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展翅
第七章 不難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認識的不認識的，歡喜悲傷，都沒有留下任何印跡，甚至直到不久前，所有的事在她眼前都不過是過眼而逝。
程嬌娘搖頭。
「外事已擾擾。」程嬌娘站在廊下回頭，說道，「何必還要勉強自己。」
婢女忍著笑。
「娘娘，晉安郡王已經成人，皇子成人還要移出宮外，更何況是郡王，怎麼長留宮中？」陳紹整容說道。
「皇家無家事，皆為天下事。」陳紹亦是肅容說道。
這些重臣豪族自持莊重驕傲的很，好似跟天家聯姻就毀了他們前程似的，一個個委屈的不行，想與天家結親的人多得是，他可不去專挑這些一心要當名臣的人家，省的失了臉面。
婢女有些忐忑，是不是逾矩了？不該跟娘子開這種玩笑……
陳十八娘一愣。
她裝做是看眼前的字，怔怔坐著，直到那邊程嬌娘寫完字放下筆。
「也就五六年而已。」太后不悅道，「咱們方家男兒，晚成親的多得是，當初魯王不是三十才成家，照樣兒孫滿堂，礙著什麼了。」
一個內侍捧著一隻箭小心的在太後面前幾步外跪下。
陳十八娘忍不住失笑。
旁邊一個內侍這才忙向前。
「如今天氣也來越好，花開的也越來越多，京中詩會便也開始，不知娘子有興趣一同去玩耍否？」陳十八娘問道。
「與其說別人放在心上，不如說，是你自己放在心上。」程嬌娘說道，「你哈哈一笑，此事也就如此而已。」
太后哼了聲。
「有事就是有事了，不用裝作一
「哈哈。」她說道，然後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這些酸儒直臣，不高興了敢指著本宮鼻子罵，罵完了天下人還給他叫好，本宮才不跟他們打交道，讓他們有機會踩著本宮博名。」她說道，「他家的女兒愛嫁誰嫁誰，只是嫁入我們家休想。」
「捨不得啊！他們怎麼捨得！」
「誰來了？」他問道。
一旁內侍宮女紛紛低頭不敢多言。
她猶豫一刻，最終還是沒有再提筆。
晉安郡王手一停，拋起的南珠呼啦啦的掉落在地。
太后抿嘴笑，一面看向內侍，伸手。
晉安郡王從地上跳起來。
皇帝心裏笑道。
「我該走了。」陳十八娘忙擠出一絲笑說道，「明日再來。」
「娘子，有嗎？」她低聲問道。
「宣。」她說道。
「這話可就重了。」晉安郡王哈哈笑道，坐起盤膝，「然後呢？」
陳十八娘一怔之後跟上。
婢女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
「你做得對，該聽聽，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聽是為了聽。」晉安郡王笑道，擺擺手。
「後來呢？」他問道。
那女子端正的坐著，神情木木，視線看向門外，似乎看什麼又似乎空洞無物入。
魯王是因為病著不能成婚所以才拖了那麼久，這不能比啊。
說罷轉過身。
太后露出笑容。
陳十八娘忍不住抿嘴一笑，跟上去。
「她，捨不得。」他慢慢說道，嘴邊一絲笑，這笑意越來越大，最終仰起頭
陳十八娘一口氣將昨日的事說了。
「那還得等多少年啊？」他說道。
「瑋郎也是頑皮。」他說道，「怪不得陳大人生氣，回頭母后給陳家女兒保個好媒做補償。」
「四郎。」太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這童子身才是吉物，如果破了，那……不好。」
「人不都是說，要寵辱不驚。」陳十八娘說道，嘆口氣，「我心裏不好受，又覺得就怕人看我不好受，非要做出無事的樣子來讓她們看。」
「你看，如此而已。」她說道。
室內靜默一刻。
「誰沒心事？」程嬌娘也微微側身低聲回道。
陳十八娘放下茶碗。
太后的臉色頓時拉下來。
「陳大人也是，吾只是不小心，至於這麼大的氣嘛，非要將吾趕出去。」晉安郡王笑道。
「仔細一想，還真好笑！哪裡來的莽撞子！」她笑道，一面抬袖掩面，然後她就哈哈笑起來。
內侍也不敢距離太后太近。
沒有心。
陳十八娘在後立著默默一刻，面上浮現笑容，笑容漸漸擴大。
程嬌娘沒有說話。
「陳大人就氣呼呼走了。」內侍說道，「太後娘娘也在生氣呢，正讓人叫皇帝來。」
「那是自然，他說起來是本宮親手養大的。」她笑道，不過旋即她笑容一收，「可是，那陳紹實在可惡！」
對於政事，皇帝雖然孝道，但還沒到聽從內宮的地步，聞言只是一笑。
程嬌娘與她施禮。
「可是。」他躊躇一
「好了，陳大人，本宮和你陪個不是，小孩子頑劣，你莫要多心。」她說道。
「此事，也不過如此而已。」
此時春風徐徐，廊前一株櫻花正開，隨風落花如雨飄落廊下。
「郡王也是頑皮，陳大人是來問罪了吧？」她說道。
春日里打開屋門，看著院中景緻飲茶飲水，二女閑談，確切的說陳十八娘談，程嬌娘作答。
「娘娘！」陳紹打斷她說道，「這是宮中所用，卻射在我家的馬車上。」
婢女已經自動退後，避開二人談話。
外臣不得攜器進宮，更別提進內宮了，這隻箭是在宮門外就交由侍衛所持，然後一關關查驗后遞進來的。
指不定還有什麼不堪的話說笑自己呢。
「你瞧把他嚇得。」她對宮女說道，「不做賊不心虛，這孩子，做賊都不會。」
半芹低下頭抬袖子假借擦汗擦去眼淚。
人家估計也不想嫁。
「娘娘，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些事，差點忘了，我先走了，改日再來陪娘娘。」晉安郡王說道，一面施禮，調頭急匆匆走了。
年約五十的皇帝形容清癯，面色帶著幾分孱弱，但好在精神還好。
「你不知道，昨日要氣死我了。」她說道。
被人莫名其妙的射了一箭，結果自己沒嚇到，一掀車簾倒把射箭的人嚇到了。
宮女亦是笑。
陳十八娘回過神，察覺失態有些不安，看這邊程嬌娘主僕安靜而坐，程嬌娘手裡甚至多了一本書正在翻看，聽到她回神，二人看過來，也沒
晉安郡王坐在殿中，正一下一下的在手中拋一把南珠玩，嘴邊帶著淺笑。
「十八娘子好像有心事。」她低聲說道。
來這裏客隨主，二人在家中都只穿襪子，一前一後搖曳裙下白襪踩著落花而行。
這兩年倒沒人提起，不過最近開始又有人議論了。
「那，到時候，給瑋郎挑個好人家。」他最終說道。
「我有病。」她說道。
「沒有。」程嬌娘又側身認真答道。
程嬌娘嗯了聲沒有說話，在台階前站定。
皇帝哭笑不得。
「哈哈。」程嬌娘沖她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
「我不能哈哈笑，你笑一個。」程嬌娘說道。
「那怎麼成？」她說道。
陳十八娘有些不明所以，笑嗎？
關於晉安郡王移出宮外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說起了，早幾年便有御史上奏章，結果惹的太后不悅，非要治罪，最後在皇帝的周旋下不了了之。
看著陳十八娘幾乎把衣帶揪爛，婢女不由往程嬌娘身旁傾身。
書房裡，陳十八娘放下筆，對著几案怔怔一刻，扭頭看另一邊，永遠那麼一身素衣打扮的女子正慢慢的穩穩的書寫。
「朕想，瑋郎年紀也不小了，陳大人家門倒也合適，不如……」皇帝說道。
十幾年的痴傻，前塵往事沒有在她的心裏留下任何印跡。
太后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微微愕然，旋即失笑。
婢女一怔，另一邊正收拾書桌的半芹卻是手一停，看向程嬌娘。
心事都無從可有。
「我不會作詩，也不會賞詩，又不愛說話。」她說道。
尤其
陳十八娘看向她，神情有些忐忑。
皇帝一怔，旋即明白太后的話，神情有些複雜。
陳十八娘也不需要她回答，這一聲嗯已經打開了她的積攢的悶悶。
皇帝苦笑，但作為直接受益人，又為了江山社稷，對於這種引子童子的荒誕之言，他不得不寧信其有。
她咧咧嘴角。
「本宮年輕時候，用這個玩過投壺。」太后看著箭笑道。
內侍施禮躬身退了出去。
程嬌娘轉過頭看她，彎了彎嘴角微微笑。
「其實你有事，便不必強行來。」她說道。
太後宮中，聽到皇帝的話，太后斷然搖頭。
玉帶橋，程宅。
「你說這叫什麼事？我該怎麼辦？」她氣鼓鼓問道。
「因為，我還沒有心。」程嬌娘接著說道。
大殿里，陳紹跪坐下首，面色難掩怒意。
「郡王，這件事你故意讓太後知道，陳大人又如此暴怒，為了保全陳家娘子顏面，萬一太后要給你賜婚怎麼辦？」他帶著幾分不安說道。
「陛下來了，奴不敢再聽。」內侍低聲說道。
「後來太后就氣的不得了，但陳大人還沒完，斥娘娘迷虛妄之言。」一個內侍低頭說道。
「不去也罷，也沒什麼意思。」她說道，「說是作詩賞詞，最後還是比吃比穿說東道西。」
太後面色含笑。
「此乃我家家事，不需外人言。」太后冷冷說道。
「陳紹陳相公。」內侍答道。
陳十八娘怔了下。
「本宮也不是那無情之人，只是，多留他幾年。」太后說道，「等大哥兒成親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