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明
當看到晉安郡王仰頭看著星空時，清客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黃氏鬆口氣。
「走走。」他們說道，「這裏可不能呆了。」
「竟然都已經議論到這種地步了。」那同僚悵然說道，「看來這立嗣的事不是一時半時能定下了。」
聽到這句話，這邊的兩個同僚都嚇的臉白了，立刻起身。
「聽說陳相公也有些左右不定了。」他壓低聲音分享了自己得到秘聞。
沒有哪個皇帝和大臣願意擔不起這個罵名，尤其是當今皇帝還是個很好面子的。
「有什麼好不好的。」婢女說道，「他們是未婚夫婦嘛，見個面也沒什麼。」
「大郎，是，什麼人？」她顫聲問道。
「我沒有時間的。」她說道。
「那，元朝兄，是江州先生一派？」他們低聲問道。
程嬌娘搖頭。
「原本是。」他說道，「不過，江州先生說了一句話。」
「皇后提宗室過繼的事，你知道嗎？」晉安郡王徑直開口問道。
那位因為醉酒戲言而被妃嬪殺死的皇帝……
晉安郡王笑了笑。
「……怎麼就不能過繼承嗣了？怎麼就非慶王不可了？都是太祖的子孫，怎麼其他宗室就不行呢？」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改變三百年後的事，但至少現在已經改變了，新的皇帝出現了，新的歷史軌跡將要出現了，不管這軌跡能不能延續到三百年後，她都不能放過。
「皇後娘娘可不是誰幾句話就能說動的人。」他說道，「只能說大家各自為了自保吧。」
「什麼話？」韓元朝問道。
他們的話音才落，隔壁的聲音又猛地拔高傳了過來。
……
未婚夫婦！
「早知道就帶著食材在這野外樹下樂得自在了。」一個說道，指了指路旁。
可是皇帝已經昏迷不醒了，金口玉言還作數嗎？
端著茶走來的半芹被婢女的神情嚇到了，不由停下腳。
「……。要是真論血統，那秀王一脈才是太祖嫡親呢……」
「匆忙見客，失禮了。」程嬌娘施禮說道。
晉安郡王笑了笑沒說話，看著屋內從內室走出來的程嬌娘。
「先慎行才有慎言。」韓元朝說道，「朝中有不慎之行，你我自然有不慎之言。」
「殿下，如果過繼真的能成，怎麼辦？」他低聲問道。
「官人也喜歡這字吧，雖然比不得茂源山墓的行書精妙，但也是別有一番韻味的。」知客笑著說道。
半芹心裏嘀咕著去了。
「客官，這邊請。」知客招呼道。
「殿下。」清客抬起頭看著他，「如果慶王真的坐不了江山，您要怎麼辦？是看著別的人去坐，還是……」
「殿下。」
坐在門邊的婢女也愕然的抬起頭，竟然這一切是娘子……
「那也是留了讓人說的把柄。」韓元朝說道。
「誰擁立慶王，誰就是意圖弄權之臣，誰擁立慶王，誰就是咒大周國運將亡之臣。」
「果然還是讓你受連累了。」他說道。
「為什麼？」
天機么，有時候是不可說的。
「我只是有德派。」韓元朝說道。
原來是這樣，慶王登基，太后和高家掌權是機會很大，太后倒還好，高家肯定是必然要除
「那不一定。」程嬌娘說道。
程嬌娘嘴角彎了彎，一絲淺笑。
「但是過繼沒那麼容易的。」晉安郡王看著程嬌娘認真說道，「這樣一來，高家太后肯定不會相讓退後了。」
在屋裡等候多時不見晉安郡王進來的清客找了過來，看到果然如侍從所說，站在後院的晉安郡王。
「什麼？」
「而且，價格也不便宜。」
士林學子們喜歡指點朝政，點評當朝官員，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只是嘴上說說，並沒有真正實施到亂政的地步，這都要管的話，豈不是成了苛政的道路以目。
晉安郡王面色愕然。
在她這裏，只有眼前，沒有以後，眼前生，以後就生，眼前死，以後就死。
包廂內兩個同僚笑道。
晉安郡王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韓元朝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酒樓，視線在門匾上太平居三字上停留。
「這他娘的誰敢啊！江州先生罵人果然罵的狠！」
「……。揪著頭髮打的那種嗎？」
晉安郡王微微皺眉。
「難道真的是程娘子她……。」
「元朝兄，我們如今可不是狂生了。」他們說道，「慎言慎言。」
「……。虧得他沒去，要是去了，可沒有皇帝裝糊塗說他一句喝多，只怕要被太后罵……」
程嬌娘還禮。
范江林將手裡的弩機重新放在枕頭邊。
「不是這個意思。」她說道，「我是說，不是皇后提的，是我提的。」
晉安郡王邁步向屋中走去，清客忙跟上。
走出了太平居，兩人有
「叨擾了。」他說道。
此話一出這邊兩個同僚忙擺手。
另一個則無心吃喝。
韓元朝一笑跟著起身。
「因為當下朝政清明。」程嬌娘說道。
「舉慶王比同司馬二帝，不知諸君把陛下比為何，諸君又想為何，把當今論為何。」那同僚高深莫測的一笑說道。
「陳相公不是力挺慶王的嗎？」韓元朝也忍不住驚訝問道。
不是什麼天命有定啊，清客隱隱有些失望。
「真是狂生。」另一個搖頭說道。
半芹一陣恍然，對啊，她都要忘了這件事了。
慶王痴傻要成為太子登基，歷史上倒有這種才智不全之人當皇帝的先例子，不過，那兩個才智殘缺的皇帝能登基，卻是因為帝權敗落，大臣弄權的緣故，而這兩位皇帝登基后，朝政動蕩，叛亂不斷，耗盡了江山氣數。
這邊韓元朝和同僚相視一眼，神色尷尬又驚訝。
程嬌娘搖搖頭。
朝政清明？
晉安郡王笑了，看著燈下素衣的程嬌娘，解開的頭髮來不及挽起，散落在身後。
「殿下，如今不爬牆頭了，直接翻牆了？」她忍不住說道。
晉安郡王沒有說話，似乎沒聽到。
她是不說假話，但是可以不說話。
「因為我不想死。」程嬌娘說道。
婢女挽著頭髮將門打開，看著廊下燈影的晉安郡王。
伴著這句話，又是一陣鬨笑。
晉安郡王笑了收回視線看向清客。
晉安郡王看著程嬌娘，似乎思索一刻，又有些笑。
「是我施禮才對。」他說道。
「可是，不是還沒下定。」她喃喃說道。
「你可別看這裏
「姐姐，這深更半夜的，大郎君不相陪好嗎？」半芹忍不住低聲說道。
「隔壁好像是一群士子。」一個同僚壓低聲音說道。
程嬌娘笑了。
「是我。」范江林說道。
兩個同僚對視一眼。
室內沉默一刻。
真是皇后……
屋子裡只點了一盞昏昏的夜燈，照著帳子里的身影越發的搖晃。
「那江州先生豈不是說，誰擁立慶王，誰就是將陛下視為晉孝武帝……」
但聽著這些狂生們越論越離譜，連皇帝的血統都論起來，這可真是不能再聽了。
暗夜裡的程家響起輕微的動靜。
「皇帝的金口玉言了，就等於下定了。」婢女說道，催著半芹去煮茶。
「皇嗣，可不是論德的。」他們笑道，「尤其是只有唯一……」
晉安郡王的腳步停下。
「這是六哥兒的江山。」他慢慢說道。
韓元朝只是笑而不語，坐下來環視四周，忽聽得隔壁一陣鬨笑。
黃氏幾乎停下了呼吸，將懷裡的孩子抱的更緊，門陡然被人推開了，黃氏嚇的幾乎尖叫出聲。
她的父親花費了那麼多心血教養她，她的家族在等著她，她不能死，也不能把希望寄託別人身上，更不能寄託與以後。
「元朝兄，這裏請客怎麼樣？能抵上次作詩輸了的罰了吧？」
清客一咬牙站到他前面。
如果過繼真的能成，那慶王就坐不了江山了。
韓元朝笑了笑點點頭沒有說話抬腳邁進去。
「……果然是被人偷偷灌醉了要哄他去朝堂上拍龍椅？」
聽到喊聲，韓元朝抬起頭，正午的日光有些刺眼
「元朝兄，這邊來。」
「不是，她只是說，如今朝政清明。」他說道。
是啊，死了平王，瘋了貴妃，從太后和高凌波那邊來看，皇后和程娘子這兩個人都是仇人了。
「不是天機嗎？」他又笑了，半真半假問道。
原本不想談的先一個同僚也忍不住了。
同僚們笑了。
還是自己坐？
婢女只得讓開，看著晉安郡王進去。
「殿下。」他沉吟一刻忽的說道，「她說道沒錯，如今朝政清明，過繼的事，還真有可能能成。」
「所以說我朝朝政清明，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他說道，「朝臣士林有何臉面對聖人，對蒼生百姓！」
那同僚帶著幾分小得意。
「……。罵？只怕要被打吧？」
竟然拿朝廷國事太后開玩笑！
哪個皇帝願意被比作這個千古笑談的皇帝！
黃氏坐在帳子里，抱緊了懷裡的睡著的孩子，緊張的側耳聽著外邊，很快那細碎的聲音就消失了。
「為什麼？」他問道。
晉安郡王再次愣了下。
相比這個同僚的獃獃，韓元朝則大笑撫掌。
「這麼說，就是她們兩個為了自保，頭一熱，搞出這個來？」清客說道，帶著幾分試探，「或者程娘子有什麼……。」
夏夜裡似乎平地起風呼嘯而過。
一個還補充一句說道。
「其實以後的事也未必。」晉安郡王說道，「陳相公等人已經遏制高家了，高家想要對你動手，至少現在不會，慶王登基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所以我們有時間避免的，甚至可以先下手殺掉他。」
「找妹妹的。」他說道，停頓一下，「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