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卷二 大君有命

第173章 吹沙走浪幾千里(6)

卷二 大君有命

第173章 吹沙走浪幾千里(6)

開科取士作為國家的掄才大典,是天下士人最看重的大事。朱慈烺兩世為人都沒有參加科舉——前世是沒有科舉,此生是無須科舉。他實在難以理解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心理,彷彿一個個都患有科舉強迫症。只要有科舉,不管誰舉辦的都會忍不住參加。非但闖營佔領區有人要參加,就連外省都有人趕過去。
大順政權旋即又更定官制,宣布沿用唐朝制度。其實以當前的社會形態,要想恢復唐宋故制非但不明智,而且不現實,最多只是名號上趨近而已。李自成的謀士們改內閣為天佑殿,設大學士平章軍國事,以從龍先後而論,由牛金星擔任此職,宋獻策擔任軍師,顧君恩卻因為資歷太淺,去政府中擔任侍郎。
延綏總兵王定在李自成打下延安時,帶著自己親信家丁棄城逃跑。榆林道都任與副將惠顯、參將劉廷傑等聯絡里居將帥尤世威、王世欽、王世國、侯世祿、侯拱極、王學書、前任延綏總兵李昌齡,以尤世威為帥,散盡家財招募士勇,抗賊守城。
這一通折騰之後,地方上也增設了節度使,與大明的巡撫相當。又仿巡按御史制度,設立巡按直指使。其他道、府、州、縣,設防禦使,御使、府尹、州牧、縣令等官,一如襄陽制度。
「將書信呈進來。」朱慈烺對二位樞輔道:「看李自成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孫傳庭也嘆道:「殿下,這尤世威實在可惜。尤氏三兄弟,世功、世威、世祿三人都是功勛卓著。尤其這個尤世威,天啟中積官至建昌營參將,調守牆子路長城。天啟七年遷山海副總兵。寧遠之戰中跟隨滿桂赴援,力戰城東有功。崇禎二年擢總兵官,鎮守居庸、昌平。四年代宋偉為山海關總兵官,積資至左都督。八年與總督洪承疇出關討賊。」
經此一役,東宮頗有收穫,又成立了「勞改營」,歸屬於陳德工兵營之下,彌補苦力不足的問題。
「洪承疇因世威部下皆勁旅,令其與參將徐來朝分駐永寧、盧氏山中,以扼守洛南蘭草川、朱陽關之險。後來洪承疇入關,流賊避之南下,又從藍田走盧氏。受阻於世威,只能再商、洛山中。徐來朝所部三千人不肯入山,大噪。賊一來,徐來朝望風而逃,全軍盡歿。尤世威卻因為孤軍守山太久,營中發生大疫,與賊戰失利,自己也受了重傷,被解任候勘。」
孫傳庭旋即又說了軍報上提及的其他幾人履歷,諸如王世欽、世國兄弟,也都是邊鎮老將。王世欽曾任山海左部總兵,也跟洪承疇剿過賊,後來歸於家中。世國也充任過柳溝總兵。
「我只以為延綏鎮不過一個邊鎮,有善戰的邊兵,去沒想到竟然卧虎藏龍,有這麼多里居老帥。」朱慈烺頗為遺憾:「真是失策啊!」
才有民族的脊樑!
陝西榆林衛,也就是九邊中的延綏鎮,並沒有降。
「沒想到榆林衛倒是有骨氣。」朱慈烺嘆道:「早知他們如此忠勇,該發令旨讓他們棄守榆林,來山西待用。」
尤其是尤世威,這種守過長城、鎮過山海關、遼東打過建虜、中原剿過流賊……在滿桂、洪承疇、盧象升這些大明最會打仗的人手裡歷練過的資深老將,死在李闖手裡實在是國家的損失!
「崇禎十年時,宣大總督盧象升為他可惜,上表朝廷,請求錄用。聖上乃命尤世威赴象升軍中效力。象升戰歿,他便落了個免任歸鄉的結果。」
朱慈烺默然頜首,表示認同。
在一片稱臣喊降聲中,還有一絲雜音。
舒君睿在城中談了整整兩日,終於談崩了,闖軍開始攻城。此時闖軍裝備已經勝於官兵,除了造起飛樓,與城上守兵對射。更是派出在郟縣繳獲的火車,以大炮猛轟城牆。如此七晝夜鏖戰,城內老弱婦孺都上城牆作戰,最終死於王事。
牛金星為了再壓顧君恩一頭,設立的中央系統仍是六政府,只是襄陽建制時六政府只各設侍郎一人,現在卻增設尚書為部堂官,侍郎為之佐貳。其屬員改郎中為中郎,主事為從事。改翰林院為弘文館,六科為諫議大夫,御史為直指使,尚寶寺為尚契司,太僕寺為驗馬寺,通政司為知政使。
李自成折了這五百人並一位果毅將軍,也是著實肉痛。不過顧君恩與牛金星都勸他先立足西安,然後派兵解決北方的延綏鎮和西面的甘肅、寧夏、西寧等地,最後再從容以大軍壓迫東面,進軍北京。
「殿下,棄地之事,即便聖上也不敢遽為之。」吳甡開解道:「我皇明也正因這些忠勇烈士,方才有不遜唐宋的文治武功。」
李自成一手準備政治,另一手也讓弘文館的文士們四處發出檄文,要求地方守官歸順。他也不相信整個天下都能傳檄而定,在檄文之後就是闖營大軍。這也是他深知明廷再無能夠一戰的大軍,否則斷然不敢將主力如此分散使用。
搭起了這麼大的框架之後,李自成很自然要面臨一個問題:選拔官員。
吳甡對軍事不熟,但是對於尤世威等人也是有所耳聞,一起感慨。三人正說著,突然門外有人傳報說:「擒獲闖賊姦細一人!」
雖然比原歷史劇本中晚了一個月到達西安,但一切該發生的和不該發生的仍然循著歷史的慣性前進,就連改元換歷都沒有耽誤。
眼看著故土就在眼前,李自成也興起了錦衣還鄉的念頭,終於在內部稱帝派——主要是牛金星、顧君恩、宋獻策等人的勸進之下,宣布立國。以大順為國號,明秦王府為宮殿,追尊曾祖以下父祖為皇帝,母親呂氏為太后。又冊封妻子高氏為皇后,陳氏為貴妃。遂改西安為西京,宣布明年改元永昌。
那位果毅將軍以謀反罪判了斬立決。這等重罪不用等來年秋決,當即就在侍衛營中予以正法。看到圍觀的東宮將士一片喝彩聲,朱慈烺這才相信古人殺頭祭旗果然能夠振奮士氣。
那兵士臉上一紅,道:「秉殿下,這姦細說有一封書信要進呈殿下。」
張獻忠在武昌時也舉行過科舉,連那種鬧劇似的科舉都一樣有人巴巴趕去。
一時間,整個西北大地上都是「順」字大旗飛揚往來,彷彿天下已定。各地守官爭著投降,唯恐落後。即便如此,以華夏西部的廣袤,要想徹底將西部諸省收入囊中也需要個把月時間。
於是李自成下詔,在永昌元年春天開科取士。
朱慈烺頗為奇怪:「這又不是第一次,何以特別來報?」
榆林的戰報也很快就跟著高傑的潰兵傳到了太子中軍。
李自成派了辯士舒君睿攜帶五萬兩白銀前往招降榆林諸將,又命李過、劉芳亮率領七萬大軍隨後出發,一旦勸降不成便用武力攻取。做完這些安排,李自成在米脂修築了祖墳,殺了幾個參与掘墓挖墳的鄉人,改延安為天保府,米脂為天保縣,回師西安。原本逃到延安的高傑,早就再次望風而逃,從葭州渡過黃河,進入山西境內。
朱慈烺看看手裡拿著的軍報,心中暗道:這是剛送來的,孫傳庭肯定也沒什麼準備,竟然能將軍中典故說得如此清晰流暢,這份閱歷和記性真令人欽佩。
孫傳庭在軍中日久,這些人物典故都是親身見聞,說來難免摻入個人情感,起承轉合之間便引人入境,為壯烈之士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