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擊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坐實
「我為什麼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態？我知道，姜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周鳳祥冷笑道，「京城太平居的東家，一年一人最少二萬貫的紅利，七個人，三年，二十萬貫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現在難道還沒坐實嗎？」有人急道。
「是什麼聲音？」
「他有多少家財可散？」他喝道。
將官們紛紛說道。
看著視線里絕塵而去的人，姜文元重重的吐口氣。
城門處簡陋的廂房裡方仲和被綁著坐在地上咬牙切齒。
「怎麼了？」
「大人，這件事說到底都是方仲和冒功瞞報。」一個將官說道，「戰後大傷，軍心要安撫，被他欺瞞過去了，直到今日你我才知情的。」
剛才為了留下暴跳如雷起身就要走的天使，他們可是足足給了一萬貫的茶水費。
「也不想想，人家在京城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能鬧到陛下眼前，一個小小的西北又如何？」
聲音在四周散開，坐在官廳牢房裡的徐四根慢慢的轉過頭。
牢房裡的徐四根並沒有激動失態大喊大叫，而是依舊坐著側耳貪婪的去聽外邊傳來的嘈雜的模糊的聲音。
「我作證，我作證！」
「有二十萬貫甚至還會更多，人家都肯把命扔在這裏，不就是為了博個前程，博個功勞，把人家的功勞抹去，怎麼肯罷休！」
外邊的守衛們紛紛問道，一面向外看去，不多時便有人傳來了消息。
鮮紅的大印在奏章上重重的扣上，周鳳祥輕輕的吐口氣，卸下了一副重擔，再看四周的人都如同他一般。
當看到官廳前聚集的那些人後，調頭跑的方仲和並沒有出得了城，在城門被守城衛攔下，不管他拿出什麼說什麼這些人都
「這是我做的？我做這種事對我有什麼好處？」
姜文元依舊冷笑，目光看著周鳳祥。
此言一出滿廳的人都驚呆了。
方仲和臉上的興奮頓時僵住了，看著眼前的二人，以及他們手裡的破布。
姜文元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還懷疑我，懷疑我又怎麼樣？我還懷疑你要故意送我們去死呢！」
世上從來沒有巧合，只有人算！
「讓大人辛苦了。」姜文元說道，一面帶著幾分慚愧，「這些證人證言都在這裏，只是可惡那方仲和畏罪自盡了。」
「這麼說那麼多人都是收了錢？這個劉奎可真有錢買下這麼多人的命啊。」他冷冷說道。
「大人，問清楚了。」那人說道，「那傳令兵是收了劉奎的錢。」
「姓方的，你別後悔，你別後悔。」
其實想想這樣做本來很簡單的……至少比丟命要簡單吧……
這不是意外，這是有人安排好的，要不然城門這裏的人為什麼會攔住他？明明官廳那邊什麼消息都還沒有傳來呢！這不是那幾個鬧事作證的兵丁能做到的事，而是官廳里的人！
二十萬貫……
「我是西寨帳下敢勇劉奎，我願證茂源山五人死戰守城有功，將官方仲和棄城而逃奪功。」
是誰？是誰？
「是好些人來給茂源山五人作證的！」
知道他們戰死的時候，他沒有哭。
「就這樣？」姜文元說道，扶著几案神情沉沉。
「這奏章上署名是我的，探查也是我聽的，大軍調動也有我的同意，姜文元，你是副都使，我是監察使，你指揮不當，我便是監察不利，要治罪先治的是我的罪！」
「你想我欺君嗎？」
官廳的
姜文元的臉色很是難看。
這麼有錢，還來當什麼兵！是故意來坑他的吧？
天使的聲音在耳邊再次響起，帶著幾分冷肅。
「你們要幹什麼？我要見天使……」
周鳳祥！
方仲和頭一歪，不動了。
二十萬貫的身家，誰他娘的還管平不平的！
二十萬貫！
廳內的人都安靜下來。
廳中的人也紛紛的符合。
「姜大人，周大人。」一個將官遲疑一下站起來開口，「現在咱們就別再互相質疑了，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那邊天使還等著呢，如果不給說法，他起身上路就憑今日所見也足夠給皇帝回話了，那到時候，可真的是……」
「可要好好的看住，別讓他跑了，到時候胡言亂語。」一個將官又慢慢補充一句。
「我在西北路整整三年，才攢下十萬貫身家……」一個將官坐在後邊喃喃說道，「他們幾個小兵丁三年就有二十萬貫身家……」
「大人，適才探查詢問走訪知曉，自從臨關寨戰之後這將近四個月，他日日走訪那些餘眾家，柴米糧油不斷，人家扔出來他再送，扔出來又送，還有錢，那些人半遮半掩但我們粗略也能估算出來，大約有二十萬貫。」一個將官從一旁站出來說道。
「我是臨關寨生者，我願意證茂源山五人死戰守城有功，將官方仲和棄城而逃奪功。」
「我願作證！我願意作證！」
他當然也知道這茂源山兄弟的身份來歷，但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下這麼大的本錢！
門窗緊閉的官廳內，周鳳祥冷笑道，伸手拿起几案
這些人怎麼又聚在一起了？
臨關戰後他走之前，特意將跟隨自己逃出來的生者打散分佈到不同的地方，為的就是免得他們聚到一起，想起說起那些不該想不該說的事，他相信隨著時間那些事都會忘卻的，更何況，臨戰而逃，對他們來說也是要殺頭的大罪。
這話沒有讓方仲和害怕反而興奮起來。
「不是劉奎有錢，是茂源山這幾人有錢。」有一個將官說道。
「我能作證，他們才是守城的死士！」
「大人，事不宜遲啊。」
門旋即關上了，隔絕了視線，聽得幾聲嗚咽便沒了聲音。
他在親自以及供認不諱上加重的語氣。
書吏將奏章小心的捧過來。
將官們都應聲是，不察之罪也就足以了，不過是被罰一些俸祿以及被皇帝訓斥幾句。
「出來作證怕被追罪，有了這二十萬，別說罪了，就是買他們的命他們也肯干！」
「你我都去準備上個不察的請罪奏章吧。」他說道。
果然是他，姜文元咬牙，恨不得當場一口吞了他。
周鳳祥呸了聲憤憤將手中的奏章砸向姜文元，旁邊的將官們忙上前相勸。
官廳一陣亂糟糟。
「大人不能再拖了。」
他們被燒化成骨灰的時候，他沒有哭。
聽到消息趕來的方仲和腿腳不由一軟伸手扶著牆角，神情驚愕不可置信。
就是想要讓他瞞也瞞不住攔也攔不住。
「這樣，到底是坐實了他們所告非虛。」姜文元說道。
「有數十人呢！在天使面前正喊話呢！」
站在門前台階上的將官們臉色都變的很難看，而人群外的方仲和則面色慘白的轉過身掉頭疾步跑了。
二十萬貫身家，誰會這樣輕易的就散了！
「大人，
門外傳來馬蹄疾馳以及說話聲，緊接著有人站到了門邊。
二十萬貫！這次朝廷獎賞西北總共也不過二百萬貫，那可是整個西北上下的獎賞啊，而他們七個人就二十萬貫。
站在廳中的親隨眼神閃爍躬身應聲是。
「對啊，我也聽說了，這些日子，那徐四根散盡了家財。」另有人也說道。
「開門！」他喊道。
你別後悔，你別後悔。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徐四根的頭靠在牆上，被鞭打過傷痕遍布的臉上有淚水滑落。
門被拉開了，走進來兩個人。
姜文元扶著几案神情變幻。
「方仲和，天使要召你去問話。」門外的人說道。
「這麼說，茂源山五人真是有功？」
數十人的聲浪此起彼伏響起最終匯在一起，整條街上都充斥這聲音，又似乎滿城軍民都在呼喝。
「姜大人！」
算的這樣好的時機，就在天使傳旨的時候，算的好的布局，讓這傳令兵張口喊出有人來所為何事來。
姜文元心裏閃過這個數，再次狠狠的罵了聲娘。
什麼意思？
「把方仲和帶來。」姜文元說道，「請天使大人，親自查問，聽他供認不諱。」
沒有人會傻到為了死了的人不要自己的命！
二十萬貫身家，誰還會來這裏！
有人推門進來了。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當最後一口氣息吐出，方仲和視線模糊的時候，耳邊響起這麼一句話。
伴著這兩句話喊出來，更多的喊聲隨之響起來。
本以為是比權，沒想到原來是比錢，真他娘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陰溝里翻
是啊，現在最要命的是天使。
這不可能，在座的很多人也都心裏喊。
大家的視線便都看向牢房裡。
他果然裂開嘴笑了，該笑，必須笑！
看來只能這樣了，再拖下去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呢，趕快了結吧，也不過是被皇帝訓斥個不察疏忽之罪罷了。
……
天使哼了聲，看在袖子里的錢的份上，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罷了，由小內侍將這些奏章以及證言文書都起來，用來時的黃布包了，二人翻身上馬。
「不，我們不管你的事如不如實上報，方大人，你的功勞我們不計較，你得到這些該還是不該，我們也不會有看法，我們只要我們弟兄的事如實上報，上報那些死戰守城的弟兄們，給他們追封。」
我們作證，我們作證。
姜文元冷笑不語。
這件事總算過去了，姜文元心裏帶著幾分厭惡，甩袖子轉身邁進官廳里去了。
「這不可能！」姜文元喊道。
要治老子的罪，你們也休想逃！
只要不扣上西北的官印那就不算完全坐實。
「二十萬貫，怎麼買不來那些人站出來作證？」
這是有人故意害他的意思！
「早說此事要好好查要好好查，姜文元，你不去當回事好好查，反而威脅我不要糾察，拿著大家的前程來要挾我？你能要挾我，怎麼不能去要挾這些數眾！」
不用哭，為國捐軀有什麼可哭的，反而應該笑。
這話讓姜文元面色更怒。
姜文元看著官廳外，看著緊閉的大門，最終一咬牙。
姜文元的視線狠狠看過去，站在人群里的周鳳祥沒有看他，神情並沒有其他人那樣的驚訝，反而帶著幾分瞭然。
「那還能怎麼樣？難道還能是我們逼他冒功領賞加官進爵的嗎？」周鳳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