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坐井
第十四章 論道
程嬌娘微微一笑。
「奴婢，不知道。」她說道。
「可是我不會騎馬啊。」她有些歡喜又有些忐忑的說道。
不過據說，晉安郡王就要被送回其父封地了。
「是晉安郡王的依仗。」他說道。
「娘子，已經能寫一個字了，不錯了，明天就能寫兩個了。」丫頭矮身在她面前蹲下，扶著她的膝頭高興的說道，「不急，不急的。」
側面形容，玉冠束髮，隱約見面容肅棱，鼻樑高挺。
「我不急的。」她說道，用樹枝指著地上的字，「我是說，這字，寫的，不行。」
「不是。」程嬌娘說道，「是我喜歡吃太平饅頭。」
程嬌娘接過，慢慢的坐在蒲團上，丫頭有些緊張的看著。
「又或者說，能在這些小事上都能如此用心，可見其心多竅。」秦郎君笑道，「小道大道，皆是道，聚小為大，小道也不可小瞧，不是有那句見微知著的話嗎？」
「娘子，這叫什麼？」
樹下的程嬌娘說道，伸出手。
「不就是一個吃的，哪來的那麼多名字名字。」他說道。
半芹緋紅了臉，與那丫頭嬉鬧。
半芹獲准跟隨。
他縱馬要走，前方馬車中的秦郎君忙掀起車簾沖他擺手。
將談詩改為談食，貼切！
粗中有細，雅中有俗，談談而談，豁然相處。
程嬌娘用樹枝敲了下她的肩頭，抬頭看天，可惜有心大笑終無聲。
丫頭將一根用手帕纏了頭的樹枝遞過來。
「客官
濕潤的地面上，隨著樹枝的划動，顫顫巍巍的出現一個字。
「女子之福，咱們男兒湊什麼熱鬧。」他說道，微微一笑。
周六郎撫掌。
「我又不是廚娘。」周六郎嗤聲說道。
「娘子，娘子，寫出來了，寫出來了。」她忍不住喊道。
半芹擠在人後，看著英武的公子聰明高雅的秦郎君態度如此恭敬，很是驚訝。
「我們要找一個人。」帶著帷帽的一個女子牽著女童走出來切聲說道。
半芹和丫頭擠過去，緊跟在秦郎君的馬車旁。
程嬌娘穩穩的收了最後一筆，手才顫抖，她吐了口氣，再次試探要寫第二個時，手便控制不住了，顫顫巍巍，字不成字。
「太好了，娘子好好練，練好了自己寫門匾。」丫頭撫掌道，「太平，太平，多好的名字啊，是祈求太平的意思嗎？」
「我，不知道……」
店家眼明手快的伸手接住扔來的銀錢。
「無它，只是麵食，合了蜂蜜，揉拽抻拉油炸而已。」半芹低頭說道。
果然是鄉下來的小丫頭。
「是，是奴婢的錯。」她施禮說道。
半芹低著頭，耳邊回蕩起曾經相似的對話。
「挺好看的啊。」她說道，「比家裡公子們的字帖上寫的還好。」
周六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將面前擺放著炸食的盤子往秦郎君這裏一推。
她慢慢的
車駕遠去之後，這邊的街市恢復了熱鬧。
這個郡王的車駕到了眼前，四周的人都騷亂的擁擠著，紛紛的張望觀看。
秦郎君開口要問，周六郎打斷了他。
「不錯，果然精妙，如何做的如此？」他沒理會周六郎，而是看其後的半芹問道。
「不知道？」他問道，有些奇怪。
怎麼能看清楚呢，隔著紗簾呢。
酒過三巡，這般吃法二人都醉了，興頭上來，周六郎提議去城外騎馬觀山，秦郎君因病疾不能走路，藉助馬能暫時享受自由行馳的快感，所以也愛騎馬，二人一拍即合，招呼小廝呼啦啦的下樓離開酒樓。
一晃而過，半芹什麼也沒看清。
秦郎君笑了，搖頭，一面再次折下一根吃。
「是很大的官嗎？」她忍不住低聲問旁邊的丫頭。
「這才對了。」他笑道。
「吃吧，上次你在我那裡吃過的，就是這個。」周六郎說道。
不多時周六郎秦郎君適才所在的酒樓里，七八個人急惶惶的衝進來，嚇了店家小二一跳。
「太。」程嬌娘說道。
「非也。」他說道，「用不用心而已，如果用心，吃喝玩樂行住坐卧皆能與眾不同。」
「是郡王，就是皇帝的親戚。」丫頭低聲說道。
這是公子在和自己開玩笑，只有看重自己才會對自己如此隨意，半芹面帶歡喜的低下頭。
街上人多車多，他們這一行少年俊美婢女嬌俏很是惹人注目
丫頭再次看地上的字，方方正正的，挺好看的啊。
秦郎君笑著也飲了酒。
秦郎君看她。
皇家之事還是不談為好，一行人很快出了城門。
「是誰？」微醺的周六郎皺眉，他被人群擠得亂晃，頗為著惱，「爺趕著去城外，莫耽擱小爺趕路。」
在她眼裡，這兩人大約就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了，能讓他們如此恭敬的人，會是什麼人？
周六郎不耐煩的嘖了聲。
程嬌娘坐正身子，將樹枝在手裡晃了晃。
「什麼叫無理，那是你們明知自己無理無法自圓其說罷了，你們這些人，只見他人過，從不肯認自己錯。」他笑道。
秦郎君哈哈笑了，這也就是為什麼一讀書人一武人，一瘸子一健壯少年，在外人看來完全不搭的不該有交集的二人卻是從小到大的好友。
「不過是一點小食，也急著要即刻吃。」周六郎有些不屑的說道，「桑子，莫要你父親說你玩物喪志。」
食盒擺上來，半芹施禮退後幾步跪坐在周六郎身後。
秦郎君朗聲大笑。
一輛只有皇家特有標誌的馬車，肅穆威嚴帶著殺氣的侍衛，隨著走動，垂下的車簾中可見端坐的人。
幼童得此稱號歡喜一笑，但如果一個郡王冠於此號被養在宮中，且即將成年，就似乎沒那麼好笑了。
那是誰？
秦郎君搖頭。
「太？」丫頭重複一遍，恍然，「是不是太平的太？」
「打住，打住，你要是再
晉安郡王因此備受恩寵，在妃嬪貴勛中譽為送子童子。
程嬌娘點點頭。
「小食？食無小事。」他說道，「只不過略加了蜜糖，多加揉拽，便與你我往日吃的不同，怎麼你我沒想到？」
「半芹。」
秦郎君拿起酒壺直接仰頭就喝。
周六郎在馬上搖頭。
能見到皇親國戚呢，京城果然很厲害，半芹帶著小激動也踮腳看去。
好傢夥，出手闊綽啊。
「娘子，這是什麼字？」丫頭問道。
雖然不認得是什麼字，但丫頭也知道這是一個字。
而此時江州，玄妙觀內，世外喧囂隔絕。
不知道的意思是它是有名字的，既然有名字，那麼就是說有主人。
是啊，可是，為什麼這丫頭不說沒有名字，而是說，不知道名字？
馬車行了沒多久，就聽前邊威武呼喝聲，摩肩接踵的人群神奇般的散開，竟然讓出一條路來。
周六郎的酒意散去，翻身下馬，同眾人一起避讓路邊。
「多看兩眼，沾沾福氣。」秦郎君說道。
為首的管事男人手一揚。
半芹恍然哦了聲，是皇親國戚啊，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啊。
「不行，不行。」她說道。
「客官有什麼吩咐？」店家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道，一面看著眼前的眾人，其中還有兩個帶著帷帽的女子以及一個女童。
「半芹，這小食叫什麼？」他問道。
「我是來找你喝酒的，不是來找你談食論道
「都怪你做什麼這小食，惹出這些麻煩。」他喝道。
它的主人，不是這個丫頭？
晉安郡王是秀王的長子，幼年隨父進宮，被當時皇后抱了一抱，不日後皇後有了身孕，子嗣艱難的皇帝和太后大喜，后皇后產下皇子，只可惜三個月夭折，次年後，晉安郡王再次進京，被貴妃抱玩，不久之後貴妃竟然也有了身孕，太后與皇帝大喜，自此認為晉安郡王福星，便將五歲的晉安郡王留在宮中撫養，至今已經十年。
「他，說起來，也是可憐人。」秦郎君喃喃說道，看著那已經遠去的儀仗。
對面坐著的秦郎君笑了，拂袖伸手摺了面前盤子里金黃香酥的一根放進嘴裏，讚歎的點點頭。
其音繞繞在。
說罷又回頭看半芹。
「怕什麼，讓公子教你。」另外的丫頭嘻嘻笑道。
「吃，吃，全給你吃，快吃，堵住你的嘴。」他喊道，「我是自找罪受跟你這個無理攪三分的傢伙辯論！我算知道為什麼覺空那老和尚見了你就跟啞巴似的！他寧願不傳經佈道也不想招惹你這個呱噪的佛尊！」
「在那些事上用心，又能如何？小道而已。」周六郎依舊嗤之以鼻。
十歲以後不能再隨意在妃嬪身前，但依舊養在太後身前，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皇帝的子嗣果然順暢，至今已有十位子女，雖然其中只有二位皇子，但對於年過四十才得以當父親的皇帝來說已經很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