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觀天
第十三章 好心
程嬌娘手將燒火棍挽個花，揚起碎碎火星。
聽著娘子說話，真是一波三折起起伏伏七情六慾齊全。
「這是我們家娘子，他是求診的。」曹管事說道，「誰問誰啊？」
四周人抬頭望天，想要嘆氣。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錢，貨自然要收回，沒錢，治好的病再打回原樣，天經地義，童叟無欺，周家傳承。
還是要錢？
她坐在鋪墊上看著火光旁娘子的側影，大大的兜帽遮住了臉面，只看到小小的下巴。
「你們很幸運。」程嬌娘說道，用手拿著棍子挑火，「要是擱在半個月前，就沒救了。」
原來她接連問沒錢，是為如此。
三個漢子也怔住了，尤其是說話那位，脖子都紅了。
「你們周家，竟然如此家教？」程嬌娘看著曹管事木木說道。
程嬌娘受了他的禮。
你家娘子，那你連個面都不敢往跟前湊……
那娘子，出手將死之人一夜好轉，跟著她，就是天下最好的良藥。
「半個月，我連自己走幾步都累，坐馬車這麼遠，不等拉到京城，我就，先死了。」她說道，
「我代兄弟給娘子叩頭道謝。」被喚作大哥的男人立刻再次跪倒，衝程嬌娘叩頭三個。
躲到人後也不安全，怎麼又找我？曹管事不敢怠慢慌忙過來。
「你們沒錢？」她接著問道。
「棒槌給娘子叩頭。」那個男人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噗通跪下，咚咚的叩頭。
用力之猛，站得近的人都覺得地在顫抖，很快那男人額頭一片淤血。
這一隊人馬離開，驛站里立刻變得冷清，男人們站在原地，望著大路上的車隊漸漸化作黑點。
大家都愣了下。
「娘子可要喝點酒？」陳四老爺笑道。
「大哥，此時不急趕路，還是老三養病要緊啊。」大家說道。
「不買那個，買車馬來。」男人說道，「要最好的車馬來。」
大家這才看到門板上的男人睜著眼，放在地上之後，還想用力掙坐起來，最終無果跌躺回去，幾個男人忙圍過去。
曹管事這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周圍的人還是聽到了，那幾個男人勃然變色，又有些
好像總是答非所問，但細想又大有道理，真是古怪又有趣。
「三哥非要來當面謝恩。」他們說道。
程嬌娘很快同意休息了。
「不是應該說，再耽擱半個月就沒救了嗎？」婢女跪坐在一旁看著程嬌娘問道。
「娘子，你的想法好奇怪啊。」她越想越想笑，乾脆咯咯笑起來。
男人們只覺得心頭火辣臉色通紅。
男人衝程嬌娘再次叩頭。
又是一日賓士，夜色濃濃，山間小路上只能行兩匹馬，高舉的火把在山間形成一條彎彎影。
曹管事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也忙上馬，陳四老爺驗證這女子果然醫術神奇，急不可待的要回京救父，當下一眾人再不停留，車隊人馬疾馳而去。
大家愣了下忙看向曹管事。
「你沒錢，也不能欺負人。」程嬌娘依舊木木說道。
這大半夜的竟然也有行路的？不會是山賊土匪吧？
看吧看吧，這女子就是如此古怪！站在人後的曹管事心裏喊道。
曹管事立刻讓人詢問程嬌娘。
「拿去。」他說道。
所
三個男人也急忙站起來。
周家的隨從軍中出身，野外宿營對他們來說很簡單，很快帳篷篝火搭建好了，雖然夜風涼，但程嬌娘還是坐在篝火邊，略作歇息。
意料之中，女子們有幾個能喝酒的，陳四老爺笑著收回。
「他暫時救回命，最終如何，還要靠養。」程嬌娘說道，「要大魚大肉大補，你們不是，沒錢嗎？那如何養？」
「我父親的病，娘子有幾成把握？」他遲疑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
四周的人再次獃獃。
婢女恍然，又忍不住噗嗤笑了。
「大恩不言謝，恩情記下，來日必報。」他說道，「請娘子留名。」
「怎麼？」他們齊聲問道。
大家都愣了下，這下連陳四老爺都看不下去了，才要說話，程嬌娘抬頭四下看，似乎找什麼。
「娘子？」他問道，「沒錢，要把他的傷再次打壞嗎？」
「你有。」程嬌娘說道。
「我這就進城買牛羊魚肉來。」那人答道抬腳就要跑，被男人一手拎住。
「娘子，你方才的話不對啊
在場的人都怔了下，這話說的可真……
「棒槌！」為首的男人一巴掌打在那男人頭上，將他打的栽了下。
「不問陳四爺嗎？」隨從問道。
「我，我，我沒有……」他吭吭說道。
「大哥，大哥。」他們喊道。
「周家的，那個管事呢？」她問道。
這場景讓在場的人心中都一驚，莫非這病者又不行了？
該，多嘴！
這邊主僕安靜而坐，那邊邊上圍坐喝酒的侍從忽的都站起來。
這邊說話，那邊又一陣亂，兩個男人抬著門板急奔過來。
為首的男人低下頭看著手裡的錢袋，抬手遞給一旁的人。
氣氛頓時有些緊張，槍弩都拿在手上擺出攻防的姿勢。
「他們沒錢，你，拿些錢給他們。」程嬌娘說道。
男人奔近，氣喘。
這堆篝火邊只有她們主僕，其他人自動迴避，陳四老爺上前問候幾句。
程嬌娘說話一向簡單，說的也不多，所幸這婢女隻言片語中總能領會其意思，並不多問，這次看來是真不明白了。
曹管事一句話不多說，拿下腰
曹管事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有人馬來了。」他們說道。
這種孩童般的無理取鬧，陳四老爺忽地相信這程家娘子曾是痴傻兒了，雖然他還是不信痴傻兒這種病能治好。
「這，這怎麼行？」男人亦是大驚，擺手不要，「怎能要娘子的錢。」
那就是說現在還有救，陳四老爺只聽到這個頓時大喜，畢竟男女有別，他客套幾句便走開了。
「曹爺，不行了，休息一下吧，太黑了，走的越來越慢。」前邊有人喊道。
「多謝。」程嬌娘說道，「不喝。」
「正為養病，才要趕路。」男人說道，看著那官路大道，「什麼好吃好喝的也比不上跟著那娘子放心。」
「得，性命，不知，恩人面，枉為人……」門板上男人低啞斷斷續續說道。
程嬌娘沒有理會扶著婢女上車。
大家愣了下，確切的說已經楞的不能再楞了。
「你……你有錢就，就能欺負人……」這漢子日常跟女人說話都不多，更別提跟這麼個小娘子爭辯，又是氣又是急悶悶不知所言。
隨從撇撇嘴。
大家恍然，轟然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