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如魚得水
第869章 義無反顧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天舒突然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大聲喊了一嗓子：「杜局長，準備車，我們去浮雲礦場。」
黃鐵栓聽了，扔掉手裡的扁擔，雙手蒙住臉，不望楚天舒，也不說話。
先趕過來的劉副鄉長嘶啞著嗓子在喊，看上去像是在勸阻村民們要冷靜，時不時地又隨著黃臘生和鄭關西的話頭，數落著在浮雲礦場要人時受的委屈，還添油加醋地學說護礦隊的狂言亂語和污言穢語，變相地在村民的火頭上澆了一瓢油。
「你太狠了，付大木！」楚天舒咬著牙，吐血一般，吐出這幾個字。
叔侄倆抱頭痛哭，哭聲嘶扯在風裡，久久不肯散去。
「散了吧，散了吧。」杜雨菲對住人群，威嚴地喊道：「相信政府，相信楚書記，公安局會調查清楚的，黃鄉長也會回來的。」
鄭關西垂下了目光，黃臘生低下了頭。
一屋子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沒錯，他們藉機霸佔了放馬坡，還把最後做決策的責任推到楚天舒的頭上，這就是他們的險惡用心！
楚天舒心急如焚，卻又一籌莫展。
鄭關西大叫道：「老少爺們，咱杏林鄉的人不是好欺負的。」
楚天舒的腳步本來稍稍遲疑了一下，但聽到鄭有田又提到了付大木，也僅僅遲疑了那麼一秒鐘，就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了。
村民們虎視眈眈，握著手裡的傢伙，一個個吵吵嚷嚷地喊打喊殺，情緒激憤。
「太邪性了，哪像個企業的老闆，簡直
鄉政府那間臨時騰出來的招待室里，楚天舒孤獨地站在窗前，這一天來的調查不只是查清了事件真相，更讓他看到了一股可怕的後果，一旦黃福霖被送上法庭，來自村民的憤怒就會變成一股火焰，這股火焰如果不儘快撲滅，後患無窮！
可柳青煙的心裏是真慌了，剛才因要人未果引來的不快，早已驚得一乾二淨，她心裏就一個念想，快點平靜下來吧，再也不要惹出什麼亂子了，楚書記太難了。
楚天舒的性子，她最了解，今天能克制到這份上，就已是奇迹了，再讓他忍，跟殺了他差不太多。
楚天舒頭也不回朝院子里停著的車走去。
楚天舒默不作聲，他清楚付大木、黃固他們的心裏是怎麼想的。
楚天舒的眼前，畫出了一連串令人沮喪的問號。
「人呢，都在哪？」杜雨菲似乎見得多了，一點兒沒有慌亂。
怎麼辦？
村口離鄉政府不是太遠，中間隔著幾戶人家，還有一條修了一半的街道。
黃臘生接著說：「是啊，被他們欺負死也是死，不如拼出個死活來。」
婦女主任喘著粗氣，臉上發白，撫著胸口讓氣喘勻了點，才說：「我也不曉得，反正聚了一
鄭有田楞了楞，馬上飛快地攆了出來，勸道：「去不得，楚書記，那黃固太邪性了，啥話都敢往外說，啥事都做得出來。您還是先忍忍吧，容大縣長回來再想辦法。」
天，黑得令人心驚。
眾人發了一通牢騷，最後都看著楚天舒。
遠遠地，就望見村口黑壓壓站滿了人，黃臘生和鄭關西的聲音十分的響亮，百十來號村民聚集在一起，揮舞著手裡的扁擔或鐵鍬，群情激奮，嗷嗷直叫。
鄉上和村上的幹部將村民一個個連勸帶說勸了回去，村口一下子空蕩了。
但是，這個難得的寧靜是那麼的短暫。
哈哈，等到你兩頭為難束手無策，還得請我付大木出場，南嶺縣這塊地頭上，擺的平事情的只有我付大木。到時候大家心裏就有數了，到底是我付大木有能耐還是你楚天舒有本事？
黃臘生抱起了黃鐵栓，本來想勸幾句，沒想到一張嘴，卻變成了「福霖，是哥害了你呀」。
「要不到怎麼辦？還是打？」楚天舒的火氣很大，卻不知這火該沖誰發。
杜雨菲毫不遲疑，緊跟在了楚天舒的身後。
莫非，為了被搶走的幾袋玉米，黃臘生就真的不依不饒，又把事挑起來了？
是的，他一定在這麼想。
抓黃福霖，也是他的一著棋，一著精心布下的棋，狠棋，用心險惡。
半晌，他抱著頭蹲下來，大喊了一聲「叔」，哭號聲便在村頭飄蕩。
要不
黃臘生大叫道：「狗日的，真是搞邪了，敢扣我們的鄉長。走哇，找黃老邪要人去！」
楚天舒說：「鐵栓，不錯，黃鄉長是你的親叔，可是，你好好想想，你叔願意你去拚命不？你要是打人放火被判了刑，又怎麼跟你爹交代？」
楚天舒這才轉過身子，久久地盯住村民，眼裡有淚花閃動，他對著身前的村民說：「鄉親們，鬧出人命來，你們怕不？我是縣裡的書記，你們不怕，可我怕！人命大過天啊。」
出門一看，裝玉米的麻袋還在，果不其然，山坳村的村民並沒有上山。
婦女主任驚慌失措地說：「村口，都在村口。」
楚天舒問道：「黃臘生，你們想幹什麼？」
楚天舒撥開人群，往裡擠，邊擠邊喊：「我是書記楚天舒，請大家冷靜。」
說到這，楚天舒哽咽了，他停頓了一下，大聲說：「不想死的，就把手裡的傢伙放下，聽我說！」
楚天舒很冷靜，杜雨菲很平靜，鄭有田也沒有慌張。
剛才為了幾袋玉米還鬧得不可開交的山坳村和鄭店村，他們得知浮雲礦場扣住了鄉長黃福霖，還口出狂言要打遍全杏林鄉，這會兒他們拋棄了前嫌，要團結一致共同對外了。
黃鐵栓忍了幾忍，才說：「楚書記，鄉長是我的親叔哇，他要是被法院判了刑，我怎麼跟我
付大木他們肯定在想：你不是一把手的書記嗎？你不是到處訪貧問苦籠絡人心嗎？好啊，現在兩家打起來了，看你怎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向著礦上，前面討賠償款，救產婦什麼的算不算作秀？你向著村民，礦上的損失你賠不陪？
楚天舒掃了人群一眼，又盯著黃臘生和鄭關西，沉沉地問：「打死人怎麼辦？你們誰去償命？家裡的老婆孩子誰管？」
最後，楚天舒站在黃鐵栓面前。
「怎麼回事？」鄭有田緊忙迎上去問。
「我們找浮雲礦場要人！」黃臘生顯得有些慌亂，他聲音略略沙啞地說。
過了半天，楚天舒又道：「我只說一句話，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就算你們有天大的理由，觸犯了國法誰也救不了你們。」說著，他走進人群，一個個的，依次兒看著那些還抓著傢伙的人。
村口死一般的寂。
杜雨菲和柳青煙站在了他的身邊。
楚天舒卻忽然不知說啥了。
天突然黑下來，喧囂了一天的鄉政府，出現了少有的寧靜。
這時候，杏林鄉的婦女主任跑了進來，扯著嗓子喊：「不好了，不好了，山坳村和鄭店村的村民們又鬧起來了。」
那野騰騰的哭號，一下子把人的心扯緊了。
柳青煙和杜雨菲在隔壁的房間里，她們焦灼不安地互相對視著。
要撲滅這股火焰，首要條件就是讓黃福霖完完整整地站在村民們的面前。
他們知道自己在杏林鄉，這一切都
劉副鄉長裝出一副焦急的樣子，不時問一句怎麼辦，然後又罵一聲黃老邪。
鄭有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鄭有田心裡有數，故意拉在了後面。
楚天舒艱難地掉轉頭，望住天。
時間一點點在過去。
楚天舒心裏咯噔一下，再拿眼去找黃臘生，早已沒了人影，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出去了。
村民們傻站了片刻，慢慢地，一個個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無言地垂下頭，聽楚天舒說話。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臉這陣全都布上了暗雲，只有黃鐵栓等幾個愣頭青還緊緊地攥著手裡的扁擔。
「楚書記，你救救我叔吧！」黃鐵栓突然跪在他面前，磕起了頭。
鄭關西叫道：「打就打！杏林鄉幾萬人，還怕了他礦上不成。」
「還傻愣著幹啥，還不快走？」劉副鄉長急於在領導面前圖表現，他拉著婦女主任，拔腿跑了出去。
其目的，就是逼自己親自上門去要人，跟黃固服軟，賠著笑臉，聽這個黃老邪不陰不陽地說風涼話。
到最後，他極有可能湊到他跟前，陰陽怪氣地說：「不賠償損失可以，那就請書記幫著協調協調，按縣裡與礦上達成的協議，讓我開採放馬坡。如果你這個書記搞不定，那就請大縣長過來說話。」
擁擠的人群慢慢鬆開一條通道，楚天舒站在領頭的黃臘生和鄭關西面前。
可是，要浮雲礦場放人，答應他們的條件，把放馬坡讓出去，那等於是剜肉補瘡，今天的火熄了，明天的火隨時可能再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