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水雷屯
第272章 洪爐照破夜沉沉（11）
正藍旗的甲喇額對於明軍竟然敢衝擊自己的馬甲兵簡直是驚詫得無以名狀。或許老一代的東虜還見識過孫承宗時代關寧軍的野戰衝鋒，但是他絕不相信現在的南蠻子竟然敢以步甲向馬甲衝鋒。
「還是有人逃出去了。」尤世威失望道。
短刀殺手隊早已經摯出弓箭，在跑動中完成了弓步前沖，上仰角拋射的戰術動作。
「工兵營還要留下完成城防。」朱慈烺搖頭道：「挑選可靠的勞工，前往幫助維持秩序。城防工程不能鬆懈。」
陳德行禮遵命。
正藍旗的甲喇額真呼喝著部下，下令集結，朝衝上來的明軍發動衝鋒。在最近的二十年裡，數百滿洲騎兵追逐數屠殺千上萬的明軍已經是雙方戰場上的常態。然而今天，這個常態已經被打破了。
「你是火器司的？」朱慈烺問道。
朱慈烺又望向尤世威，如果參謀長沒有什麼特別的建議，這次的軍議可以告一段落了。
以德州為圓心，四十里為半徑，所有百姓必須遷離，以免成為東虜的民役。雖然即將要進入第二季的夏收，但是面對滿洲人這樣病毒似的民族，只要留下一個人就是給他們增添了一分力量。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得不放棄這一季的收穫，
這個竄天猴是第二千總部發來的信號，表示自己已經運動到位，可以進入戰鬥。
……
蕭陌點頭稱是。
「雖然未克全功，但也是個不錯的開始。」朱慈烺對於能夠摸清東虜的戰鬥力，已經滿足了。而且士兵們都很高興，因為今晚的加餐里會多一些馬肉。
劉肆已經看到了與自己對陣的東虜騎兵。那是個上牙槽暴露在外的野人，皮膚蠟黃，眼睛小得幾乎像是沒有睜開。他的鼻孔和耳朵上都打著環，就像是城隍廟裡塑著的小鬼。
東虜馬甲滿臉猙獰，緩緩垂頭看著自己肋下插著的兩桿長槍。
「肖把總要親自押送新炮，恐怕是路上耽擱了。」龍福才應道。
東虜催動馬力，不遺餘力地想逃離這個死亡地帶。雖然真正被火炮轟殺的只有兩騎，但是這種心理壓力卻讓他們連頭都不敢回地逃命。
「那怎麼會去了火器司？」朱慈烺有些意外。火器司的人員編製是卡得最緊的，而且是十人團重點任務區域，怎麼會讓一個才從東虜那邊逃回來的人擔任如此高的崗位？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沒有特別印象，可見武長春給出的升職授銜報告里，並沒有
「東虜能過下去么？」
當東虜人馬經歷了一番苦鬥奔襲而精疲力竭之後，迎接他們的是北面包抄而來的第二千總部。
這輪箭雨只讓十來騎落馬，還有的箭矢插在了東虜甲胄上，卻沒有傷到人。
「逃了十二匹馬，九個人。」蕭陌並不樂意聽到有人在這個時候潑第一營的冷水：「殲敵二百零六，俘虜八人。我營陣歿七十六人，傷六十人，已經在救治了。」
明人傳統的八十步，等於三十八丈另四尺，也就是朱慈烺更為熟悉的一百二十八米。
「報——」令兵拖長了音出現在門口：「殿下！有人自稱天使，說是來傳旨的。」
當騎兵進入了二十步相對距離的時候，甲喇額真高聲呼喊，催動馬匹全力衝鋒。他彷彿已經看到了步卒們轉身逃跑的景象，發出嘶啞而詭異的吼聲，像是回到了白山黑水之間的獵場。
朱慈烺的目光在眾將校身上滑過，落在一個生面孔上。那人掛著中校軍銜，但從年齡上看卻是有些偏大，不像是東宮侍衛營出身。
如果東虜的騎兵站著不動的話。
那東虜騎兵也盯住了高大的劉肆，獰笑著揮動大刀朝他頭上砍去。
「回殿下，卑職祖
東虜騎兵陣列只有鬆散兩排，在精銳的長槍兵和勇悍的盾牌手雙重衝擊之下，只是呼吸之間便被撕裂。
「虎！」劉肆高呼一聲，帶頭衝進了騎兵陣列。
箭羽破空，落在慢步跑來的東虜騎兵頭上。
「你不是老侍衛營出身吧？」
一道明亮的白光帶著青色的尾煙在東北面騰空而起，發出尖銳呼嘯聲。
蕭陌等的就是這一刻。
那中校站了出來，行禮如儀，朗聲答道：「卑職火器司紅夷炮教導部中校參謀龍福才，參見殿下。」
「要保證宣傳力度，」朱慈烺道：「到底是我大明子民，不要太過粗暴。」
戰損集中在第一營第一千總部，在面對騎兵衝鋒中，靠人體的力量對抗還是十分困難。就算長槍是對抗騎兵的不二兵種，但並不能避免自身的傷亡。事實上，能夠在野戰中有這樣低於敵人的戰損，已經是十分巨大的成就了。
「弓箭！射！」衝鋒中的劉肆同樣高聲喊道。
「卑職曾跟隨公沙的西勞學習炮術，在烏真超哈為炮手，後來又歸於正白旗漢軍。」龍福才似乎知道了朱慈烺要問什麼。
朱慈烺望向陳德：「能做到么？」
坦克司的中軍旗揮出集結的信號，跑動中的豎陣紛紛靠攏，一面面盾牌幾乎拼成了一堵牆，在最後數十步的距離上調整水平線。
步兵，尤其是在重甲的情況下，是不可能追上騎兵的，但是從這裏到一百五十丈標記點，都是火炮的有效轟擊範圍，即便逃出兩里之外，也仍舊有可能被跳彈擊中。炮兵們將剛才被抑制的激情盡數發泄出來，一發發炮彈追殺著撤逃東虜騎兵。
尤世威看到了陳德，突然想起他手下還有一支勞工營，道：「殿下，如果人手不足，是否可以調派勞工營去輔兵？百姓看到人多，自然畏懼，也就不會做傻事了。」
長槍同時一絞，一紮一扯，撕裂皮肉，又收了回去，彷彿是彼此的鏡像，分毫不差。長久以來反覆操練，終於展現出殘酷的藝術性。在與東虜騎兵相接的剎那，一丈四尺的長槍從盾牌的間隙中刺了出來，將沖在最前面的東虜騎兵刺得人仰馬翻。
「當木頭人？」陳德不屑道：「殿下，我部完全可以完成命令！如果派工兵營的話……」
「卑職的老婆孩子死了，
「虎！」所有人都跟著發出暴喝，向前衝去。
「殿下，」蕭陌繼續報告道，「現在第二、三部在吳橋收攏難民南遷，盡量保證在東虜后隊趕到時完成堅壁清野之策。」
在這個距離上，東宮的體能訓練標準是二十秒及格，但是衝鋒時間必須按照盾牌手全負重的衝鋒速度來算，整個陣型迎上東虜的時間應該是在三十至四十秒之間。
朱慈烺點了點頭，換了話題：「肖土庚怎麼沒來？」
「集結！槍陣！」劉肆昂然無懼，在跑動中已經抬起了盾牌。
隨著尖銳的嗩吶聲響徹戰場，劉老四終於等來了衝鋒的時刻。他高舉方牌，第一個衝出了陣列。在他身後的長槍兵和鏜鈀手，也跟著爆發出戰鬥的吶喊，追了上去。
劉肆斜舉盾牌，大刀無力地落在盾牌上，被他順勢卸力，從身邊滑過。
「一個都不要讓他們跑了！」蕭陌的指揮刀高高舉起，發出了全軍衝鋒的號令。
會打炮的人，哪怕在東宮也是緊缺人才，何況他還是老炮手。
「衝過去，殺光他們！」甲喇額真舉起手中大刀，高聲喊著。
正藍旗的甲喇額真發出了撤退的呼號，東虜騎兵紛紛轉過馬頭，逃離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