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觀天
第四十章 可否
「棒槌哥，你才十八歲？」他問道。
「反正，娘子你可千萬別再說這話，真是嚇死人，別說和你結義，就是和你身邊這個姐姐，我們都天上地下呢……」一個漢子說道，順手端起水碗咕咚咕咚的喝了，然後沖婢女一伸，「多謝姐姐，再來一碗。」
金哥兒一顆心落地，也不哭了，只顧著咧嘴笑。
老三提起筆寫金蘭譜。
這邊程嬌娘看向他，坐正身子，整理衣袍，沖他們行稽首大禮。
雖然是第一次進來的宅子，其內的物品備的齊全，小書房裡筆墨紙硯熏香等等皆有。
「請。」程嬌娘再次說道，伸手做請。
「也沒什麼事，我們，我們不用進去說的。」老大說道。
老三，徐茂修抬手相攙扶。
程嬌娘每念道一個名字，男人便站出來示意是自己，程嬌娘含笑點頭見禮。
「娘子，你這是做什麼！」老三最先說道，一面肅容，坐正身子，亦是要行稽首大禮，「你是怪我們見恩人不施禮嗎？」
「就是就是，我們什麼人，娘子什麼人。」另幾個人也忙說道
「其實，你們想多了。」她說道，抬起頭看著這男人，「我只是，想要個兄長而已。」
「好住處好住處。」一個男人稱讚道。
是不放心他們孤男寡女的吧？
但總覺得哪裡也有點不對。
親眷或者……
程嬌娘沖他們彎了彎嘴角。
看著兩個少年，都是富貴俊秀，與這娘子才是同一般的人……
「這怎麼可以？」
婢女也有些意外。
想要，有個，兄長……
老三點點頭。
這話說的幾個男人都驚訝，視線看向周六郎和秦郎君。
她，有兄長了。
「我來吧。」老三伸手說道。
屋子裡的聲音傳到院子里，冬日尚未結冰的引水花池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在竹石山景上盤旋。
「你去幫哥哥們寫。」她說道。
恩人怎麼向受恩者施禮了？
金哥兒忍不住哈哈笑。
男人們忙還禮。
「程嬌娘，不知有幸拜幾位為兄長否？」程嬌娘說道。
平白多出這麼一個妹妹，男人們都有些手足無措，胡亂的還禮。
「不敢，不
那邊周六郎冷笑一聲，甩袖轉身幾步走開。
還是徐茂修安坐接受了禮節。
屋子裡安靜下來。
不放心？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進來等。」她說道。
「娘子，你這是要折殺我們了！」老大喊道。
「見過郎君們。」
「我徐茂修父母雙亡，活了二十四年了，竟然也有個妹妹了。」他含笑說道。
「那個，大哥做主吧。」幾個人齊聲說道。
慌得男人們跳腳躲開。
屋子裡的說笑聲響起，一掃方才的拘謹。
秦郎君衝程嬌娘笑了笑，也由小廝調轉車頭走開了。
「什麼都沒準備呢，連茶都沒有。」婢女笑道。
屋內爐中焚香，程嬌娘和老三並列其前，各自展開手中帖子，念道。
「你怎麼長的比我爹都老。」他笑道。
婢女笑而不語給他倒水。
被喚作大哥的男人和老三對視一眼。
婢女將東西搬過來。
在室內分賓主坐定，金哥兒在這裏熟悉，幫著婢女給大家送水。
程嬌娘安然而坐，聽他們亂七八
「如此，小妹，見過諸位哥哥。」程嬌娘再施禮說道。
「今有，江州程氏嬌娘，告親族之靈。」
「你爹又不似我這等好漢！」
看著其他男人怒目，這男人縮頭，忙端起水來喝，再不敢開口。
幾個男人忙還禮。
「娘子，其實，這件事不是我們幫了你，要不是我們，金哥兒或許早就被你找到了呢。」老三說道，苦笑一下，「你無須為此掛懷。」
「娘子，真是抱歉，我等無知魯莽，讓娘子擔憂，給你們惹了麻煩。」老三整容說道，一面抬手要施禮。
這個娘子，雖然文靜有禮，但對人行如此大禮還是頭一次，關鍵是，論起來，她才是這些男人的大恩人呢。
程嬌娘再次低頭施禮。
「多謝，哥哥們。」她說道，低頭施禮。
程嬌娘再次轉身，做請。
大家便有些訕訕。
男人們愕然。
各自念完，叩頭，將金蘭譜投入香爐中。
什麼？
「你們不是要報恩嗎？」程嬌娘說道，看著他們，「多個妹妹照顧，這個恩報一輩子，不是更心誠嗎？」
看著程嬌娘安靜，婢女慢慢也明白了什麼，也不再驚訝，安靜的給幾人添水。
「娘子，要自己寫嗎？」她問道。
「對啊對啊，我活了十八年了……」徐棒槌也忙跟著說道。
「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老三說道，「如何能亂了規矩。」
這樣嗎？
這邊婢女帶著金哥兒過來跪下叩頭。
「程嬌娘，謝幾位大哥，大恩。」她說道。
「今有，茂源山人氏：范江林，范石頭，徐茂修，徐四根，徐臘月，范三丑，徐棒槌，告祖宗之靈。」
徐棒槌五大三粗，頭大膀子圓，一圈的鬍子和毛髮一般濃密，一瞪眼。
郎君這個稱呼可是他們這輩子頭一次聽到。
幾個男人帶著幾分愕然不解看看周六郎和秦郎君的背影，最終還是進來了。
「就是，這才是京城嘛，昨晚那窯子……」一個男人跟這點頭，話沒說完被身旁的男人抬手打了下。
「不用不用。」他們說道，一面打量四周。
男人轟的一聲忙側身，或者避開，或者亂亂的回禮。
程嬌娘做完整套禮節，才抬起頭。
「對啊，老子才十八怎的？也是一條好漢。」他說道。
半芹推開門，招呼眾人進來。
老三擺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說話了。
「說起來是我們的家，其實我也是頭一次來。」她說道，一面又忍不住抬手捶打兩下金哥兒，「你這混帳小子，亂跑什麼！嚇死人啊！」
婢女記得他讀過書，自然也會寫字，便依言將几案推過來，自己磨墨。
幾個男人半起身，看著面前的女子，面色漲紅的喊道。
好像聽起來也對啊。
程嬌娘點頭。
「好，既然娘子看得起，我們就認了。」老大說道。
男人們你看我我看你。
飲酒一夜，醒來就奔波躲逃，幾個人真是渴了。
這個男人也聰明呢，婢女抬頭看他。
金哥兒咦了聲，看著徐棒槌。
正要施禮的老三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話便停下了。
程嬌娘又看向周六郎和秦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