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一百一十一章 無常
不過,這女子……
清客點頭忙應聲是,繼續寫。
關鍵是所需啊,人都有私心,人都所需啊。
死了……
當太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有不少人心裏都吐口氣,好了。
劉校理,什麼觀主,太平居前的潑皮,身敗名裂滾出京城的馮林……。
虧的是所有人都注意程嬌娘,沒理會他。
「既然如此,就由中書安排。」太后說道,事情到此也心焦力瘁,一面手撫著額頭。
周老爺愣了下。
平王……
「哎呀,老爺,您就別逗半芹了。」老僕跺腳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周老爺想要問,但這句話卻是打死也不敢問,只覺得腿一軟,手扶住廊柱。
那朝臣面色鐵青,憤憤的哼了聲,要說什麼也沒什麼可說的。
周老爺呸了聲。
這個年輕的唯一儲君,將來還會在位很長時間的皇帝,他的喜怒必將很長時間的影響左右著朝堂,而且這種左右還會延續他的子孫……
「殿下,我想和程娘子,借一步說話。」秦弧說道。
丫頭伏地放聲大哭。
「真的死了,這還有什麼假的,誰敢亂傳這個。」周老爺沒好氣的說道,「連皇帝都……」
「……哎呀老爺,你可真是……。你說這個幹什麼啊!」
這種時候笑豈不是找死。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五味雜陳吧。
「親事是小事。」
周老爺的書房裡擠滿了人,七八個清客都在奮筆疾書。
「就由陳大人你們定奪吧。」她說道,一面轉頭看著昏迷不醒的皇帝,頓時再次悲從中來。
「陛下啊。 」
周老爺哦了聲。
那些人,那些跟她有糾葛的,想要她的財物的,那些威脅她的,對她不利的……
原本能夠停在御街上的馬車已經被趕走了,程嬌娘和晉安郡王不得不沿著御街上一路走出去。
皇帝如果不在了的話,大喪期間肯定是不能婚嫁了,就算不死,病著這婚事也辦不成了。
他忍不住去看那邊的程嬌娘。
「再待?一年半載要是沒有雷雨日呢?」有朝臣說道。
「再待雷雨日,我能在世人印證引雷。」程嬌娘說道。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起。
啊?什麼?
走出御街,終於看到路邊停著的馬車。
「那也是應該的。」他說道。
此時的高凌波已經沉默不語,安靜的似乎先前的癲狂從來沒有過一般。
不過高凌波都舉著玉腰帶闖宮,想來事情一定準的不能再准了,頓時在外的朝臣們都人仰馬翻亂了起來。
程嬌娘看向他。
雖然他期盼過很多次平王死,也曾經親自安排過惡疾癘疫,但最終也都是計劃而已。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感嘆。
……
是,她,嗎?
雖然在自己家中,周老爺還是沒敢說出那個字。
「嬌娘她就不用成親了。」周箙說道。
太后的聲音打斷了陳紹的亂想,他忙收正神情看向程嬌娘。
「真是沒想到。」
「……父親,劉大人得了風疾。」
他是親眼看著那雷劈下來的,現在想起來,腦子裡還是震駭不已。
張家宅院里,張老太爺笑道。
他的視線落在宮殿上,似乎又看到那個孤零零的 躺在地上已經認不出模樣的少年……
「我送你吧,這一趟回去之後,大約不便見了。」晉安郡王說道。
都死了……
事情都是好壞兩面,福禍自來相依,她能引雷,所以引來今日之禍,但她能引雷,偏偏也就能解今日之禍。
「不會那麼久,三五日內必然還有雷雨日。」程嬌娘說道。
太后扶著卧榻大哭起來。
「哎,那可不一定。」張老太爺立刻說道,「半芹哭只怕不是因為做不成嫁衣吧?」
有平王在,他們周家程家就休想翻身……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倒是白費了他適才的緊張,以及張純的言語口舌。
耳邊忽遠忽近的響起話語。
「是,無常便是正常。」他說道,「沒什麼可怕的。」
老僕覺得面前的丫頭身形一僵硬。
有聲音從一旁傳來。
程嬌娘回頭看了眼,見是走在後邊的晉安郡王神情沉沉。
可是不是嘛,何止親事是小事,連平王都是小事……。
「我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或許就跟借力打力射殺那潑皮無賴吧,又或者跟在江州雷火劈死了小玄妙觀觀主以及姦夫那樣吧。」
「簡單點,簡單點,他們也都不是傻子,最要緊是快些把書信送去。」周老爺一邊踱步一邊說道。
晉安郡王點點頭,沒有多言,轉身便走向自己的馬車離開了。
適才這短短的一刻,簡直讓人幾乎窒息。
「都還說不定,就是萬一……國喪,那過了再成親也一樣……。正好你的嫁衣可以慢慢的準備。」
當然這種場合 可跟上一次馮林彈劾她不同,自辯是完全不能服眾的,太后也不會聽,沒想到她沒有自辯,而是直接點頭認了。
還死的如此……。
這個女子,每次都是這樣讓人死去活來提心弔膽,但偏偏最後都是舉重若輕的化解了,搞得他們到像個傻子一般。
話未說完,秦弧上前一步,打斷她。
「程娘子。」
「這也很正常。」她又說道。
「半芹,平王殿下,可是被雷劈死了。」張老太爺說道,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你是不是聽到這個才哭的?」
御街上的燈火搖搖晃晃的讓這邊的路更顯得昏昏。
真的一直在等啊……。
可憐?高興?
他又忙去安慰哭泣的丫頭。
「秦郎君,有勞你……。」程嬌娘說道。
「當然,她一定會幹掉他,對於那些妄圖覬覦她的人,她一向痛快的幹掉了事。」
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但旋即大駭忙低頭躲。
「陛下病情未知,臣等當在宮中輪值。」他又說道。
「你難道忘了,最初做媒,最初挑起事由的是誰嗎?」
雷劈死的,雷劈死的……。
「那,就不用成親了。」他說道。
隨風搖曳的燈光下程嬌娘臉上的神情沉寂下來。
周老爺的耳邊響起那女子重複過幾次的話。
得到允許離開皇宮,這時候天色已經近傍晚,回頭重重的宮殿在夕陽里變的越發的高大。
「……哎呀說這個怎麼了?咱們不說,別人就不想啦?騙誰呢……」
「西北的多寫幾個,他們都不在一個地方。」
這自然是高凌波的人。
天道無 常。
「老爺,知府那裡肯定不缺咱們的。」一個清客說道。
陳紹上前領命。
「真不愧都是江州。」他嘀咕一句。
「風雨就在那裡,而且通過各種方法提醒著世人。」她說道,「你看不到,是你愚鈍而已。」
……
「程娘子可真厲害,能呼風喚雨啊。」又有朝臣似笑非笑道。
太后沒力氣的擺擺手示意同意。
「我就說嘛,半芹你不用做嫁衣,誰要是沾染了你家娘子,就一定倒霉。」
「秦郎君。」程嬌娘聲音有些驚訝。
「平王真的死了?」周箙怔怔說道。
周老爺看的心煩,抬腳走出來,院子里也是一般的熱鬧,家中的子侄們帶著管家小廝正在撤去喜慶的燈籠遮住雕紅。
這種沉默自然不是已經放棄了,那沉默的垂下的視線里必然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凶光。
「陝州的寫兩封就夠了,寫給族長一個,再寫給知府一個。」
連平王都死了……
可恨的是這禍害死都要坑害別人一把。
陳紹手攥了攥,感覺掌心的汗津津。
而此時的皇宮外,平王遇難,皇帝病危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了,但由於宮門緊閉,朝臣們都還在皇宮內,具體的事都不清楚,傳的沸沸揚揚。
晉安郡王看著她,點點頭。
程嬌娘看過去,見秦弧慢慢的從一旁牆角的陰暗處走出來。
回應他的是女子更大的哭聲。
我得親娘老子啊!
倒是只有一個閑著。
是平王!
「走吧。」程嬌娘說道。
「對啊,平王可等不得。」太后說道。
來到這邊的屋子裡,周夫人正帶著僕婦翻箱倒櫃,將喪事要用 的衣衫布料都找出來。
合家合族都在陝州呢,面子怎麼也得過得去。
殿內適才吵鬧的那般兇險熱鬧,她始終站立神情安然,明明事件圍繞她,但偏偏她似乎置身事外看熱鬧一般閑閑。
走出宮門,宮門立刻關上了,帶著一種慌張不安。
「真是沒想到。」晉安郡王接著說道,也看著身後的天空,「好好的天說變就變了。」
不過……
順便替高凌波出了口被張純罵的氣,當然聲音太小,張江州沒聽到。
「娘子,娘子。」半芹聲音含淚接過來,都沒顧上提燈。
不,不是他們像傻子,而是他們太聰明了想的太多,而這個女子因為曾經痴傻所以想法直來直去,化繁為簡,直擊所需……。
「這就是無常。」程嬌娘說道。
「父親,平王死了。」周箙再次說道,在死字上加重語氣。
「……老爺,你這是幸災樂禍還是什麼意思?我看您是太久的餓病沒犯了……。」
沒想到突然之間,平王就這樣死了。
「那也不能少咱們周家的。」他說道。
高凌波可以舉著先帝賜的玉帶闖宮門,其他人可沒膽子,這個時候,直接被禁軍斬殺在宮門前都是你活該。
「那怎麼印證?」
「……。哎萬平,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是吃我張家的飯還是吃程家的,怎麼都向著她,麻煩又不是我惹的,怎麼都沖我來發火,真是倒霉,我就說嘛,只要沾染上她就一定要倒霉……」
周老爺愣了下,忽的想到什麼,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是……你……嗎?」他聲音沙啞的問道。
周箙轉頭看著他。
頓時滿屋子響起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