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擊水
第二十五章 打量
大家又想到上一次這傻兒娘子進門后偷偷去看程六娘的描述。
程六娘看著院門口,伸手推開她。
「嬌娘,我呢,雖然是你繼母,但是,我可是一心為你好的……」程二夫人說道。
真的?程二夫人倒有些意外,抬眼看著她。
「讓開讓開,一點用都沒有。」她說道,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衫,抬腳向內走去。
「娘子抬舉奴婢了。」半芹施禮笑道。
程四娘和程五娘遲疑一下也忙跟上去。
睜著眼睛睡覺……
程嬌娘還沒回答,程六娘打了她的手一下。
「怎麼了?怎麼了?嬌娘你怎麼出來了?……七娘,七娘,是不是你吵你姐姐歇息了?不是說不讓你吵你姐姐嗎?看我不罰你!」
這明明是自己的屋子,擺設什麼都沒有變,就在今天早上她還在屋子裡綉了一條手帕,針線繃子都還沒收起來,就在窗邊的几案上擺著呢,怎麼突然覺得這麼陌生了,好像是來到別人的屋子裡一般。
「什麼事?」她問道。
程七娘帶著幾分餘悸。
「何事?」她問道。
程嬌娘點點頭抬腳出去了。
程七娘委屈的嘟嘴,抬腳跟上去。
程嬌娘看著她。
「我,我,是那婢女說她睡覺呢……」她爭辯道。
開 玩笑啊,她們才是這家中的女兒們,且是生活了很久了女兒們,怎麼這一個外來的不到一天的女子就在她們面前擺出主的款了?
「嬌娘,你先跟我來,我跟你說些事。」程二夫人含笑說道。
看她走出屋門,程六娘等人才亂亂的回過神起身。
「難道在人前都是裝出來的?沒人的時候,就跟當初六娘看到的那樣眼睛這樣,嘴巴這樣……」程五娘帶著幾分驚恐比劃著。
大家抬頭看去,見程嬌娘正從她們身邊走過。
這樣的人如果是傻子,只怕天下的女子都願意當傻子……
「這是幾?」程七娘伸出手問道。
屋子裡響起程七娘的哭聲,門外的僕婦也忙湧進來勸慰。
程嬌娘點點頭打斷她的話。
程六娘將程七娘從奶媽懷裡揪出來。
「你要去哪裡?」她驚訝問道。
果然,周家把她送回來是有目的的……
「傻不傻的不知道,但是有點怪怪的。」她們說道。
「我上一次回來時,就好了。」程嬌娘說道,「要不然,你們覺得一個傻子能自己從并州回到江州嗎?」
「膽子小?」程六娘則更乾脆,哼聲說道,「不是膽子小,是傻!所以,是你的姐姐嘛。」
「我舅母已經問 過了。」她低聲說道。
「你傻了啊?」她氣道,「睜著眼,那就是沒睡嘛!」
「我哪裡不好看了?」程七娘喊道。
「反正我覺得,她,她就是個傻子,怪怪的。」程六娘說道。
此時她們已經站到了院門外,驚魂未定。
看著這形容自在的主僕二人,坐在廳中的程六娘等人倒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心,為我好?」程嬌娘問道。
「你,你幹什麼去?」程六娘問道。
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端坐,碎花襦裙蓋住了腿腳,披肩的長發與青緞罩衫混為一體傾瀉在地上。
程七娘的臉頓時又拉下來。
「你可真是的,膽子怎麼這麼小的!」程四娘和五娘也忍不住發些牢騷。
修長白皙的手正接過婢女遞來的水,聽到這邊的動靜,微微的抬頭來看,視線端正卻又帶著幾分輕鬆隨意。
啊?
「我不要姐姐了!」她跺腳喊道。
「她,她,睜著眼睛睡覺。」她說道。
程六娘點點頭,旋即又回過神。
「也不對啊,剛才進門啊在大伯母那裡,看起來也沒什麼可怕的啊?」程四娘撫著胸口說道。
程嬌娘顯然不會打算在這件事上浪費口舌,沒有接話,拿起梳子梳頭,半芹忙起身為她 挽鬢。
程二夫人拉住程嬌娘。
「哎呀你別戳我。」她喊道。
程二夫人眼睛一亮,拉著程嬌娘的手不用用力。
「好。」她說道,放下水碗,看著屋中站著的四個女子,伸手,「坐。」
「我知道你不信的。」她說道,一面用手帕輕輕擦拭了下眼角,「我到底是你的繼母……」
程六娘一跺腳伸手推了下程七娘。
程嬌娘看她一眼,視線正正端端。
程二夫人雖然被看的發毛,但面上神情不變,一面嘆口氣。
要……東西?
話音才落就聽到門外傳來程二夫人的聲音。
「我就是說假如。」
「哎。」程六娘喊道。
這邊吵鬧成一團,那邊程嬌娘主僕依舊閑閑的挽著髮鬢,脫下罩衫,換上外袍。
「她這樣子又跟她是不是傻子沒關係,是跟她父母的緣故。」程六娘哼聲說道,扭頭看一旁的程七娘,抬了抬下巴,「比如七娘長得不好看,也不是她的錯嘛。」
程七娘被戳的捂著頭。
對啊!
程四娘五娘都一臉尷尬。
程六娘邁進室內,左右看了看,才看到窗邊几案前坐著的女子。
竟然是好人兒,不是傻子,那說出的話大家就能聽一聽了,可不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別鬧了,別 鬧了……」程六娘說道,伸手推程七娘,「她走了,她走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你到底看到什麼了?她幹什麼了?」她喝問道。
「喂,只是,讓你暫時在這裏歇息一下,你,你別碰我的東西啊。」她說道。
程四娘五娘七娘等人也互相挨著邁進來,幾目相對,室內一陣詭異的沉默。
程六娘四人下意識的屈身還禮,矮身坐下,坐了一半才回過神。
程七娘嘟嘴一臉委屈。
「我去見這家裡的男主人。」程嬌娘說道。
程嬌娘看著她微微一笑。
「是程大老爺。」半芹在一旁補充說道。
對於這幾個娘子的失禮,程嬌娘只是微微一笑。
那可真可怕……
「自然是真的。」她說道,「只要你信,我就信。」
「假如也是你長的不好看。」
還是周家好手段,怪不得一直無聲無息的,把人要走,然後教一教,打扮打扮,往人前一推光鮮亮麗的好人兒一個。
反而很好看……
在場的人都反應過來了,頓時又是氣又是想笑又是莫名的羞臊。
程七娘邁上前一步,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主人身份,伸手指著几案。
「可是,她長得好看。」程七娘說道,一面抬手擦了擦眼淚,「有這樣的姐姐,出 門去的話,一定很風光。」
「我信。」她說道。
「去見程大老爺。」程嬌娘說道。
程四娘五娘也點點頭,看著外邊女子的背影。
所有的視線都落在程七娘身上。
要是認為一個傻子能做到如此,那人才是傻子呢。
「本來你就不好看,小孩子家真是說不通。」
「說啊。」程六娘搖著程七娘催促道。
程嬌娘和半芹都看著她。
「怎麼證明一個傻子不是傻子?」她低聲問道。
「我要找他要些東西。」程嬌娘說道。
屋門已經拉開了,一個婢女正端著托盤走過。
程嬌娘停下腳看她,居高臨下。
「你,真的好了?」程六娘用力抖了下衣裳,坐直身子看著程嬌娘問道。
這家裡的男主人?
「那是你這婢女有錢雇了人送嘛。」她說道,看了眼一旁的婢女半芹。
「睡覺又不是死了,難道不能醒了嗎?」程六娘說道,伸手戳程七娘的額頭,「醒了閉著眼才是嚇人好不好?」
「還用證嗎?」她們低聲說道,一面看了眼梳妝的程嬌娘,頭髮挽起來,更顯得額頭飽滿,眼睛黑亮,明明沒有一件飾物,卻讓人覺得耀眼。
「不用急著拜見,你先歇息一晚,等明日老夫人,大老爺,一起見吧。」程二夫人含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