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乍到
第十六章 焦頭
這是好的現象,說明她的身體狀況在一天天的好轉。
她說罷也起身走了。
雖然依舊畏懼日光,但她在外邊活動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怕什麼?」程嬌娘問道,「鬼怕人才是。」
「娘子,都說這裏鬧鬼呢……」
絲毫忘記了方才自己也嚇得抱住了程嬌娘。
但這兩句話到底讓她緩解了,不那麼緊張,快走幾步,高興的指著山石。
原來小丫頭是被帶著冪蘺的娘子嚇到了。
程七娘嚇得抱住程五娘。
相比於二房只有一個兒子,大房四個兒子也不會嫌多,家業必須有人才能傳承,不管嫡出庶出只要姓程,就都是程大老爺的寶貝。
半芹有些手足無措,扭頭看程嬌娘,程嬌娘伸手掀起冪蘺,看著這大哭的丫頭。
尤其是想到自己,跟了四公子那麼多年,突然人沒了,她們這些丫頭還不知道被打發到哪裡去,做慣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貼身丫頭,誰還能受得了去做那些粗使丫頭。
「哎?為什麼?」半芹問道。
前者老爺們有心雷厲風行,但無奈女兒們哭妻子們 不依,後者更是無力,除了尋找更好的大夫外束手無策。
「我們吃食短缺的問題有辦法解決了。」她看向半芹,忽的低聲說道。
半芹這才恍然。
「你嚇死我們了!」她跳起來喊道,「怎麼膽子這麼小!」
程大老爺和程二老爺氣急不已,將那些傳謠的下人責罰一批,但卻不能遏制,他們也知道遏制也很簡單,一是先將女兒們送回荷花池居住,二則是程四郎快些好起來。
「你才傻子呢!」半芹立刻反駁道。
「也不是。」她慢慢說道,「我現在覺得,不說話,也挺好的。」
家裡的娘子們都不敢來這裏玩了,那麼這個娘子是……
伴著程七娘搬離荷花池去住母親的耳房,程六娘也借口幫母親理家事住到程大夫人那裡,程四娘五娘姐妹兩個住在一起,每到晚間院子燈火通明夜夜不滅。
程嬌娘緩步向前,看著半芹一掃驚懼變的雀躍的形容。
丫頭嗚嗚的哭起來。
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走到前邊 轉彎處時,似乎再也不敢走了,將手裡的一個包袱放下來,自己也跪下了。
程四娘忙點頭。
「我和娘子在這裏釣魚啊,你突然跑出來才嚇人呢。」半芹說道。
「是病了吧,六娘別嚇唬人。」程四娘說道。
「膽子真小。」程六娘說道,擺擺手,「我去找母親。」
「我不要住在荷花池!」程七娘嚇得尖叫一聲,喊著奶媽哭著跑走了。
她頓時鬆口氣,定睛看去,發現那個黑乎乎的人影是戴著冪蘺。
「鬼啊!」她也喊道,看也不看四周。
程嬌娘握住魚竿在山石上坐下,看著漣漪的水面恢復平靜。
「鬼啊!」小丫頭嚇得尖叫一聲,想跑卻不跑不動,跌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程四娘和程五娘對視一眼。
娘子?
「娘子,我們的魚竿還在這裏呢!」她喊道,高興的先跑過去。
「不說了,太麻煩了。」程嬌娘最終說道。
荷花池有鬼的傳言愈演愈盛,小丫頭們都不敢往荷花池來,一向避暑好地的荷花池越發顯得陰涼起來。
程嬌娘這才察覺肌 膚炙熱生疼,她不由也抬手微微擋著躲避。
「娘子是嫌棄我笨不給我說了。」她說道。
頭頂上傳來聲音。
看眼前這個丫頭,縱然跟著傻子,但傻子至少還活的好好的,也不用擔心被趕走。
更何況這個兒子還是嫡出,程大夫人的小兒子,老生兒女都是格外的受寵。
日光陡然遮住了。
程大老爺的嘆氣,程大夫人的焦慮愁哭,讓程家上下愁雲慘談。
小丫頭這才大著膽子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小丫頭,活的。
人都說鬼是怕日光的,那她這樣是不是就是鬼啊?
「求求……放過……公子……」
「你哭什麼?你快別哭了。」她忙說道,那丫頭一聲哭出來沒了拘束,乾脆放聲大哭。
半芹有些愕然,自己罵哭她了?
「姐姐,我們搬一起住吧,合力趕工,給母親慶生的綉帳做得更快一些。」程五娘說道。
「說是在荷花池撞了客。」程六娘低聲說道。
屋子裡的姐妹倒被她這樣嚇了一跳,程七娘嚇跑了,屋子裡一時安靜,氣氛有些詭異。
「哦是那個傻子!」 丫頭恍然喊道。
半芹小心翼翼的扶著程嬌娘走在荷花池,左看右看,與其說扶著程嬌娘,不如說是躲在程嬌娘身後。
「荷花池怎麼會突然有美人?」她說道,「除了鬼還能是什麼?」
「娘子,日光照過來了。」擺弄花草樹枝的半芹說道,用手擋著看刺目的日光。
擱在往日作為四公子身邊的丫頭,她是絕對要毫不客氣的教訓這個沒規矩的丫頭的,但此時想到命不久矣的四公子,命都沒了,還不如個傻子呢。
說到這裏她壓低聲音。
荷花池果然比往日安靜了很多,但也不是沒有人經過。
程嬌娘嗯了聲,繼續釣魚。
丫頭顫抖著想把一把花紅紙點燃,但無奈害怕到極點,越是想快點點燃越點不著,越點不著丫頭就越覺得這裏陰冷古怪,如此循環,丫頭幾乎嚇哭起來。
忽隱忽現的記憶里,似乎她很愛說話也很能說,但貌似並沒有快樂,勉強去探尋這塊記憶時,心裏泛起的是酸澀。
「咱們別來釣魚了。」她說道,「你不怕嗎?」
「娘子,帶上冪蘺吧。」半芹說道,取過一 旁的冪蘺給她戴上,「稍微再玩一會兒,我們就回去。」
半芹知道這是娘子在準備說話,帶著幾分期盼等待。
「你們什麼人啊!故意跑來嚇人啊!」她也喊道,又是氣又是怕又是委屈又是難過。
程大夫人憂愁之事不減,越發的焦頭爛額。
程嬌娘默然一刻。
連一向愛吵鬧的程六娘和程七娘這些日子也安穩了很多,姐妹聚在一起不再吵架拌嘴,而是憂心哥哥的病情。
「你幹嗎啊?」
「好好的怎麼突然病成這樣?」程六娘說道,「三哥說了,四郎是在荷花池見了美人,才變成這樣的。」
程嬌娘伸手拍了拍她,指了指自己。
說了解了,不說,也是會解了,所以,說不說其實沒什麼。
家裡兄長多,她們外嫁的女子才氣勢,這家裡的哥哥們可都是她們將來的靠山。
小丫頭下意識的抬頭看去,首先入目是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手裡還握著一根杆子。
半芹也嚇的尖叫一聲,抱住程嬌娘。
半芹撅嘴。
程四郎的病一日重過一日,大夫流水般的來來去去,到最後僕婦已經提醒還是早些備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