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第十師團的末日(三)

幹部們又一熱烈鼓掌。

等幹部們的掌聲徹底平息，劉一民又繼續說道：「這次日軍調集七十萬大軍圍攻我根據地，看似氣勢洶洶，實際上並不可怕。我一貫強調，我軍作戰不計較一城一地得失，注重的是消滅日軍有生力量。為什麼呢？大家想一下，如果我軍固守城池的話，那就成了國軍的打法，把部隊變成了日軍重火力的靶子，損失大不說，城池還守不住。要是我們消滅了鬼子有生力量，他就是佔了底盤又能怎麼樣？日軍將不得不分兵防守，把野戰師團變成地方守備隊。到時候啊，我軍隨時可以發動反擊，把失地奪回來！再說了，要是沒有日軍佔領交通線，我們吃什麼，穿什麼？這津浦線、平漢線、膠濟線既是日軍死保的交通線、生命線，也是我們八路軍的補給線。我軍還要指著這幾條鐵路吃牛肉罐頭、吃大米白面的。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幹部們哄堂大笑，會場的氣氛熱烈、歡快，完全沒有敵人大兵壓境的沉悶境況。

張洪濤他們走後，劉一民叫來了騎兵旅長胡老虎，先問了長途行軍有沒有倒斃戰馬現象，然後就說：「老虎，我現在給你提供個機會，一仗消滅鬼子一個騎兵旅團，不知道你敢不敢？」

胡老虎一聽，兩眼放光，跨上一步，大聲吼道：「我旅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消滅一個鬼子騎兵旅團絕對沒有問題！」

胡老虎說：「師長，乾脆再來個溪口伏擊戰的打法，把北路鬼子的三個師團分別吃掉，這樣冀魯邊就能保住了。」

劉一民把手裡的木棍一扔，說道：「要真是那樣的話，不是日本鬼子要三個月滅亡中國了，而是我們三個月打敗鬼子了。同志哥，這種速勝思想要不得，那是會滋生輕敵思想的！」

說道這裏，劉一民話語一轉，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為什麼要發起魯中戰役？許多同志對這個問題不一定能看的清楚，我在這裏給同志們講一下。發起魯中戰役的根本原因，在於調動日軍，挽救豫東戰場局勢。大家可以想一下，國軍在豫東蘭封一線調集十幾萬主力，組成攻擊兵團，目的是圍殲孤軍千里奔襲的土肥原十四師團，由於十四師團臨時配備了一個重炮旅團，而且是機械化部隊，國軍追不上、攔不住，部隊傷亡很大。這個時候，東面有從徐州趕來的日軍重兵集團，北面又有從貫台渡口秘密南下的日軍二十七師團，豫東國軍戰線崩潰就在眼前。一旦戰線崩潰，日軍就會乘勢攻佔開封、鄭州、洛陽。還會趁勢南下，發起武漢會戰，與沿江北上的日軍配合，攻佔武漢。如果出現這種局面，我們的抗戰大局就危險了，因為撤退到武漢的工廠設備來不及向大後方轉移，以後國軍的武器彈藥和後勤供應就困難了。這個時候，蔣介石要想確保豫西，擋住日軍攻擊勢頭，唯一辦法就是挖開黃河，借黃河水來阻止日軍。大家想一下，那樣一來整個河南平原要死多少老百姓，又有多少人家要逃荒要飯遠走他鄉？我這不是危言聳聽，事實上德國顧問早就給蔣介石制定了挖黃河阻敵的計劃，第一戰區也已經向蔣介石提出了要求扒開黃河的報告，蔣介石也已經下令執行。我們魯西南警備旅的偵察員就報告，國軍部隊已經派工兵在黃河大堤上秘密埋設炸藥。當然這是軍事秘密，不要說最後沒有扒黃河，就是扒了國軍也不會承認的，國軍和日軍會互相指責是對方扒開的。就在這個非常危急的時候，我軍雷霆一擊，消滅了日軍第八師團，挽救了豫東國軍，更主要的是挽救了河南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人。同志們，魯中戰役的偉大之處就在這裏。與這一點相比，日軍重兵圍攻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冀魯邊根據地可能丟失又算得了什麼？」

劉一民搖搖頭：「日軍不是湘軍，岡村寧次也不是陳光中之流，如果我們太貪心了，就會被鬼子圍在冀魯邊的。要知道日軍那是三個師團，要是他們認真固守的話，我們是啃不動的。只要雙方一僵持，日軍的冀中重兵集團就會快速增援，津浦線上的守備師團也會全力增援，甚至冀南的四個日軍常設師團也會增援，連日軍海軍艦隊也會趕來封鎖黃河入海口，小型炮艦還可以順河而上。到時候我們想走都走不了了。再說了，我們這次消滅了日軍第十師團，就達到戰役目的了，日軍總共只有17個常設師團，我們接連幹掉他兩個，像這樣子打下去，要不了幾年，小日本的精銳部隊就會被慢慢消耗光的，他們也就沒有了狂的資本。我估計他們會盡量不招惹我們的，轉而封鎖我們，那樣我們就會有一個相對穩定的發展空間。再過一、兩年，等我軍再壯大一點，我們就要尋他們打大殲滅戰了。」

到了這個時候，劉一民才開始做戰鬥部署。一、以騎兵旅擔任北線阻擊誘敵部隊，作戰目標為消滅日軍第三騎兵旅團，刺激北路日軍，引他們向濱縣的東北方向攻擊前進。如果鬼子不上當，騎兵旅有節節阻敵南下任務，務必保證消滅日軍第十師團前，北線日軍主力不能抵達濱縣戰場。二、教六旅以兩個團固守濱縣，由參謀長何明亮指揮，加強工事，以堅決固守態勢將第十師團主力全部吸引到濱縣城下，師炮兵旅飛雷炮團配屬何明亮指揮。其餘五個團組成攔尾集團，由張洪濤、符竹庭指揮，隱蔽部署在距離濱縣四十里的徒駭河西岸，待日軍第十師團通過後，立即建立阻擊陣地，防止鬼子主力掉頭逃跑。如鬼子主力全部湧向濱縣縣城，該集團可以尾隨敵人前進，在距離敵後衛兩公里處建立阻擊線。三、教一旅、教三旅、重機槍團在濱縣北面隱蔽待機，擔任突擊集團。四、教四旅指揮師輜重團在濱縣東面隱蔽布防。五、防空旅建立防空陣地，總攻盡量在天黑后打響，如果濱縣縣城壓力過大，總攻不得不在天黑前打響，防空旅要堅決迎擊鬼子飛機，儘可能掩護戰場，重點掩護炮兵陣地。六、全部炮兵歸炮兵司令部統一指揮，第一波打擊就要徹底摧毀日軍抵抗意志，然後逐點打擊，為全軍步兵突擊奠定基礎。七、消滅第十師團后，由輜重團負責打掃戰場，主力迅速撤出戰場，教一旅率教六旅在左，教三旅率教四旅在右，成鉗形攻勢，炮兵旅、防空旅、重機槍團、警衛團居中，迎擊日軍北線部隊，力爭一舉擊潰之。八、對潰退之日軍不做深度追擊，戰鬥結束后，主力全部撤過黃河休整，教六旅留一個團留冀魯邊地區開展敵後游擊戰爭。

劉一民一聽這話就說：「老虎，你是高級指揮員，可要警惕。不要說是如此精銳的關東軍了，就是遇上華北治安軍也不能輕敵。自古以來誰輕敵誰吃虧。陰溝裡翻船的事情多著呢！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順路告訴高原、李清、張洪濤和雷鳴，你們幾個每人寫一篇思想體會，我要看看你們能不能正確認識我軍為什麼能打勝仗！」

劉一民也是一笑：「好，是我小看我們的鋼鐵英勇胡老虎了。想想當年溪口伏擊戰，胡老虎敢以50人的騎兵連對湘軍陶光師發起攻擊，哪會害怕日軍的重兵集團么？好了，這樣，你們白天隱蔽休整，晚上迅速運動到惠民與陽信交界的公路邊，把部隊隱蔽起來，和當地的區小隊、民兵聯繫上，讓他們幫你們熟悉地形。後天上午或下午，日軍第三騎兵旅團必然會由此經過，攻佔惠民縣城。你要在那裡選擇有利地形設伏，以小部隊引誘第三騎兵旅團上鉤，發揚我軍火力密集的優勢，把這個騎兵第三旅團給我幹掉。然後派一個營將鬼子向陽信東面的沾化縣境內引，讓他們以為這個營就是冀魯邊主力，從而窮追不捨。記住，打完鬼子第三騎兵旅團后，不得再向第二師團發起攻擊，你們不是他們對手，要把騎兵旅主力給我安全地帶回來。此戰關鍵是速戰速決，最起碼要讓鬼子第三騎兵旅團知道咬住了一個團的八路軍騎兵，這樣他們才會集中全力追擊我軍，才會進入你的伏擊點，快打快撤。你把握好時間，我軍消滅第十師團的時間最長不會超過三小時。我這邊開打的時候，你向東誘敵的部隊就可以撤退，放鬼子向濱縣開進，我要在消滅第十師團后，用炮火把鬼子北路部隊擊潰，讓他們滾回東北休整去。」

劉一民拉胡老虎坐下，手裡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邊畫邊說：「老虎，你來看，北路日偽軍主力計有第二師團、第三十五師團、第四十一師團共三個師團，還有一個第三騎兵旅團和華北治安軍主力，總計日軍七萬，偽軍估計有二到三萬人。今天白天他們攻佔了南皮、鹽山一線，沒有遇到我軍主力部隊抗擊。這幾支部隊現在驕狂的很，攻擊速度也很快。要是明天白天再這樣前進的話，他們就可能越過寧津、樂陵、慶雲一線，後天就可能繼續南下，向東可攻擊無棣、沾化，向南可攻擊陽信縣、惠民縣，甚至直接南下攻擊濱縣。考慮到日軍第二師團擅長夜襲和穿插，他們一路之上又沒有遇到正規部隊抵抗，這個速度可能還會快。現在日軍雖然不知道我軍主力渡河抵達濱縣，但南路日軍第十師團遭遇教六旅騎兵營和教十六團阻擊、損失慘重的事情是瞞不住的，日軍現在一定以為冀魯邊八路軍主力就集結在惠民和濱縣之間，隨時有可能渡河撤向清河地區。因此，雖然北路日軍兵力龐大，可以分兵攻擊無棣、沾化，但他們的主力攻擊箭頭一定是要射向惠民和濱縣的，而且會快速穿插進攻，目的是要早日到達濱縣，切斷冀魯邊我軍主力退向清河的退路。你聽明白沒有？」

劉一民抬頭深深地看了胡老虎一眼，滿眼都是讚賞：「老虎，你說的對，就是這個道理。那麼怎麼才能讓日軍的攻擊箭頭在我們消滅第十師團前不射向濱縣呢？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把鬼子射出的箭頭輕輕地撥一下，讓它自然轉向，向東射去。但是，這個事情說來容易做起來難。要知道，那可是日軍的重兵集團，十萬人啊，要是全部發起攻擊的話，一米一個人排著走的話，就是十萬米，換算成我們的華里，就是二百里寬的步兵列隊啊！這事不容易啊！」

胡老虎說：「師長，你把我老胡看扁了吧？跟著秀才，熏也能熏出幾分書生氣。我跟著你這麼久，就是再沒本事，也知道日軍的快速攻擊箭頭必然是騎兵第三旅團和第二師團。因為這兩支部隊都是關東軍，光聽番號就知道，第二師團是日軍的骨幹部隊，坦克多、裝甲車多、汽車多、戰馬多，也只有它能跟上騎兵第三旅團的攻擊速度。而我軍要在這濱縣城下圍殲日軍第十師團，絕對不能讓日軍第二師團和騎兵第三旅團南下濱縣、夾擊我軍。」

胡老虎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這不是跟著你一路打勝仗打得心野了么？」

胡老虎走後，劉一民倒頭就睡。

劉一民的目光從幹部們的臉上一一掃過，等掌聲平息了才繼續說道：「我上次給主席和老總他們發了電報，闡述了我軍打敗鬼子重兵圍剿的根本方略，那就是示敵以弱，敵進我進，他們要到我們的根據地來，我們就到他們的後方去。一切以促使日軍分兵分兵再分兵為原則，以製造可以讓我們各個擊破的戰機為原則。也就是說，日軍打冀中、冀南、冀魯邊、魯西，都是為了掩護他們最根本的戰役計劃，那就是撲向山東，徹底消滅我們教導師主力。這樣的話，冀中、冀南、冀魯邊我軍，可以轉入地道工事，等日軍大部隊過去后，專門打鬼子的後背。吃一口都很肥實，那可是有槍有炮有好吃的，打一仗就能繳獲許多物資。哼！小鬼子的心眼不小，還想一口吃個胖子呢！他也不打聽打聽我劉一民是什麼人，英雄的教導師是幹什麼的，從來都是我們佔便宜敵人吃虧，哪裡輪得到他們來消滅我們呢？這不，他要來打我們的冀魯邊，好啊，來吧，老子歡迎的很。他不來打冀魯邊，怎麼能把守在徐州的第十師團調到這裏來呢？怎麼能讓第十師團單獨承擔冀魯邊南路進攻任務呢？我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下好了，我們一夜之間渡過黃河，飛兵天降，悄悄埋伏到了濱縣周圍，到明天晚上，日軍又一個常設師團，也就是驕橫無比的第十師團，就要灰飛煙滅，回東京的靖國神社享受日本人的祭奠了。」

幹部們包括羅榮桓、蔡中，都是第一次聽說打魯中戰役是為了挽救河南老百姓的生命，激動的拚命鼓掌，全場掌聲雷動。

會議在濱縣東面蔡園村的河神廟裡舉行，師直單位和各旅營以上幹部參加，劉一民在會上對魯中戰役進行了總結，提出：「東進以來，軍事上取得了很大勝利，先後消滅了日軍第八師團、獨立混成第三旅團、第六旅團、第十旅團和偽山東自治聯軍、張步雲、劉桂堂部，基本打開了山東局面。但是，勝利的背後有負面因素，那就是引起了日軍的大規模報復。將日軍的攻擊鋒芒引到了八路軍身上，可能會導致根據地大幅縮小、部隊犧牲過大。」

劉一民臉上掛著微笑，心裏卻翻江倒海一般，他知道，把這些沒有最後發生的真相說出來，會讓全軍有一種救民族、救危亡的自豪感，接下來的鬥爭雖然會很艱苦，但只要統一了思想，大家就會對日軍重兵圍攻的事實有更深的認識，不會產生其它想法，比如責怪仗打的大了、造成的負面作用大了等。

劉一民揮下手，想制止幹部們的掌聲。不料，他這一揮手，幹部們的掌聲「嘩」一下響的更厲害了。

胡老虎一聽，一句話說錯招來幾個人寫檢查，嚇得再也不敢說了，趕緊敬禮就走。

胡老虎咂咂嘴：「可惜了，要是一戰能把那三個日軍師團也消滅了，該多美啊！」

6月11日下午，劉一民召開了作戰會議，具體部署圍殲第十師團的戰鬥。

劉一民喊住他，要他把教一旅、教三旅、教四旅騎兵營全帶上，到後勤上多領擲彈筒、輕機槍和地雷、炸藥包，一定要用火力消滅鬼子第三騎兵旅團，不到最後突擊時候，不得與日軍進行騎兵白刃對決，盡量減少傷亡。

胡老虎哈哈一笑：「師長，你別再施展激將法了，騎兵旅不需要你動員，日軍也不可能排成長隊一哄而上的。你說吧，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