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燃燒的中國
第三百零二章 拜年
高寧子這樣一想，就覺得渾身通泰，似乎汗毛孔里都吹進了煙泡的香味，渾身飄飄然。
那為首的長的敦敦實實、一臉英氣的八路軍幹部也不答話，三腳兩步就到了高寧子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高寧子說：「高團長，新年好！八路軍來給你拜年了！」
看得那些早已驚慌失措的軍官和鄉紳們目瞪口呆，直到八路軍戰士上來把高順成和軍官們的武器都搜的乾乾淨淨，這些人才明白自己被八路軍俘虜了。
說完，那幹部走到高順成面前，繞著高順成前後左右上下看了一遍，這才說道：「高順成啊高順成，我就不明白了，放著好好的游擊師長不做，偏偏要去當漢奸，你的腦袋是不是讓毛驢給踢球了？」
五團團長高廣榮，也就是小名叫高寧子的高順成外甥，一改大土匪的秉性，跟在舅舅身後，不停點地讓煙讓茶，把客人往後院引，那裡已經擺好了一溜十六桌宴席，桌子上除了酒菜，還放著發給軍官們的賞錢和回贈給鄉紳們的土儀。
高寧子不敢跑了，轉身站定后，抖抖索索地問道：「同志，你們是那一部分的？」
山田以為高寧子叛變了，喊了一聲巴嘎，伸手就去拔指揮刀。那些日軍指導官們一見情況有變，也是掏槍的掏槍、拔刀的拔刀，嘴裏還嘰里呱啦地喊著巴嘎。
高寧子以為自己眼花了，大白天遇上鬼，呂正操的人民自衛軍和孟慶山的河北游擊軍早就被皇軍消滅了，這是從哪裡冒出來一隊著裝如此整齊、正規的八路軍啊？
高寧子這個時候的心思已經跑到了紅牌樓街的光明戲院，心裏正一遍遍的意淫著那個當家花旦是如何漂亮，這一聽高順成讓他留下等候客人，心裏老不願意了。可是這傢伙知道，讓他留下等候客人，那是舅舅信任他，一般的團長還享受不到這種待遇呢！
那八路軍幹部這才正色回答道：「你給我聽好了，我就是八路軍教導師劉一民
等教一旅旅長高原走進高順成的司令部大院時，院子里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王大湖和他帶來的一營一連的戰士們也都酒足飯飽了，只剩下被捆得像粽子一樣的高順成和高寧子蹲在牆角瑟瑟發抖，那些軍官和鄉紳們，則被王大湖集中起來進行宣傳教育了。
說完，不再理會高順成，直接就坐到了一張桌子前，開始倒酒夾菜，一口酒一口菜，哧哧溜溜吃個不停。邊吃邊喊：「高寧子，來給老子倒酒！高順成，快點叫上驢肉火燒！老子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飯了，這菜還真不錯，夠味！」
日軍走了，那些漢奸偽軍自然也要跟著跑。不過，日軍由於擔心八路軍連夜北上，快速突破保大路，撤的太急太快，許多漢奸和剛投降的偽軍沒有接到通知，都還蒙在鼓裡。
翻譯官翻譯后，山田上尉又繼續說道：「中國有句古話，叫每逢佳節倍思親。此時此刻，我非常想念我的母親，一個慈祥善良的母親。我本應該呆在母親身邊幫她做家務，賺錢奉養她，但是為了解放苦難的中國人民，陸軍的一封徵調信把我從母親身邊帶到了中國的冀中，為日中親善而戰。非常幸運的是，在這裏，我遇見了我一生中最珍貴的朋友高司令，我們兩個將並肩作戰，為把冀中變成人人安居樂業的黃道樂土而辛勤努力！」
可惜，這高順成打抗日旗號只是為了招兵買馬、壯大實力。所以，日軍大部隊一到，高順成看不投降就有可能被日軍消滅，馬上與日軍談判，加入了偽治安軍序列。在高部工作的共產黨人見勢頭不對，趕緊悄悄帶著我黨控制的一小部分武裝撤離了高部。
那八路軍幹部這才對高
高寧子一聽，剛才裝了半天的軍人樣子一下子就沒有了，眼睛滴溜溜四下一轉，捏了一下那燒鍋老闆的手，點點頭，就又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大年初一早上，河間縣城高順成的師部里，渾然不知冀中局勢大變的高順成脫下了軍裝，換上長袍馬褂，正在和拜年的部下、鄉紳們周旋。
劉一民早已從孟慶山的報告中知道了高順成投敵的事情，教一旅北上河間，除了收復河間、監視保大路日軍動向，另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消滅高順成部。不過，劉一民交待高原，高順成部剛剛投敵，大部分人還出於猶豫徘徊中，解決高部的宗旨是捉拿首惡，收編和改造其大部隊。
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該來的人也都基本上來完了，高順成就命令警衛排站好崗，留下高寧子等候客人，自己轉身往後院里走去。
後院的酒席上基本已經坐滿了人，首席上的日軍指導官山田上尉正在致辭。山田的左邊站著長袍馬褂的高順成，右邊站著一個翻譯官，山田說一段，他就翻譯一段。在他們面前，第一排的四張桌子上，坐著穿著整整齊齊的軍裝的日軍指導官。
那些鄉紳們一邊拜年一邊四處尋找高順成部的高級軍官攀談，拉關係，連院子里的西河大鼓的演唱都沒有人去認真聽。一個燒鍋老闆邊往高寧子的衣服兜里塞紅包，邊問：「高團長，這高師長都榮升華北治安軍的集團軍司令了，您老是不是也該升旅長、師長了？」
那為首的八路軍幹部這才拿眼睛掃了一圈，沉聲說道：「八路軍來懲處鬼子漢奸。高順成的事是他一個人的事，與其他人無關。誰要是不開眼，莫怪老子的子彈不認人。」
高順成做夢都想不到，行動神速的
元月30日夜晚，就在劉一民突破滄石路、決定分兵收復冀中的時候，日軍二十三師團、二十四師團按照寺內壽一大將的命令，連夜從德石線、滄石路撤兵，匆忙趕往保大路布防。冀中大地上，到處都是日軍行軍的車燈在閃爍，平漢線、津浦線上運兵的列車也是一夜未停。
跟著高寧子進來的八路軍幹部看都不看日本人，輕輕地揮了下手，就聽砰砰砰一陣槍響，那群日軍指導官都歪倒在了桌子上，連山田都眉心中彈，仰躺到了身後的首席上，把一桌上等席面弄得烏七八糟。
正在美的時候，就聽到了門口哨兵的口令聲和拉動槍栓的聲音，慌忙回頭一看，就見一隊佩戴著八路軍臂章的軍人湧進了院子。
兩個戰士一左一右走到高寧子身邊，搜出了它身上的兩把槍，又自上而下摸了一遍，在高寧子的裹腿里搜出了兩支小擼子和一把匕首。
高寧子在八路軍戰士搜走他的槍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這幫八路軍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投降日軍的事情，不然的話，以自己原來游擊第一師第五團團長的身份，他們絕對不會繳自己的槍的。
高順成點點頭。
高順成兩隻手腕直流血，臉色蒼白，閉上眼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位兄弟，我不投降就要被日本人消滅，橫豎都是一死！廢話少說，能告訴我你們是哪一部分的么？」
山田還要講下去，就聽身邊的高順成發出了一聲驚呼，抬頭一看，就見高寧子帶著一群八路軍走進了院子。
只聽山田說道：「在美麗的日本，很早以前人們也有過農曆春節的習慣，也是從臘月二十三開始，一直到正月十五，清掃屋子，準備年貨，祭神，走親訪友，吃越年蕎麥麵，風俗和中國差不多。這個習慣一直
那八路軍幹部見高順成這樣問，就說：「你聽說過八路軍教導師么？」
知道歸知道，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高寧子只能走一步說一步，很光棍地領著八路軍幹部進到了後院。
高順成這些年在血火中打拚，見慣了廝殺場面，一看八路軍出手狠辣果決，知道自己的一生今天怕是要結束了，左手一撩長袍，右手就去掏槍。只聽砰砰兩聲，兩隻手腕全部中彈，軟軟地垂了下來。
揉了下眼，高寧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見院牆上都已站滿了八路軍，黑洞洞的機槍口把司令部的院子全部封鎖了，走進來的八路軍一色的花機關，槍口都對著自己。舅舅的警衛排士兵一個個被八路軍按到了地下，正在用繩捆。高寧子「媽呀」一聲怪叫，也顧不得掏槍，一低頭就要往後院跑。
那個時代，冀中地區由於與平津接壤，群眾的抗日積極性很高。不抗日的隊伍在這裏很難生存。因此，盧溝橋事變后，人精一樣的高順成也打起了抗日的旗號，招兵買馬，拉起了游擊第一師。後來，孟慶山加委高順成為河北游擊軍游擊第一師師長，這樣一來，不僅那些綠林人物、無業游民和地主武裝積極入夥，許多一心抗戰的知識分子、農民也加入了高順成的隊伍。隊伍迅速膨脹，日軍大圍剿前已經將近一萬人，是任丘、河間一帶最大的一支武裝力量。
這高順成性情粗野，雙手打槍、百發百中，不過他但信奉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戒律，很少在本地做惡，當地老百姓對他也沒有太大的惡感。
高順成是任丘長洋淀人，也是個苦出身，當過僱工，熬過硝鹽。因為賣硝鹽犯法，高順成經常組織鹽販與軍警對抗，盧溝橋事變前已發展成百餘人的武裝。
這高順成的部隊，有一部分是高順成的綠林弟兄，還有一部分是任丘、大城、河
燒鍋老闆一聽就知道這高寧子怕是已經當上旅長、師長了，馬上趨前一步，低聲對高寧子說道：「紅牌樓街的光明戲院前一陣子從天津來了個戲班，皇軍掃蕩的時候人都躲了起來，高司令來后，戲班的人覺得局勢平穩了，都出來了。那裡面有個當家花旦，長的花容月貌，據說燒的一手好煙泡，泡的一手好茶。一會兒有空了，我帶高旅長去會會她，請高旅長務必賞光。」
高順成投敵後，由於日軍主力忙於追擊冀中我軍，只是給他派了一部分日軍指導官，讓他帶著隊伍從任丘來到河間，在河間駐防、整訓。
高寧子心裏一跳，這些八路軍連自己是誰都弄清楚了，今天的事怕是沒有好。不過他雖然出身土匪，能跟著高順成混到今天的地步，那自然不是一味好勇鬥狠之徒，馬上就低頭了：「首長新年好！請首長到後院入席，酒菜粗俗，請首長多包涵！其他同志也都請入席，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不知道同志們光臨，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同志們多多原諒則個。」說完，還不停地團團抱拳作揖。
只聽一個聲音喝道：「站住，敢跑就把你打成馬蜂窩！」
高寧子不自覺地挺了挺胸，笑著說：「哪裡哪裡，只要舅舅高陞，我做團長還是做旅長、師長都行，那還不是得看舅舅能不能看得起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