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第五卷 群龍噬天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人生如一曲悲歌

第五卷 群龍噬天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人生如一曲悲歌

左千手乃是天才第一陣法大師,曾經乃是紀靈媗的愛慕者,視她為女神,言聽計從,甚至是為了她闖入了天下對兇險的地方,神晉王朝的帝宮,盜走了神晉王朝的鎮國氣運之石「龍靈石」。
「很快你就能見到他了。」紀靈媗美眸含煙,青衣如畫,坐在古樸的車中,彷彿是一位正在沉思的畫中美人。
一聲佛號響起,一個小和尚踏雪而來,身上寶光盈盈,行在風雪間,眼中竟是蒼涼,悲天憫人,道:「她這一生都在為紀家的生存而努力,犧牲了名譽,犧牲了最純凈的心靈,最後犧牲了自己。」
萬年冰魄的寒氣能夠封殺人所有的生機,化血肉為冰晶,融玉骨為寒霜,別說是風飛雲現在的修為,就算是晉帝親自出手,都不可能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紀靈媗搓了搓手,臉變得紅撲撲的,道:「風飛雲,你可以抱著我嗎?我感覺到好冷,好累,心也好疼。」
佛山巍峨,寺廟成林,即便是在夜晚,也能隱隱聽到念佛誦經的聲音。
「這樣真的值得嗎?」風飛雲抱著手中的冰人,她已經徹底的失去了生氣,與寒冰融為一體。
被紀靈媗毀了一生。
原來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香車再次前行,行出了皇城。
一群白鶴拉著一輛香車,飛馳在皇城中,停在了風飛雲的身旁,沒有人駕車,顯得有些孤零零的,裏面也沒有人聲傳出,沉寂無比。
紀靈媗從木亭之中取來一隻鐵木掃把,在墳前掃落葉,動作優雅,白髮飄飛,淡淡的道:「我這一生,沒有最愛的人,沒有最恨的人,但是卻有最對不起的人,那就是他了,我會想辦法彌補他。」
風飛雲修鍊了鳳凰天眼,能夠看透墳墓,泥土下安葬那還一位老人,年輕時曾英俊瀟洒,俊朗非凡,如今卻躺在了冰冷的棺材之中,已經死去了數年。因為修仙者的肉身強大,數年也還沒有腐爛。
風飛雲停下腳步,道:「是神妃娘娘嗎?」
一個人的聲音都透著絕望,那麼這個人離死也就不遠了。
她的一雙瞳孔是那麼的清澈,沒有一絲的雜質,就像是出生的嬰兒,童真、單純、青澀,看著那一塊墓碑,一座墳,道:「是啊!殺人本應該嘗命的。」
眾人啞然,一個個不敢再多言。
「他怎麼會死?」風飛雲雙手緊捏,眼中生出冷色。
「滄月,她沒死。」風飛雲的雙手滿是火焰,一隻手按在她的心口,一隻手托著她的臉頰。
紀靈媗從香車之中走出,站在月光下,踏著一縷青煙,悠然的向著一處山坳之中行去,那裡搭建著一座木亭,木亭的旁邊有著一座孤墳。
空氣變得更加的清寒,天空之上,飄落下一朵朵雪花,紛紛揚揚,宛如一朵朵白色的鵝毛,有的落在紀靈媗的頭頂,有的落在風飛雲的肩上,落在孤墳上,落在墓碑前。
風飛雲也沉默不語。
紀靈媗比他更先開口,微微一笑,明眸皓齒,道,「左千手曾在我面前提到過你。」
風飛雲連忙衝過去,將她給抱住,僅僅只能摟在她的半個身體,手中打出一道靈氣,驅逐她體內的寒氣,但是卻僅僅只能減緩冰封的速度,根本不能救她回來,「你在前來這裏之前就服下了萬年冰魄?」
紀靈媗的聲音帶著幾分蕭索,頗為的憂傷,給人無限的絕望。
但是得到的卻並不是紀靈媗的愛,而是紀靈媗無情的一劍,斬去了他的右手,還將他押解到了晉帝的面前。紀靈媗將「龍靈石」交給了晉帝,成為了晉帝的女人,而左千手卻被關押到了神都天牢。
風飛雲渾身一震,道:「左大師,他現在人在哪裡?」
風飛雲點了點頭。
「僅僅只是覺得對不起?」風飛雲本來還覺得紀靈媗可憐,但此刻卻覺得她更加可恨。
「見一個故人。」紀靈媗說著便又在咳嗽。
就在這一座孤墳前,紀靈媗在為她的一生贖罪。
左千手早在數年前就進入神都,說是要與紀靈媗做一個了結,但是風飛雲來到神都之後,曾多次派人打聽他的下落,但是卻沒一點消息。
她已經化為了一具冰雕,身上的冰晶越來越厚,離風飛雲也越來越遠。
這是神晉王朝的派系之爭,十分尖銳,只有徹底的打倒另一方,才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成為下一個皇權的主人。
「紀家乃是尋寶師家族,不為陰陽兩界所容,她犧牲自己,嫁給了晉帝,成為了神妃,有了晉帝的庇護,紀家才能存在到今天。左千手的事,本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紀家人的安排,但是她卻總覺得是她自己犯下的罪,欠下的債。」大彌勒悵然的道。
聽到她此刻淡淡憂傷的聲音,風飛雲卻不再像往常那麼的怕她,她似乎也僅僅只是一個普通女人,風飛雲徑直的登上了車輦,撩開了帘子,走了進去。
若是風飛雲提前知道原因,或許在來的路上,就在那古車之中,會對她好一些,當然,僅僅只是或許吧!
蘿浮公主道:「月公主已經不再人世,這是不爭的事實,她作為這世上唯一一個和神王訂婚的公主,神王為她築陵守墓是理所應當,不僅是三年,就算是十年,三十年,都是應該的。但是大家別忘了,想要成為神晉王朝的異姓王,就必須迎娶一位公主。若是有人想要以此為名,剝奪風飛雲的神王爵位,那就……其心當誅了。」
天宇宮中,朝廷官員聚集,有一半的官員都在指責風飛雲。
紀靈媗笑得越發的美,睫毛輕顫,只是美眸邊上卻掛著一滴清淚,很快就被寒氣凍結,化為了兩粒晶瑩剔透的冰珠。
風飛雲並沒有打算走過去抱她,依舊站在那裡,肩上和頭頂都堆積上了一層厚厚的風雪,半晌之後,也不見紀靈媗繼續說話,於是微微向她撇了一眼,發現她的半個身體都凍結在了冰雪之中,從腰部到腳底都已經和冰晶融為一體,嘴唇在發顫,凍得沒有一絲血色。
人生沒有若是,也沒有或許!
「可是人都已經死了,你為他掃墓,這就算彌補?未免太可笑了一些。」風飛雲感覺到好笑,心頭在感想,水月亮殺了鳳飛雲,會不會也將他給安葬,每年給他掃墓?
今日,天色已晚,七強之戰將在明天進行,眾修士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皇城。
「已經……不重要了……我多想回到一百八十年前……那該多好啊!」紀靈媗的臉上帶著安然的笑,那是最真摯的笑,也是這世上最美的笑容,徐徐的道:「替我……好好的……照顧她,你答應……我嗎?」
天邊的雲霞,從火紅漸漸的變得清冷,最後完全的暗了下來。
香車之中依舊沉默,久久之後才傳出咳嗽聲,「神王請……咳咳……上車……」
掃把拂動,落葉飄得更急,落在墓碑之上。
反而是紀靈媗卻顯得格外的沉默,渾身的肌膚蒼白無色,剎那間便白頭,有一種紅顏白髮的滄桑,朝堂之上的喧囂都似乎與她無關,她雙眸獃滯,就如一株即將枯萎的薔薇。
大彌勒又道:「晉帝就要退位,無人再庇護紀家,她必須要讓月公主登上晉帝之位,才能繼續讓紀家生存下去,她所做的一切其實又何嘗是她自願,而她所犯下的過錯,本就應該被原諒,但是卻無人能夠理解她。」
寒風呼嘯,有些凍人。
寒風呼嘯,落葉翻飛,雪花如白色的刀刃,拍打在風飛雲的身上,在他身上堆積,彷彿要將他給堆成一具冰雕。
風飛雲思慮半晌之後,打算將龍滄月未死的事告訴他,構思了言詞,然後道:「其實……」
紀靈媗在服下萬年冰魄之後,變得輕鬆、年輕、單純、青澀,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就像一百八十年前的那個冰雪聰明的少女,還沒有被選為那個為家族犧牲的女子。
風飛雲微微一失神,然後才尋到一處貂皮絨毛的地方坐下,他有一種錯覺,此刻的紀靈媗不再是一位神妃娘娘,而是一百八十年前的那個紀家少女,溫婉,俏皮,博學多才,冰雪聰明。
白鶴拉引香車,行駛到了南天寺,徑直的飛了進去。
夜色降臨,風飛雲走出天宇宮,皇城內外明燈高懸,宮女和太監急促的行過,紛紛向風飛雲行禮。
風飛雲道:「這是什麼意思?」
冬日的神都,晝夜溫差極大,一到晚上溫度急速下降,天降暴雪,一夜就能將整個神都都淹沒在厚厚的積雪下。
這是一場好大的雪,沒過多久,就將整個天地吞沒,變成了銀色的世界。
風飛雲落到墳前,看到冰冷石碑之上刻著「左千手」的名字,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悲涼。
「每一年,我都會前來給他掃墓,會在青檀院朗誦佛經,為他超度。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已經為他超度了三日。」紀靈媗道。
後來在風飛雲爺爺的爺爺的營救之下,才從天牢之中逃出,流亡到了神晉王朝的南蠻邊陲,在烽火連城隱姓埋名一百八十年,不敢踏進神都一步。
兩人就似跨越時空相遇,相遇在一百八十年前,那時候紀靈媗也就十六歲,還只是一個剛走出紀家的傑出女弟子,還沒有嫁給晉帝,亦不是心機深沉的神妃。
這一段悲情,風飛雲至今仍記心中,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左千手是同一類人,都栽在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的手中,成為一生的痛。
在太陽落山之前,天宇宮之中的議事結束,而駙馬之戰的七強也隨之誕生,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李瀟男居然被龍青陽給淘汰,提前出局,當然觀看了那一戰的修士都明白,這並不是龍青陽的修為比李瀟男高,而是李瀟男本就沒打算贏,他心屬之人乃是東方鏡月,不可能真的贏得駙馬之戰。
周圍還有秋天留下的落葉,堆積了厚厚一層,夜風吹來,落葉飛舞,帶著「嗚嗚」的聲音。
風飛雲緊緊的一閉眼,難怪在她最後要風飛雲抱著她的時候,她說自己好累,原來她是真的活得這麼的累。
紀靈媗不再言語,繼續掃落葉,直到將落葉都掃乾淨,又去將墳頭之上的雜草給一株株拔掉,滿手都是泥土,做得十分細心,直到墳頭上的雜草,一株也不剩,她才停了下來。
駙馬之戰的七強:風飛雲,東方鏡水,北溟破天,鴻葉皇子,天刀古厝,穆星子,龍青陽。
「有些時候,為了一個家族的生存,犧牲一個女人是值得的。」大彌勒在說出這話的時候,也有些猶豫,很顯然他也不怎麼相信自己說得話。
蘿浮公主將話都說到此處了,自然沒有人再敢多言,就連北溟墨守都沉默了下來。
紀靈媗如一個清純無知的少女,將滿是冰霜的臉,枕在風飛雲的懷中,顫聲道:「當得知月兒的死訊的時候,我便沒打算再活下去。」
紀靈媗就坐在香車的一角,雖然白髮晶瑩,面無血色,但是今日的她真的好美好美,穿著最樸素的衣衫,就像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女,不染一絲世俗的塵煙。
隔著一層冰晶,還能看到她的仙顏,但是這一層薄冰的距離卻是無窮遠,遠到無法跨越,是生與死的距離。
蘿浮公主又道:「神王大人必定還要再娶一位公主,至於他想要娶誰,這是我們皇族的事,外人根本無權過問。他就算想要娶本公主,只要他能夠奪得駙馬之戰的桂冠,那麼本公主也必定會嫁給他,陪他一起為月公主修築陵墓,披麻戴孝,守墓三十年又如何?」
「噠噠!」
「阿彌陀佛!」
一路無言,紀靈媗多次欲言又止,只因為看到了風飛雲那一張鐵青的臉,嚇得她不敢說話。
溫度著實下降得厲害,風飛雲吐出一口寒氣,冒著白煙,道:「去哪?」
或許在她生命最後的時刻,她也想有一段屬於自己的青春,屬於自己的人生,所以才與風飛雲同坐一車,不過那僅僅只是她自己的奢望,那個時候的風飛雲對她只有痛恨,卻沒有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