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擊水
第四十九章 升堂
「他們說了什麼？」程大老爺問道。
為什麼一年多這孫仙姑從來不踏入他們的家門，偏偏這傻兒回來后她就來了？
程大老爺一怔。
眼前莫名的浮現玄妙觀的孫仙姑跪拜那程嬌娘的場景。
宋知府神情沉沉，莫非他小瞧了這個案子？
「大人說的是。」李節推也笑道，似乎根本就看不到通判臉上的嘲諷。
為什麼？
原本這種鬥毆訴訟升堂不急，拖個十天半個月的多得是，但在程大老爺的建議下，第二日江州府就升堂開審了。
「鬼鬼祟祟的避著人在屋子裡說，誰知道說的什麼見不得人的。」程大夫人嗤聲說道，「橫豎不會是說咱們的好話。」
「是啊是啊。」程大夫人也忙答道。
這當然不是為了鬥毆的案子，而是為了一會兒鬥毆的案子牽涉出來的嫁妝案子。
聽他特意重重的點出歸德郎將的身份，便是點明周家是仗勢所為，堂中的吏員也好差役也好，都面露幾分不滿，一旁坐著的李節推神情不變，似乎根本就沒察覺通判的意思。
「升堂！」她喊道。
「曹貴，你身為京城歸德郎將周家的下人，卻橫行江州，毆傷良民，你可知罪！」
「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這一次一起給他們個教訓。」他說道。
婦人都是見女眷的，知府的女眷都在後衙，怎麼到這裏來了？
話沒念完，宋知府一口茶噴了出來。
他的心中忽的有些忐忑，總覺得有些不安。
因為顧忌身份，程大老爺自然不會出現在堂前，而為了避嫌，他
宋知府沉吟一刻點點頭。
程大老爺打個機靈擺擺頭甩去幻聽幻覺，聽得大堂里啪的傳出驚堂木的清脆聲音。
曹管事四人在堂前站好，看著對面帶著恨意的林九等四個掌柜庄頭，還微微一笑。
「難道那個傻兒的邪祟如此的厲害？」她忙忙說道，「仙姑根本就鎮不住反而被她降服？」
「大人，有人要旁聽。」他低聲說道。
大堂一旁的屋子裡坐著的程大老爺放下茶碗，忽的看到外邊有三四個婦人走進來，還是由衙役帶著進來的，他不由皺眉。
程大老爺點點頭，想到那次回頭所見。
正疑惑間見那幾個婦人被帶進了另一邊的側廳，竟然也是旁聽的！
這種大人的帖子可不是誰都能收的起的，看過之後是要還的。
「大人，讓不讓聽呢？」雜役請示道。
「哦對了，二房那邊昨晚果然去了？」程大老爺想到什麼問道。
為什麼仙姑要對一個傻兒大禮參拜？
「還按商量好的來，至於其他的，看對方動作再說。」他說道。
「那你這個正常的腦子倒是說為什麼啊！」程大夫人也不甘示弱的喊道。
「是啊，就是她來家裡那次。」他說道。
程大夫人愕然看著他。
不是個傻子就是個瘋子，林九等人心裏說道，啐了口扭頭移開視線。
程大老爺神情輕鬆，跟早上出去的時候完全
有人從外邊急匆匆進來。
「來啊，仵作驗傷。」通判沉聲說道，一面又看節推，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嘲諷，「李大人，先驗傷吧，別急。」
不過這次有些古怪，粗略說來來告的是行兇者，被傳來的是受害者。
夫妻二人同時鬆口氣，總算能說正常的事了。
他們不是想坐牢嗎？那就讓他們坐個夠！
「誰？」他失聲喊道。
「難得我來聽這種小案子，但願說的精彩些。」他說道。
已經接連幾次在信心滿滿篤定的時候被那傻兒的出其不意潑一盆冷水。
「應該很精彩。」一旁的清客低聲笑道，「大人，證人可不少，那邊的屋子候著的人七八個呢，南城北程都齊全了。」
這種鬥毆的官司用不著知府大人出面，所以堂上只坐著通判和節推二人。
「打走！」宋知府頭也不抬的說道。
通判冷笑一下，看了眼節推，瞧這急的，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錢財，這才沒說幾句話呢就急著往別的事上扯。
「……曹貴，休得狡辯，你周家的娘子嫁入程家，便是程家的人，那鋪子就與你們無關！你這種行徑無疑是青天白日的盜搶！來人！給我打……」
後堂里宋知府端著茶碗吹了吹。
「……林九，你適才說曹貴闖入你店中狂妄打人？」通判便看著堂下接著問道。
為什麼這個人前一副得道高人清高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姑會對那傻
竟然真的被這個傻兒告成了嗎？我的天啊，程大夫人掩著心口就要流淚。
雜役站著卻沒動。
「聽吧。」他說道，「動不如不動，聽完了她們自然會來找的，那時候就知道是為了誰了。」
「沒事，沒事。」程大老爺笑道，「她告了就告了，卻是惹怒了江州府除了李節推外所有的官員，她以為上堂我們就怕了，就會服軟被她拿捏，就會怕世人指點我們的不是，那她真是錯了，她這是自找苦吃！」
公堂上通判大人與節推大人終於開始了爭辯。
「是的，大人，他逼著我的店關門，還打傷我，你看我的傷……」林九義憤說道，一面掀起衣裳。
耳邊也響起程大夫人的話。
「那這案子還是按商量好的來嗎？」清客低聲問道。
「真的？」她問道。
見禮以及核對了身份之後，黑著臉的通判大人不待節推說話就拍響了驚堂木。
「難道那個傻兒的邪祟如此的厲害，仙姑根本就鎮不住反而被她降服！」
她花了一百貫都見不到仙姑一面，想跪拜仙姑都無門，而那個傻兒，竟然能讓仙姑跪拜……
程大夫人哦了聲，神情依舊猶疑，這讓程大老爺看的心裏有些不舒服。
程大夫人面色猶自不安的看著他。
「不是秦侍講，是幾個婦人。」雜役說道，他看到這帖子的時候還以為是假的呢，此時見知府的神態，便確信無疑了。
他輕咳一聲。
裏面的動靜傳到外邊，公堂上的人不由都一怔，說話也停了下來，看向側
她抬頭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程大老爺，忽的眼睛一亮。
雖然夫妻拌了嘴，但程大老爺回到家的時候，程大夫人還是急切的迎接過來。
能拿著主家名帖的下人也不是一般的下人。
「秦侍講怎麼……怎麼來江州了？還要聽這個？」他問道。
「還有別提你那個真人仙姑，她怎麼能鎮得住那傻兒，她可是對那個傻兒大禮參拜的。」他哼聲說道。
噔噔蹬的水火棍在大堂的青石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音，伴著兩班衙役齊聲吆喝，原告被告上堂。
什麼人要來聽他們家的案子？而知府大人竟然還放了進來？
「無須擔心。」程大老爺說道，撩衣坐下，「明日升堂。」
清客也點點頭，將帖子遞給雜役。
通判要說什麼，節推接過話頭。
「為什麼？」程大夫人問道。
「連道祖真人，孫仙姑都鎮不住她，府里的官員，行嗎？」
「秦侍講從來與咱們江州這邊無瓜葛的，莫非是為了周家？」他說道。
牽涉到嫁妝案子？想得美，用不了幾句話通判就會將堂上的這些人打出去！
「這，這。」他看向清客，說道，「你看這秦家是為了哪個來的？」
「大人，是遣天章閣侍講、同修起居注、承議郎秦家……」他看著手中的帖子念道。
按照商量好的這件案子只以鬥毆定論，絕不讓他們扯到嫁妝上，但現在突然有了變數……
「林九，曹貴是因為何事與你起了紛爭？」他問道。
「你的腦子能不能正常點！」程大老爺喊道。
外間的言語來往
程大老爺捻須沉思一刻。
才鬆口氣的程大夫人一口氣沒上來幾乎昏厥。
因為程家的身份這種案子沒有讓百姓圍觀，但消息估計已經走漏了，這對於江州府來說，未婚女狀告親長要嫁妝，可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想要看熱鬧的人多不勝數。
「不如早點散了去，還能趕上吃午飯。」宋知府淡淡一笑說道，飲了口茶。
「……大人且慢，曹貴毆傷林九等人，乃是替主不平，這是忠孝，事後又自首，認罪守國法，這是忠義明理，怎麼認是盜搶？」
「我捐了一百貫香油……」她喃喃說道，「我要見孫觀主，她們卻說觀主閉關呢不見客……」
宋知府沉吟一刻點點頭。
程大老爺忍不住站起身走過來幾步倚門看去。
一個雜役掀起帘子，沖通判和節推擺擺手。
「你，前日去玄妙觀，可見到孫仙姑了？」他問道。
「什麼話！」程大老爺瞪眼，「有哪個官員願意被人威脅？這次他們是惹了眾怒了，你等著看吧，定然會亂棍打出大堂，他們不是要定奪嗎？這一頓打就是定奪，也讓世人看看，是誰的錯。」
那次……
宋知府站起身來，有些微微慌亂。
程大夫人慢慢的搖頭。
「怎麼樣？」她問道。
程大老爺忙收起心思，傾身側耳認真的聽。
對啊，為什麼？
屋子裡一陣沉默，夫妻二人瞪眼。
清客也一臉不解。
程大老爺的面色沉下來。
「孫仙姑對她大禮參拜？」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