在首位的滇王……不過對段思廉來說，更悲劇的是，竟然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他根本沒到場，也沒人關心這點。
「唉，看來寡人是真老了，倒不如宗績明事理了。」趙禎一臉疼惜道：「是啊，
雖然冬日陽光和煦的照在身上，但不少人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分明是為立儲做準備的節奏啊！
京城方面，陳恪更是為他拉來了司馬光，拉來了王安石和他的新學黨，更是讓天下人都難以置信的，竟將文彥博也拉了過來，才一點點把局勢扭轉過來！
看到趙宗實向自己躬身行禮，趙宗績就像大夏天吃了蜜沙冰一樣，渾身三萬六千的毛孔，全都爽歪歪。不過他也不敢託大，趕緊下車朝眾人還禮道：「折煞在下了！」
來到天街上，趙宗績也翻身下馬，步行向宣德門走去，文彥博率百官跟隨其後。
可是他不能拒絕這場演出，因為他知道為了今天這一場，那些支持他的人們，付出了太多太多，等待了太久太久。他簡直無法想象，這二年來，在那樣惡劣的局面下，陳恪是如何撐下來的。那幾乎是與全天下為敵啊！
不少人心中不忿，但更多的人心下凜然……他們都知道文相公姦猾似鬼，如這等「冒天下之大不韙」，以君臣之禮參拜趙宗績。要說擅作主張，那是鬼也不信的！
「兒臣拜見父皇！」趙宗績緊忙率眾臣大禮參拜。
文彥博便高喊道：「禮成！官家賜接風慶功宴，百官入宮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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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有像趙宗球、趙宗漢這樣大張嘴巴的，發出的聲音卻是「千刀殺的直娘賊」之類……聽得臨近的官員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