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好
秦弧抬腳上前。
一個內侍上前打斷太后。
「一直守著陛下,半步未曾離開過。」內侍低頭答道。
想過再見她怎麼樣,但是,原來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你放下,她就放下,你不計較,她就不計較,與君子交,就是如此的簡單。
……。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的兒子倒下了,她不能看著兒子的江山旁落,決不能。
至少他在,自己能安心的等著死去。
「這些都是他用慣的,換了會鬧的。」他說道,一面轉頭看去,見幾個內侍連拉帶哄的帶著慶王來了。
周箙愣了下,旋即鬆口氣。
說完了又自己愣了下。
「不用的嫂嫂,你們玩吧,我們進去說話。」程嬌娘說道,一面對秦弧做請。
但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女子瞬時沉寂的神情他可以肯定絕沒有看錯。
「所以你這是來逼著她原諒你,好讓你心安嗎?」他說道,臉上的笑漸漸凝結,「秦十三,誰又比誰好多少?你又得意什麼?你又該什麼?該你什麼?」
慶王被打斷了玩鬧很是不高興,不停的甩手大叫。
陳紹家的人不敢多留立刻就告辭了,婢女也知道此時不便來往,陳家能派人來問候一下,已經是實屬不易了。
「傳。」她說道。
兩個家僕遞上禮物,傳達家中夫人的問候。
「本宮就知道程娘子定然無事。」她接著說道。
「真要是神仙弟子,哪裡還用今日的事。」皇后搖頭說道,一面轉過身看著簾帳。
「皇后在哪裡?」她問道。
……
「貴妃如何?」太后又問道。
還沒走兩步,聽 得身後馬蹄急響,周箙剛回過頭,就見秦弧已經跳下馬,身後還跟著一個顯然是剛騎馬疾奔而來的小廝。
秦弧也看向院中,那裡黃氏帶著的小寶正手裡舉著風車蹣跚追著婢女奔跑,發出咯咯的笑聲。
那神情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重複,每一次都像是有一把刀子戳他的心。
天子寢宮的門被打開,有人急急的進來。
一個個包袱箱子被抬出來,一輛馬車顯然已經放不下了。
內侍忙跟過去壓低聲音開口。
「如今非常時期,不便登門,但家裡人都惦記娘子。」
他撇撇嘴,下意識的看向皇宮那邊的方向,那裡面可是一大把呢,挑出不懷疑的才是難得。
「六公子,我……我還用去回稟一聲嗎?」婢女說道,伸手指著裏面,「娘子應該小憩好了。」
這個男人在的時候不覺得他有什麼用,此時躺下了才發現還是有用的。
「你們能,我不該。」秦弧說道。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得她一見。」他說道,看向門內。
門內傳來說話聲。
陳家的車馬才吱吱呀呀的走開,有人在門前跳下馬。
「可能見你家娘子?」他問道。
就連哭也不能好好的安生的哭一場!
秦弧點點頭笑了笑,又收起笑。
「娘娘,金水苑來說了,適才程娘子真的引來雷了。」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歡喜。
內侍又收起笑,帶著幾分凝重。
「是的,娘娘,也站了四五人在草人四周,她們當時跪下趴下,那雷就只擊中了草人,可見當時是誰高擊中誰 。」內侍說道,「殿下這是意外。」
秦弧沒有理會疾步而行,連招呼都不打徑直向內而去。
「說的什麼?」她問道。
晉安郡王搖頭。
「那是自然,程娘子神仙弟子嘛。」內侍說道。
坐在天子卧榻前的皇後轉過頭,豎眉瞪他一眼,起身走到簾帳外。
太后再次閉眼要哭。
想到那個日常在自己跟前機靈說笑打趣的貴妃,再看如今的貴妃,這不過是一眨眼間……
「我一個小小的選人,又不是相公大參,有什麼可怕的。」他說道,站在門邊沒有邁步,「還請通稟。」
晉安郡王的身形一頓,看著這內侍。
這真是苦啊。
聽到消息,太后說道。
慶王!
秦弧笑了。
這一個問候,只怕明日彈劾陳紹的奏章就會遞上不少。
程嬌娘哦了聲,目光看向院中。
這邊的內侍笑著也迎接過去,和晉安郡王一起將慶王勸上車。
「多謝陳大人陳夫人惦記,娘子一切安好。」她說道。
晉安郡王垂下手站直身子。
婢女看著他似笑非笑。
透過細細的簾帳,看到卧榻上安靜躺著的男人。
「我懷疑她了。」秦弧說道,看著周箙。
慶王哪裡聽得懂,哼哼哈哈的甩手。
太后想到這裏更是大哭。
「到底出什麼事了?」周箙問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聽半芹說,那天你在皇宮外等著她,你,你們……。」
「我可憐的兒。」
內侍上前一步,低語兩句。
「通稟什麼?十三,你又裝模作樣的幹什麼呢?」
她的孫兒還是死了!不管怎麼 死的,都是死了!
皇后聞言鬆口氣。
不管是外界如何喧喧,也不管皇宮裡的人悲喜交加,程家宅院里安靜依舊。
秦弧抬起頭狠狠的捶了自己一下,點點頭。
「秦郎君?」婢女有些驚訝。
「我家婦人讓我問候娘子可還好。」
「娘娘,娘娘。」一個內侍說道。
「殿下。」他說道,臉上的笑淺淺,「您不用親自送了,奴婢們能行的。」
「這是我家老爺的帖子。」
再說,自己還有父親,就連那個范江林,心裏只怕也是這樣想的。
「哀家就知道,平王他不是天罰。」
是啊,他這是來道歉了?有什麼可道歉的?做了就做了,何必還非要逼她釋懷?
皇后……
「不用,理他們這些閑人呢。」周箙說道,轉身向內走去。
太好了?
太后大哭。
婢女忙施禮道謝。
「娘娘保重鳳體啊,現如今萬千重擔可都繫於娘娘一身了。」內侍們流淚說道。
「真是想不到。」她說道,「到最後,還是他的。」
如今的宮裡的氣氛隨著平王罹難皇帝病倒,悲傷沉悶中還有些暗藏的洶湧。
「來了就進來啊,還等著人八抬大轎請你啊。」周箙皺眉說道。
這樣啊……
高凌波的夫人封齊國夫人。
皇後轉頭看他。
她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種話,那一瞬間她的神情……。
周箙看著他,笑了,伸手一拳過去將他捶開。
秦弧搖搖頭。
「娘娘。」又有內侍疾步進來,面色帶著幾分惶惶,「齊國夫人又來了。」
「這真是飛來的橫禍啊。」
太后停下了哭。
程嬌 娘看著他點點頭,含笑聆聽。
「娘娘還是那樣,吃了葯睡了倒是不鬧了。」內侍答道。
「這個時候,郎君不怕嗎?」她問道。
「殿下,不用拿這些。」身穿高品階服的內侍笑著對晉安郡王說道。
自從得知平王死了后,貴妃就瘋癲了,在宮裡又是哭又是喊,還說出一些駭人的話,太后無奈只得讓人喂葯讓她安靜下來。
「秦郎君。」
「太后懿旨,接慶王進宮。」他壓低聲音認真說道,「如今非常時候,太后沒有傳召,宗室還是不方便進宮的。」
程嬌娘正站在廊下,看著院子里黃氏和丫頭帶著小寶跑跳笑鬧,見秦弧進來,黃氏忙要帶著人避開。
「這真是太好了,是意外,是意外……」她哭道。
晉安郡王抬腳也要上車,內侍忽的伸手虛攔了下。
秦弧抬頭看去,見周箙走出來。
秦弧理都沒理疾步向內去了。
「不用了,我就來說一句話,我也要立刻回去了。」他說道。
看著太后哭的氣喘,四周的內侍宮女忙上前勸慰。
昏昏的夜色里那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或者一絲驚喜,又或者是他看錯了。
弱弱幼童,不知寒暑不知悲喜,最是爛漫時節。
「這真是太好了。」她說道。
皇後面色木然,忽的又笑了,只不過這笑容滿是嘲諷。
「這宮裡真心為平王難過的也沒幾個,有心的自然知道,無心的,也不用特意去說了。」她說道。
「太後接慶王回宮了。」他說道。
婢女在一旁看得獃獃,又看周箙。
太后撐著身子坐起來恨恨的捶了捶卧榻。
如今皇帝病重,國事危難 ,竟然是哭一聲平王都哭不得痛快。
這有什麼好的!
「娘娘,齊國夫人來了。」門外的內侍傳道。
「是……你……嗎?」
太后依著憑几沉默一刻,想到高凌波說的那些話,手不由攥起來。
「娘娘,這個消息奴婢去告訴皇後娘娘?」他低頭請示道。
內侍低頭應聲是,站回去沒有再動。
「六哥兒,我們進宮去見娘娘,到那裡再接著玩,哥哥陪你玩。」晉安郡王上前拉住他笑著說道。
什麼時候連死都要提心弔膽,那日子真是……
這裏太好的意思,可跟太后那邊的太好完全不同。
雷聲滾滾而去風停雨收的時候,皇宮裡的太后也收到了稟告。
跟過來的周箙聽到這句話不由停下腳,神情驚訝。
慶王府里有些嘈雜熱鬧。
秦弧忍不住攥緊了手。
「對,你說得對,我真是欺人太甚了。」他說道,沖周箙拱拱手轉身跳下台階上馬就走。
此時高凌波地位不夠不能宮中輪值,便讓夫人前來,命婦又是親戚,在這個時候前來探望太后無可厚非,前朝的大臣們縱然明知這等同於高凌波來,但也不能太過於阻攔。
「公子,公子,你幹什麼……。老爺叫你速速回去。」小廝口中還喊道。
但這一次秦弧沒有回應他的說笑打趣,而是神情鄭重。
「哎哎!」周箙喊道,「還沒問見不見你呢!」
他一直想看到這女子在自己面前浮現不一樣的神情,沒想到真的看到了。
不,或者應該說是自己的話戳了她的心。
太后聞言拭淚。
「這點小事啊。」他說道,「懷疑她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
不知道這又是來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