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坐井
第十六章 想多
「你們方才說誰來找誰?」他隔著簾帳問道。
周六郎皺眉。
「有幾把蔥,蛋,還有昨日山上採摘的菇和木耳。」丫頭板著手指說道,「還有兩個瓜……」
秦郎君沉默一刻,伸手拿過床邊的拐杖。
丫頭低著頭做針線嗯了聲。
「當時包廂里只有兩個公子。」管家說道。
「父親,什麼事?」周六郎開口問道。
「娘子,你又逗我。」她喚道。
「娘子身子不好,精神不濟,白日要睡半個時辰。」她說道,手裡的針線不停。
現在?
程嬌娘嗯了聲,低著頭看書。
屋子裡安靜無聲。
多麼聰慧的孩子啊,而且,多厲害的孩子啊。
丫頭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說起來,她們這樣做確實很不錯。」程嬌娘手扶著書說道,「這兩個孩子,倒是聰明。」
「更幸這兩個公子也是京中名人。」管家接著說道,「一個老陝周家六公子,一個瘸子小秦郎,至於那位半芹是誰家的,店小二便不知道了。」
陳紹默然一刻。
「那,娘子,喜歡這兩個小童?」她問道。
周六郎眼 睛一亮,如此一個高官儒士竟然來拜訪他們周家?莫非是為了立太子的事?
「娘子。」丫頭忙放下針線進去了。
周父不耐煩的擺手。
程嬌娘抬頭看她。
但只可惜,武將低賤,周家官職又是武將中的偏下,如果不是祖父先見之明,當年進京一舉成名,只怕泱泱京中早已經沒人知道他們周家是誰,所以如此時刻竟然沒有人拉攏他們,空有一腔躍躍欲試熱情無處可報。
管家正是此意,這兩家不是平民百姓人家,不好貿然上門詢問人家的丫頭,所以拿著老爺的名帖就方便多了,他應聲是轉身便走。
「娘子,新買了魚,你想怎麼做來吃?」她問道,語氣輕鬆歡快。
孫觀主走過來時,在廊下坐著縫襪子的丫頭忙沖她擺手。
周父看著兒子的樣子有些失笑,但又想自己方才聽到管家遞來的帖子時,估計也是這般神態。
丫頭高興的點點頭,跪坐好,準備認真聽記。
「誰?陳紹?」他問道,「半芹?」
「什麼魚?」程嬌娘問道。
「如此,拿我的帖子一問便知。」他說道。
「天涼了,吹了風。」周母心疼的說道,催著丫頭拿擦洗的過來。
「那麼打聽出是哪家的娘子?」他問道。
閨閣女被羞辱,如此傷臉面的事,程家一定會將知情人全部滅口。
這個放心,是哪個放心呢?
「沒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們以為自己安排的周到,可是萬一呢?萬一娘子要是有什麼事……」丫頭忙顫聲說道。
「大青魚。」丫頭說道。
「六郎,你想太多了。」他搖頭說道,「陳家是來問個丫頭。」
周母不敢有違,帶著丫頭僕婦退了出去。
丫頭驚訝的看了看外邊。
「是,陳相公的名帖,問半芹可是咱們家丫頭。」丫頭認真說道。
周家,秦家。
「所以那兩個小童一定在外小心看著,萬一真叫不來你們,她也會衝進來的。」程嬌娘說道。
「回郎君。」她們說道,「是陳紹陳相公家派人來問咱們家可有一個 名叫半芹的丫頭,甚是奇怪,不知為何。」
「我沒逗你,我說過,我很小氣的。」程嬌娘說道,將書頁翻過一張,「怎麼可能將欺我踩我利用我的人留在身邊。」
「虧的是十六娘記得有人喊了那丫頭一聲的名字,這個名字說出來,又萬幸一個跑堂小二也聽到了,因為是自己從家帶了吃食,所以小二心生憤憤所以記下了。」管家感嘆說道。
「父親有什麼就說吧。」他說道。
「不過到底是好了,慢慢的養著總歸是越來越好。」她含笑說道,「不枉當初周夫人一片虔誠之心。」
周六郎精神奕奕,被父親叫過來時正在演武場打拳,就這樣汗流浹背的走進來。
「好了。」程嬌娘打斷她,「做魚羹吧。」
丫頭點點頭。
自古以來富貴險中求,瞻前顧後怕狼畏虎也不見得能安全,大拼一場,不論成敗,都是痛快。
「去周家。」他說道。
孫觀主哦了聲。
丫頭低頭應聲是。
這兩個小童只是被送到別的道觀而已,真的是運氣不錯了。
是啊,那兩個欺她踩她的人已經沒 了性命。
「你們下去。」他說道。
沒想到,不來則不來,一來就來個如此大的大人。
那樣子或有挽起袖子,不管跟誰他即刻就要跟上去大幹一場的架勢。
公子?父親不是說那丫頭跟隨的是個娘子嗎?還是個年紀只有十四五歲的娘子?怎麼又成了公子?
秦郎君猛地坐起來。
「那兩個小童,已經送走了。」孫觀主說道,「寶元山道觀,我曾與那觀主同門修道,娘子放心。」
「要是真如此,咱們這些人都活不了了。」程嬌娘說道,微微一笑。
「陳相公莫非已經有了擇選?」周六郎忍不住激動,眼睛發亮,「跟誰?」
陳紹捻須想道,如此之巧,巧中又巧。
「你帶回來的丫頭不一般啊。」周父說道。
孫觀主忙放輕腳步在廊下坐。
「娘子,觀主說,那兩個人已經送走了。」丫頭說道。
陳紹皺眉。
丫頭們疾步過來,在簾帳外跪坐下。
孫觀主誇了她兩句針線好就告辭了,丫頭拿著針線怔怔一刻,內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丫頭有些不解,看著程嬌娘。
夜幕降下來時,京城裡 陳紹陳相公終於等到管家回來細說詳情。
「要是夫人還在,得多高興啊。」她嘆口氣說道,回頭看屋內。
這算不算吉人自有天相?
丫頭哦了聲。
丫頭服侍她安坐下來,吃了一杯水,又幫她梳頭。
「方才陳紹陳相公派人來了。」周父說道。
「娘子睡了?」她低聲問道。
周家人說話習慣直來直往,他說完便看著父親。
丫頭點點頭。
「言談舉止倒也有些不一般,但仔細看來,貌似也沒什麼不一般。」他說道。
「你是不是覺得那兩個小童很可憐?」程嬌娘問道。
「廚下還有什麼?」程嬌娘又問。
程嬌娘已經在卧榻上坐起來。
皇帝年歲漸長,且體弱多病,太子之選,迫在眉睫,二個皇子,朝中派系紛紛,別人對這種站隊擇選非利既害的事都頭疼不已避之不及,但周家卻認為這是大好的良機。
「我只是傻子,又不是瘋子。」她說道。
因為又是飲酒,又是騎馬,秦郎君沐浴更衣之後便躺下歇息了,外間丫頭們低聲的說話驚動了他。
丫頭們很少見公子如此語氣,有些驚訝,遲疑一刻捲起簾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