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卷一 潛龍勿用

第15章 早附鳳翼攀龍鱗(1)

卷一 潛龍勿用

第15章 早附鳳翼攀龍鱗(1)

朱慈烺命人開了中門,率領眾人魚貫而入。
這座王府按照明朝藩王王府制度,嚴格按照中軸線布置建築,其主要建筑前為端禮門,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四道門戶,中為主殿承運殿,後為寢宮,最後是御苑。圍繞主體建築還有名為堂實為殿的四堂、四亭和台、閣、軒、室、所等五十多處,規模宏大。
十五年沉心忍性,終於要到頭了!
田存善知道太子出宮之後,很快面臨選妃大典。在那之前,四司女官肯定要撥下來。這些女官地位不如太監高,但心眼不比太監大,若是讓她們跟宦官們一樣住邊房,未來應景的時候就免不得落井下石。
朱慈烺望了過去,環視四周,目光落在了隔水相望的梳妝樓。
……
「所以你還是能做好事的嘛。」朱慈烺隨口激勵了一句。
「奴婢在。」
「殿下,」田存善見太子站在拴馬樁前不動,「裏面恐怕還沒來得及收拾妥當。」
「看看再說。」
然而朱慈烺卻不能不用他們。因為他實在沒有人可用。身為太子,看似威福無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真正處在那個位置,才知道什麼叫做掣肘。在他身邊全是一張張帶著鐵鉤的網,只要掙扎得稍稍用力,痛的就是自己。
「殿下,」田存善腦中一轉,「如今天熱,也不怕風,可以在安樂園召見大臣。」
不過這一切隨著出宮,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王府大門前,是二畝空地,全由二尺見方的青麻石鋪就。按照太祖朝的規制,藩王可以有三隊護衛,每隊三千人。這塊空地就是用來給藩王衛隊整理隊列,擺開儀仗的。
女官跟宦官到底是兩個體系,東宮典璽能夠壓住宦官,卻壓不住女官,田存善只好抱著交好的心思,讓人將大花園與寢宮一樣優先收拾出來。這裏的梳妝樓可以讓女官們臨時住一下。而且太子若是要召見大臣議事,這裏也不算失禮,可謂一舉兩得。
崇禎與其兄天啟帝的感情極好,十王府街雖然匯聚了十座王府,整個明朝最多時候同時住過六位藩王。信王邸佔地一百八十余畝,佔了十王府總面積的五分之一強,大門正對紫禁城。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裡,已經是十分駭人的了。即便如此,因為信王趕著成婚,匆匆修葺,讓天啟帝覺得委屈了弟弟。
「我今天本想見見東宮屬官,看來承運殿是不能用了。」朱慈烺略有遺憾道。
病在心裏。
哪怕只是一個小部門,以他的能力和閱歷,憑風借力,勢必能夠撕開一道大口子。然而紫禁城卻是密不透風,逼得朱慈烺不得不冒險行極端之事,這才勉強掙扎出一個生存空間。
安樂園中池塘之南有更衣亭,池北有梳妝樓。可登臨賞水,可泛舟垂釣,可更衣休息,乃是王府粉白黛綠者可以消遣遊冶的地方。同時因為地方寬敞,配樓齊全,也是王府舉行各種慶典的場所。
這三個園子中有兩個帶有池塘,其中一個大的便是安樂園,俗稱大花園。
宋弘業早就看得目不暇接,聽到太子說話,更是專心致志,緊張非常。雖然太子只是指點建築,身邊所有人卻都豎起耳朵,希望能夠從中聽出一些深意來。
田存善見太子殿下的眉頭一點點緊了起來,渾然不知道哪裡不如太子心意,耳朵一懵,只聽到自己悶鼓一樣的心跳聲。
來到這個時代的王府井,並沒有讓朱慈烺沉靜的心有任何變化。他更關注府邸本身。他記得曾有宮人說,信王府的匾額是溫體仁寫的,然而此刻已經被人用黃綢包了起來,只有紅牆黃瓦,表明這裡是藩王府邸。
田存善頓時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口中稱道:「是殿下運籌得好,奴婢等只是動動手罷了。」
田存善剛才悄悄落後一步,已經安排了人去打聽情況,此刻見太子發問,正好應對道:「回太子,寢宮有三間暖閣已經可以下榻了。」
朱慈烺繼續道:「我只看過平面圖,恐怕咱們今天是走不完的。田存善。」
信王府園林由三個不同風格的園子構成,走道不用磚鋪,而是根據不同的要求,利用卵石、鏤空磚或是小塊碎磚構成。園子四周都有圍牆,牆上開出形狀各異的窗孔和洞門,使人們行經其間時,見到園內景色一角,如同畫幅,移步一景,終究不能得見全貌。
還真的是老弱病殘。
朱慈烺滿打滿算是十五歲,當之無愧的「幼」。李邦華六十九,馬上就到古稀之年,可謂「老」。田存善五體不全,是殘疾之人。那些身材魁梧的大漢將軍、東宮侍衛,卻是「病」。
「這種布局叫做廊廡院。是在南北兩端建正殿,東西兩側建迴廊,中軸線的兩旁布置陪襯的配殿。」朱慈烺突然招呼宋弘業上前,親自對著王府指點起來。
朱慈烺從「好再來」出來,站在安全區域遠遠看看了東城門下的人群,其中有幾個已經明顯感染了鼠疫,估計連天黑都熬不到。這些人身邊仍舊聚攏著難民,麻木地看著死亡降臨。他們並不畏懼死亡,對他們來說死亡簡直是福利。
眾人在先來的宦官引領之下,來到了大花園。田存善積極地走在前面,一雙眼睛四下掃蕩,尋常能夠排班站列的地方。終於,讓他在池南的更衣亭下找到了一塊一畝多的空地,興奮道:「殿下,這兒只要擺上屏風,拉上帷幔,便是個不遜於平台的好地方啊。」
宋弘業從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夠步入王府,心情激蕩,每一步都用心提著腳,生怕踩到不該踩的石磚。其他人都是能夠進出大內的,對於這潛邸倒不覺得有什麼稀奇,而且許多地方因為年久失修,已經顯露出破敗之象。
此刻的朱慈烺,已經將束縛自己的繭蛹撕破了一個小口,接下去將是令人膛目結舌的驚天之變。
他們只知道為了自家榮辱富貴算計,卻不知道覆巢之下絕無完卵的道理。別說讓他們去送死,就算是讓他們勞累些,都是怨氣衝天。
這種狀態,甚至不如朱慈烺前世。那時候他身為大中華區總裁,對於屬下去留,以及集團政策調整,尚且還能做到一言以決。以至於這十幾年來,朱慈烺朝思暮想的並非其他,而是能夠恢復往日的權柄。
朱慈烺帶著大隊人馬很快就轉道十王府大街上的信王府邸。
「寢宮打掃得如何了?」朱慈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