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轉戰三千里，山海氣如虹
第二一零章 流星火雨
這一次，中軍帳周圍反倒沒人說話了。
「小天師救命！」
最後出來的張饒也好，最早出來的司馬俱也罷，黃天的名字再一次被眾人所念誦，沒有呼喊戰號時的慷慨激昂，只有不盡的惶恐與震駭。
司馬俱承認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可是，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大火球，這件事本身就很荒謬，不用荒謬的理由解釋又能如何？
隨即，一股很大的力道從背後傳來，將司馬俱以及和他一樣，呆立在門前的人推開，張饒的破鑼嗓子響了起來：「誰，誰在擾亂軍心？還不各歸本陣……」
許攸教他的，是用情報網打時間差，成就能掐會算的名聲；用袁家的門路偷賣糧草給他，然後說成是小天師無中生有變出來的；還有那個催命的咒法，那個是收買僕從下毒，與做法事相配合，這才唬住了信眾和士卒！
張饒也很惶恐，同時他也很憤怒。惶恐的目標是王羽，憤怒的目標是許攸。就是許攸告訴他的，王羽在河東用的是障眼法，只要小心謹慎，便不足為懼。
「大帥，快請小天師救命啊！」人群中傳出了一聲哭嚎，瞬間感染了一群人。
這一次，他的話仍然沒說完，無盡的黑暗中，是浩瀚無垠的虛空，彷彿天地初開，生機乍現那一刻似的，一點火星在空中亮起，然後迅速膨脹起來，最後變成了一個火球！
「哭什麼哭？不用怕，這就是障眼法而已，
相對於方圓數十里的營盤而言，哪怕這樣的火球有上千個，也不會對大軍造成致命的打擊。王羽小小年紀，就算真是星君轉世，也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法力吧？
濃重的黑暗剝奪了人們的距離感，加上受到了眼前奇景的震撼，直到火球即將飛到頭上，黃巾眾將才駭然發現，這個火球居然是奔著中軍帳來的！
可現在的這個像是流星火雨一般的景象，是障眼法能搞得出來的嗎？
這個晚上對張饒來說，絕對是個相當不幸的時刻，每次他試圖發表長篇大論來鼓舞士氣時，都會有人跟他作對，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樣。
天火從天而降，無疑是要懲罰自己這些罪人，自己要用什麼抵擋？
司馬俱聞聲衝出軍帳時，稍微有點晚，看見的並不是全過程，但這已經足以讓他驚駭欲絕了。
經過此役，小天師的威望肯定會大幅下降，先前作戰時的狂熱，很可能也無法再現。但沒關係，只要軍心不崩潰，就有翻盤的機會，畢竟自己的兵多。
自己打造出來的那位小天師，真正的本領只有治病而已！要她拿什麼抵擋天上的流星火雨？
自己今天的這一切來之不易，不容任何人毀壞，哪怕是真正的仙人也不行！張饒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用盡渾身的力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有人木然抬手，為大帥指明了方向，告訴他曾經發生過什麼。
此人叫出了大家的心聲，無論在剛剛的緊急軍議中，懷著什麼樣的念頭，此刻，黃巾軍將們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是……得得……天火，得得？」良久，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寥寥三個字，說了很久很久，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牙齒打架的聲音在響，清脆而連貫。
在無數驚駭欲絕的注視下，火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似緩實急的滑動著，墜落著，最後轟然落地，激起驚呼聲一片。
身後有人發出了與司馬俱相同的驚呼，也有人在大聲詢問著：「到底出了什麼事？」顯然，這些人出現的晚了，或者被同伴擋住，並沒有看到那驚人的一幕。
高高在上的黃天沒有回應，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根本沒打算理會凡間的信徒，火球膨脹的同時，仍然在滑行著，彷彿有一支看不見的線，被一支看不見的手牽引著，耐心的選擇著合適的攻擊目標，然後……
這一次比前兩次還慘，他差點咬到了舌頭，火球，又出現了，而且一來就是四個！
唱歌為咒，火箭祭天，最後招來天火，很符合傳說中施法的步驟啊。
這個流星火雨的法術很嚇人，但實際殺傷力卻極其有限，火球若是剛好砸在營帳上，還能引起一場火
那些才是名符其實的障眼法。
這種時候，若是強辯王羽在裝神弄鬼，眾將肯定不相信，反倒會降低對小天師的信心，哪怕自己喊得聲嘶力竭，恐慌也不會減弱，反而會加劇。
「救命啊！」
咦？敗了？
眾人沉默著，齊刷刷的注視著張饒，將後者看得冷汗直流。
「不好！」
只見連營上空出現了一個大火球！好像本該幾個時辰后才升起的太陽，提前登場，結果不小心踩了個空，從天上掉下來了似的。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個？二十萬大軍怎麼可能會輸？對，這是詭計，一定是王鵬舉的詭計，他要用詭計亂自己的軍心！
面對這種人力不能抵擋的危難，自然要請法力高強的小天師出手對抗。至於小天師能不能擋得住，那就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內了，兩邊的法術都很高強，對方佔了先手，也許會有點艱難吧？
「黃天在上……」
這次的火球落點離他們很遠，恐懼雖然在蔓延，但理智卻告訴他們，他們還有救星，青州群豪之所以聚在一起，不就是衝著法力無邊的小天師來的嗎？
熊熊的大火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所有人蒼白如紙的臉色。
「小天師！」
就在他說話的工夫，一枚火球就落在了離中軍不遠的空地上，如今正是寒冬，大地上草木凋零
可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再怎麼在心裏咒罵許攸，也沒辦法把對方給揪回來或者咒死，如果任由形勢發展下去，很可能會演變為一場大潰敗！
一邊激勵著眾人，張饒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除了天火，還有什麼能解釋眼前的一切？
豕突狼奔，親衛們顧不上主帥，將領們顧不得威儀，眾人狼狽不堪的向四周逃散，身後傳來了「轟」的一聲，回頭看時，卻見空中的火球已經消失，和原先的中軍帳一起，化成了一支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
「不就是有人放火嗎？王鵬舉狡詐，手下的姦細極多，在都昌那夜就……」
自己親眼看到了火球從無到有的生成，呼嘯著砸向軍營，甚至砸到了自己的中軍帳，要不是自己提前就已經被驚動，走出來了，現在就已經變成烤豬了！
這和許攸用的障眼法完全是兩碼事！
「某這就去請小天師出手，王鵬舉的法力也很高，鬥法的時間可能會很長。諸位趕快回去組織隊伍，以防泰山軍趁亂突襲。」急怒之下，張饒反而冷靜下來，說話的語氣也很沉著，讓人聽了就很安心。
這就是火球出現的全過程。
大火帶來的不僅僅是光明，還有陣陣熱浪，但沒人能感受得到，所有人身上都在發寒。一股子刺骨的寒意從天靈蓋鑽進身體，
哭喊聲的感染力極大，迅速擴散開來，只是數息時間，遠近之間便響成了一片。
「只要咱們自己穩住陣腳，就不會輸，小天師很快就會出手，諸位快點回去，一定要穩定住軍心！自己不能亂！」
說成雙方鬥法的話，王羽佔了先機，小天師防守有些漏洞，就勉強說得過去了。
「別吵！」張饒本來也被嚇得手腳發涼，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這裏面肯定有什麼蹊蹺，現在不能亂，一旦亂起來，那就真的要敗了……
火光在眾人的眼中灼燒著，吞沒張饒的怒吼，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騷亂，驚呼慘叫聲時起彼伏，氣氛彷彿末日到來一般。
「快逃！」
「王鵬舉用了法術！他招來了天火！」第二個人的話說的倒是很順，但急促的語調和尖銳的嗓音，如同夜梟嘶鳴般刺耳，一下子將眾人的心揪得緊緊的。
也不知是由於營中的混亂，還是儀式已經結束，奉高城頭的歌聲曲聲已經聽不到了，但那美好卻令人戰慄的聲音，卻一直在眾人腦海中盤旋不去。
就算不逃，又豈是蓄勢以待的泰山軍對手？
「黃天在上，這到底……」
王羽的信心，就是黃巾軍的恐慌。
其他軍隊面對這種情況，會混亂，但未必會潰敗，可自己這支軍隊完全是靠信仰才聚集起來的，一旦信仰落空，就算他們不立刻潰逃，士氣也會一落千丈，凝聚力更是完全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