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星照耀中國
第八十二章 古藺（三）
幾個人帶著警衛人員出了縣衙，走到古藺街上，一看就知道這確實是個山區小城。
按照常理，紅匪此時猥集遵義，如果打算在黔北割據，派偏師掃蕩周圍地區。甚至出兵佔領正安、桐梓、習水、赤水都是正常地，便於建立防線、肅清敵手潛在勢力。
毛澤東笑著說：「不用，不用，我看洛甫同志不用偷，對象會主動上門的。」
劉伯承笑著說：「總司令，你這個命令恐怕下的有點晚了，警衛師留下了古藺保安團約1000人的俘虜，已經被一軍團一師全部消化了。這個警衛大隊有1800餘人，我布置戰鬥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警衛大隊是川軍精銳，誰抓獲地就歸誰，所以，剛才的戰鬥雖然規模小，我卻是動用了一、三、五三個軍團。沒辦法，一聽說是劉湘地貼身警衛大隊，三個軍團長都要單獨完成任務，不讓誰參加都不行，只好任務平分，俘虜誰抓歸誰了。估計現在這些俘虜都已經名花有主了。」
劉伯承身後轉出一人，砰砰兩槍，就把向前撲擊的川軍警衛大隊副大隊長打了個腦漿飛濺。劉伯承一看，是朱德的警衛班長，紅軍總部有名的雙槍英雄，就笑著說：「這個傢伙還蠻勇武的么！」
和薛岳睡得香甜不同，31日夜晚，在1935年即將來臨之際。紅軍各部隊都在夜色掩護下行軍。中央警衛師出敘永向宜賓前進，一軍團一師、九軍團從兩個方向向敘永前進。一軍團二師、三師、三軍團、五軍團渡過赤水河向古藺前進。
紅軍總部里又開始忙碌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回到了縣衙。
這個想法如果放在清溪鎮、羊坪鎮戰鬥之前，薛岳無論如何不相信紅匪會有那麼大的胃口。但是現在不一樣，薛岳清楚自己丟了多少槍炮彈藥和訓練有素的士兵，知道紅軍實力今非昔比，完全有可能給自己再來一個清溪鎮、羊坪鎮那樣的慘敗。
毛澤東說：「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他去打他的遵義，我們去占我們地宜賓。恩來、老總、伯承，命令部隊做好準備，天一黑，就向敘永大踏步前進。一軍團一師和九軍團速度要快，盡量跟上警衛師步伐，任務是接管宜賓。」
周恩來打趣道：「是啊，我看我們的洛甫同志也需要偷親了。」
拿起電話，劉伯承就對聽筒吼道：「是哪個龜兒子啊？」
薛岳立即要通了周渾元的電話，命令他明天一早指揮所屬部隊，攻佔仁懷，由仁懷向遵義進攻，把划向遵義的包圍圈畫園。
跑是跑不了的，黔軍11個主力旅已經向遵義壓來，北路不通。
這下，把幾個人逗地哈哈大笑。
既然主席下令扔掉笨重東西，紅軍幹部戰士還有什麼猶豫的？人抬馬拉了一路的鑄幣設備、槍炮修理設備、沉重的書箱，等等，全部被扔進了滾滾赤水河。部隊一下子就輕裝了，快速通過了浮橋。
潘文華交待要提高警
30日上午，薛岳命令一0二師、一0三師、一二一師配屬吳奇偉縱隊指揮，滇軍孫渡師配屬周渾元縱隊指揮，沿烏江北岸向遵義前進，與烏江南岸的10萬中央軍和進入黔北的川軍配合，準備一鼓作氣拿下遵義，圍殲紅匪主力。
這一聯繫，薛岳就感覺有問題了。川軍通報。30日紅匪攻陷正安和桐梓，然後棄而不守，又揮軍攻入習水，佔據了土城，並在土城炮擊川軍五師由川南向土城進軍的一個旅，然後在土城稍微阻擊一下后就撤退了。當川軍三個旅揮師追擊時，卻遭到紅匪伏擊。致使潘佐旅喪失戰鬥力。紅匪隨即向習水撤退。但當川軍六個旅協同黔軍第三師和一0三師地萬式炯團攻入習水時，竟然沒有發現紅匪蹤跡。
張聞天說：「這和我們提倡的自由戀愛不是差不多麼？」
毛澤東說：「古藺的藺字是一種草的名字，就是藺草。俗名叫燈芯草。過去的時候，當地人以燈芯草編製草席，一來二去，藺草的名聲就出去了，藺就成了這個地方的代稱。唐元和年間，在這裏設羈縻藺州，意思就是控制少數民族的地方。後代這裏曾改名永寧，也就是藺字的另一重含義。期望永遠安寧。事實上在反動統治下，哪裡能有安寧么！前幾年這裏改設縣城時，他們就取古藺州之地的含義，把這裏叫古藺了。」
傅連暲怏怏離去，眼睜睜地看著X光機被推入赤水河。
毛澤東休息好了。精神也好了，就提出到古藺街上轉轉，看看這川南名縣。
眼看主力部隊都已經過河走了，中央縱隊還在慢慢渡河，毛澤東心一橫，下令把所有笨重東西全部扔進赤水河，部隊輕裝前進。
縣城規模也很小，一會兒功夫就轉完了。張聞天有點泄氣，就問毛澤東：「老毛，你博覽群書，知道古藺名字地由來么？」
周恩來說：「這裏苗族同胞很多，苗族地祖先是與黃帝大戰的蚩尤，傳說蚩尤戰敗后被黃帝所殺。由大將誇佛帶領苗人向南轉移，轉戰途中，誇佛中箭身死，苗人把蚩尤和誇佛一起埋葬。葬禮上，人們吹響號角，擂響戰鼓，目的是驅趕豺狼虎豹，讓死者的靈魂得到安息。不想驚動了誇佛的戰馬，以為又要出征，掙斷韁繩跑了過來。看到誇佛的遺體。戰馬嘶鳴幾聲就卧倒在地，不吃不喝而死。後來。苗族人感於戰馬的忠義，在人死後便殺牛代馬殉葬，托牛將主人的靈魂引到祖先那裡去團聚。」
電話里傳來一聲威嚴的川腔：「我是潘文華。」
應該說，薛岳的戰略眼光確實不凡，他一眼就看出了古藺存在地隱患。可惜。他看出的太
從貴陽到遵義，雖然說是有公路，但路況實在是太糟糕，走了兩天，部隊才到了遵義縣界。考慮到上次羊坪鎮和清溪鎮的教訓，薛岳命令部隊宿營，打開電台，和烏江南岸增援的中央軍湯恩伯等部以及川軍聯繫。
周恩來說：「你說的對象主動上門和偷親還不是一樣么？不過，我們是革命者，組織會同意的，洛甫同志，你就大胆偷親吧。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們好好喝一頓。」
幹部團的戰士們馬上上去推X光機。紅軍醫院院長傅連暲一看就急了，親自來求毛澤東，說沒有X光機。就不能做難度高地手術，無論如何也要帶上。
問題是紅匪派出的這支偏師遊盪這一圈的目的何在。
薛岳自己，則帶著九十師跟在兩個縱隊後面，作總預備隊。這一下，薛岳有一種指揮如意、揮動八方風雨會遵義的感覺。
不參与軍事指揮、在一邊默默傾聽的張聞天說了句：「都是劉一民惹的禍」。
薛岳終於明白自己心思不定的原因了，馬上命令周渾元縱隊和吳奇偉縱隊各師要齊頭並進，任何一部都不得孤軍突出，要向滾鐵桶一樣，向前碾壓過去，不給紅匪留任何伏擊、襲擊機會。
1935年1月1日早上。中央紅軍全部隱蔽進入川南宿營。
幸虧川軍警衛大隊是晚上接到命令從赤水遠道趕來，如果再早一點，很可能就會發現從土城向敘永前進的九軍團。當然如果兩軍相遇，倒霉的一定是兵力少的川軍警衛大隊。不過，那樣的話。紅九軍團的意圖就提前暴露了。
周恩來思考了一會兒，說：「我們是不是留下一個團，偽裝周虎成警衛大隊，在古藺堅守兩天，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穫。」
原來，接到薛岳電報后，潘文華對著地圖反覆思索，發現敘永和古藺真的是很空虛，萬一紅匪漏網之魚流竄至此，光憑古藺一個保安團是頂不住的。想想還是薛岳高明，自己防線的漏洞讓他一下子就看了出來，忙命令歸屬自己指揮的周虎成警衛大隊星夜兼程南下，加強古藺防守。這個警衛大隊是劉湘地貼身警衛大隊。實際上是一個加強團，是川軍精銳中地精銳，有他們守古藺，估計紅匪想逃竄古藺是不可能的了。
要是紅匪有什麼重大戰略行動的時候，一般都會派一支偏師轉移國軍視線的，這在紅匪從江西突圍中表現地淋漓盡致。
周恩來說：「薛岳學精了，不再搞分兵冒進了，看來還是讓打怕了啊。」
潘文華詢問有沒有發現敵情。劉伯承回答：「報告潘總指揮：沒得個啥子敵情，昨天還派保安團一個營去守赤水河渡口，那裡靜悄悄的，鬼影子都沒得一個。」
過河后。幹部團破壞掉浮橋。中央縱隊就沿著主力走過的道路，向前方趕去。
瞻焉在西，忽焉在東？這句話突然就跳入了薛岳的腦海，想想湘軍三個師的遭遇和
毛澤東有點惱，對傅連暲吼道：「湘江的慘劇你忘了么？你做一個手術救一個人，要是行軍速度上不去，等天亮敵人追上來，那死的人就不是一個兩個、十個八個。而是成千上萬。執行命令，扔掉所有笨重行李，輕裝前進，到了四川要啥有啥，怕什麼呢？」
放下電話，劉伯承的睡意全被打消了，馬上命令各部隊離開由赤水到古藺地大道周圍，避免驚動趕來的川軍警衛大隊，準備把警衛大隊放進古藺城裡來個瓮中捉鱉。
等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的警衛大隊士兵們進了保安團營地后，才發現裏面早已經有人端著槍再等著他們了。
等等，紅匪這支偏師會不會是施放出的煙幕，掩護紅匪主力的什麼行動啊？
打完電話，薛岳坐下來寫行軍日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總是靜不下來，總感覺好像什麼地方不對。
和沒有與中央紅軍交過手的川軍劉湘、潘文華不同。薛岳一眼就看出，伏擊川軍的決不是紅匪主力，也不是上次在羊坪鎮、清溪鎮伏擊自己的紅匪中央警衛師。如果是匪劉一民所率的警衛師，估計川軍的三個旅還不夠他塞牙縫呢！
現在看，紅匪逃跑的路已基本被封死，難道紅匪除了在遵義固守和逃跑兩條路以外，就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么？
如果紅匪不打算在黔北割據，而是懼怕被殲，繼續流竄的話，這支偏師的作用很可能就是如委座判斷的那樣：探路。畢竟烏江南岸有增援上來的十萬中央大軍，湘黔邊界又有何健的部隊，自己的主力也在由西向東急進，可供紅匪選擇地逃竄方向只有北上川南。
上午10點的時候，值班參謀叫醒了總參謀長劉伯承，報告說四川剿匪南路總指揮潘文華打來電話，要找縣長和保安團長，請示怎麼辦。
劉伯承忙說潘總指揮英明，保證服從警衛大隊周大隊長指揮，確保古藺安全。
縣城依山而建，街道兩旁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石牆壘起來的，屋頂基本都是蓋瓦。也有木板頂的，看上去都很陳舊。破破爛爛的，很少有湖南、江西一些縣城那樣的比較講究的建築。
毛澤東感嘆道：「許多少數民族都有源遠流長地文化，主要是大多數封建王朝都歧視壓迫少數民族，使少數民族得不到發展。對了，苗族的偷親風俗你們聽說過沒有？」
紅軍醫院的X光機太沉重了，浮橋上又容納不下太多地人，五、六個戰士抬不動。只好在浮橋上一步一挪，行動非常緩慢。
周虎成是老實了，不想那個副大隊長卻是從小練武，異常剽悍，頭一低。躲過槍口，腳一跺，身子就向劉伯承躥了過來，居然想上演一場擒賊擒王的
一夜行軍，人困馬乏，紅軍將士們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槍聲把正在休息的毛澤東等人全部驚醒了。起來一問，才知道在他們休息的時候，劉伯承巧施妙手，收拾了劉湘的精銳警衛大隊一個加強團的兵力。毛澤東大喜，誇劉伯承智慧如海。朱老總說：「伯承這一手漂亮，讓潘文華徹底放了心，估計他不會再過問敘永和古藺方面的事情了。我們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宜賓前進了。」
由於紅軍轉兵貴州以來，連戰皆捷，大家的心情也比較愉快，毛澤東更是如此。他看了大家一眼，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邊走邊笑眯眯地說：「苗族青年男女交往興坐妹，就是男方到女方家與姑娘談情說愛。兩情相悅后，如果女方家長反對，兩個小年輕人就約好偷親。姑娘提前把自己需要帶的東西藏到寨子外面的路旁，當天晚上，小夥子照樣去女方家坐妹，告別的時候，女青年就裝著送客人，與男青年一起走到寨子外面，取出藏好的東西，一起到男方家去。第二天，女方的父母不見女兒回來，就知道被偷親了。第三天，男方找一個有威望的長者，帶上雞、鴨、蛋三樣禮物去女方家賠禮道歉，女方父母如果收下禮物，就是同意了婚事，可以正式舉行婚禮了。如果不同意，也就不用舉行婚禮了。」
毛澤東踟躕了半天，說：「一個團太少，遇到敵人的時候很容易陷入危險。命令陳樹湘率三十四師留下，川軍追來的時候，對上敵人一個旅也可以脫身。告訴陳樹湘，要學習劉一民的辦法，能偽裝就偽裝，能偷襲就偷襲，千萬不要死拼硬守。」
劉伯承知道，這是參謀們不會說四川話，怕露餡。就趕緊起來，跑到縣長的辦公室接電話。
難道紅匪已經覺察到各路大軍即將會攻遵義。準備逃跑不成？
就這樣，潘文華把劉湘最精銳的警衛大隊送給了他的四川老鄉劉伯承。
見劉伯承抬腳要走，朱老總交待道：「警衛大隊的俘虜按照劉一民的俘虜處理辦法，特別反動、有血債的槍斃，其他的分到各部隊去。」
在地圖上琢磨良久，薛岳發現，川軍的防線出現了一個空缺，那就是古藺。既然北上綦江方向、赤水方向都有大軍阻擋。紅匪會不會轉而由仁懷經古藺進入川南啊？從川軍通報情況看，駐防敘永的一個旅已經轉向攻佔土城，加入了遵義攻擊集團。那古藺到敘永豈不是防線形同虛設？如果一旦紅匪由此入川，簡直就是進入了無人之境么！
中午一點，川軍警衛大隊終於到達了古藺縣城。城門口地保安團士兵剛想盤問，領頭的警衛大隊地一個連長上去就是一腳：「龜兒子，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老子們是劉主席的貼身警衛大隊，查個叼啊？再啰嗦，小心老子崩了你。快帶老子們去休息。格老子地。跑了一夜和一上午，累死了。」
幾個人都搖搖頭。
劉伯
城門口的保安團士兵分出一部分人，引領著警衛大隊以營連為單位到保安團各駐地宿營。
劉伯承忙裝出一副嚇傻了的樣子，連連告罪，並詢問潘總指揮有什麼事。
仁懷小河口渡口。一軍團一師留下的浮橋還完好無損，工兵們又就近搭起了三座浮橋。一軍團二師、三師率先過橋，直奔古藺而去。紅三軍團、紅五軍團也相繼過橋。輪到中央縱隊過橋的時候，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原因是笨重東西太多，有的戰士還抬著滿噹噹地書箱。
毛澤東、朱德都同意，劉伯承就建議留下五軍團一個團，在古藺堅守三天，負責接聽電話，轉化俘虜，然後追趕主力。
電報發出后，薛岳再無心事，安心上床休息。這一夜，薛岳睡的很香。夢中又回到了九峰山老家，似乎院子里地枇杷又熟了，父親正扯著自己的小手，給自己摘枇杷吃，好香好甜啊。
安排完了自己的部隊，薛岳想了想，還是向增援地中央軍和川軍發了電報，希望他們兵力集中，以大兵團密集集群形式向遵義前進，不讓紅匪有機可乘。
警衛大隊大隊長周虎成和副大隊長被保安團士兵領到了縣衙。周虎成正想問為什麼不見縣長和保安團長呢？就見劉伯承身穿紅軍軍裝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周虎成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再仔細一看，這他娘的不是紅軍是啥，慌忙就去掏槍。旁邊地保安團士兵把槍一戳，槍口直接對準了他的額頭：「別動，動就打死你！」
薛岳這幾天心情很好，九十師等羊坪鎮戰鬥受損失的部隊，補充很順利，最起碼人數上得到了補充。同時，趕走了王家烈，黔軍的整訓進展的也很順利。繼柏輝章師被整編為兩旅四團制的一0二師、何知重師被整編為三團制的一0三師后，猶國材部也接受改編，編為三團制的一二一師。蔣在珍的黔軍第三師也已同意整編，薛岳準備到遵義見過蔣在珍后就發布命令，將其整編為三團制的新八師。這樣，除了候之擔的教導師被全殲外，黔軍剩餘四個師編成了新的四個獨立師，接受中央統一指揮。從此，作為地方軍閥勢力之一的黔軍就成了歷史名詞了。
見幾個領導回來了，劉伯承就報告已安排好了三十四師留守任務，剛才截獲敵電台，今天薛岳部兩個縱隊齊頭並進，周渾元縱隊進入了懷仁境內，準備從懷仁向遵義攻擊，吳奇偉縱隊距離遵義已不到50里了，中央軍湯恩伯等部也渡過了烏江，向遵義趕去。川軍11個旅的重兵集團已佔領婁山關，向遵義推進。不過敵人行動很謹慎，都是重兵集團齊頭並進，速度也不快，估計明日會合攻遵義。
必須封堵住遵義到仁懷的通道！
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張聞天、陳雲、王稼祥、劉伯承進駐古藺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