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零章 父子同心

打發了許、章，曹豹繃著一張臭臉，踱著方步回了中軍，一進帳，他的臉就垮下去了，怒氣沖沖的衝著正自斟自飲的陳珪叫道：「陳漢瑜，你是不是存心把咱們往死路里推啊？你不是說兩路分進合擊，王羽就不敢出兵迎擊嗎？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

「兄弟們的士氣也不能不考慮，大伙兒連飯都吃不好，覺也睡不安穩，長此以往，還哪有力氣打仗啊。」

「那……那有區別嗎？」曹豹開始犯迷糊了，不知道是自己太蠢，還是陳珪太高深莫測，反正他分不清楚這其中的區別。

激動的是有援兵趕來援助，就不用爭分奪秒的趕路了。煩的是加入的諸侯越多，戰後的麻煩就越多。雖說陳珪保證了陳家只要廣陵，對徐州其他郡縣沒有野心，但闕宣呢？新加入戰團的諸侯呢？

「陳先生還聯絡了哪幾路諸侯？」曹豹又是激動，又是煩憂。

「膽小鬼！」曹豹呸了一聲，冷哼道：「有什麼可怕的，趙雲再厲害也是個人，不然他怎麼不來沖咱們的本陣？光在外面兜圈子，耍花樣兒？不用理他，等他的馬跑不動，就是他的死期！」

許耽、章誑一邊一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曹豹頭大如斗。

曹豹倒也不是沒過想辦法，可徐州軍沒有騎兵傳統，曹豹的一萬五千大軍中，騎兵只有不足五百。利用這五百騎兵，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反制、追擊方案，結果就是，他的騎兵編製直接縮水一半，剩下的一聽到要追擊趙雲，就嚇得面如土色，連馬背都爬不上去了。

陳珪不慌不忙的喝盡手中酒，呵呵笑道：「曹將軍，老夫不是早就提醒過你，王羽狡計百出，不可大意嗎？你夜晚宿營，營寨卻修得那麼簡陋，連工事都不齊全，還怪老夫不提醒你，被人偷襲嗎？」

恐怖，太恐怖了，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呢？

咱當兵的人的命，咋就這麼苦呢！

「陳別駕的意思是……青州若遣援軍南下，還會有諸侯前來助戰？」

曹豹軍已經將趙雲恨到了骨子裡，如果眼神能殺人，一萬個趙雲也死了，可在現實當中，他們也只有跳腳罵人的份兒了。哪怕是罵得最凶的人，讓他們追出去，他們也只會把腦袋搖成撥楞鼓。

這已經是曹豹離開下邳城的第三天了，除了第一天完成了預定的行程之外，后兩天的速度一下子降得跟烏龜差不多了，原因么，自然是趙雲來了。

綿長的號角聲遠近連成了一片，對飢腸轆轆的曹豹軍來說，像是敵人的高聲嘲笑，氣得他們南腔北調的罵了起來。

他不認為曹豹說的話有實現的可能，青州軍可是一人雙馬的，又很會保養馬力，想等到他們的馬跑不動了，還不如期待下場大雨，攔住對方的馬蹄呢。

陳珪呵呵一笑，開始指點起關竅來：「將軍起兵甚急，各方諸侯因此而得知，王羽在東海立足未穩，兵馬不多，有意者與其爭鋒者，一定會把握機會。所以，將軍不須擔心青州軍大舉南下，只要穩步推進即可，這也是給各路諸侯留下反應的時間。」

然而，氣勢洶洶殺過來的騎兵只是虛晃一槍，連弓箭的射程都沒進，就遠遠的勒住了馬，大搖大擺的吹起號來。

於是，就有了上述的一幕。

而且，由於曹豹過於注重岸上大營的防守，結果被趙雲順勢來了個聲東擊西，明著騷擾大營，結果跑去水營搗亂。

被這麼個主兒盯上了，曹豹軍這兩天也是苦不堪言，一頓消停飯都沒吃過，一個囫圇覺也沒睡好。

章誑倒是還想說些什麼，可看看曹豹眼中閃爍著的凶光，又把話給咽回去了。

「得得得……」

他是親自領軍的，仗著他敏銳的觀察力和逆天的直覺，他每次都能找到曹豹軍的薄弱處，加以試探或攻擊。

「老夫是勸將軍速速起兵，並未說，要將軍不管不顧的一路疾行啊。」陳珪攤攤手，很無辜的說道。

說著，他向東邊指指：「分進合擊，最忌諱的就是進度不一，被人切斷聯繫，從而各個擊破。若是將軍與闕將軍都急於求成，就容易讓王羽尋到戰機。而若二位將軍都是步步為營的推進，他縱有千般狡計，又能奈二位何？」

他揮舞著手臂，惱羞成怒的大叫道：「你們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能有什麼辦法？先前用騎兵反制，結果你們不是也看見了？五百騎兵沒了三百，那個趙子龍一個人就殺了三五十，你們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騎兵不是對手，步兵追不上，曹豹也沒轍了，只能輪換著吃飯，輪換著睡覺，寧可降低速度，也要保障安全。

「……」許耽無語。

陳珪頷首微笑：「曹將軍果然精明過人，此可謂舉一反三也。」

「你家那位小將軍不是天下無敵，豪勇過人嗎？天下無敵，就是跑得最快嗎？」

這次大伙兒算是上了陳老鬼的惡當了，想回頭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希望陳老鬼不是純粹把大家當炮灰使吧。

曹豹若是及時組織防禦，他的進攻就會變成騷擾和試探。只要曹豹軍稍有懈怠，他就會在對方軍陣的薄弱環節上重重的踹上一腳，捅上一刀。

見無隙可乘，或是目的已經達到，白馬騎士做了個手勢，青州騎兵收隊走了。曹豹軍罵罵咧咧，重新回到營地，找到自己的飯碗，就著塵土和冷風，開始吞咽已經冰涼了的飯菜。

青州輕騎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騎射，追擊他們，實在太危險了。僥倖生還的幾個幸運兒，一說起那慘痛的追擊經歷，就連話都說不清楚，據他們的說法，這兩天，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迎面飛來的那一道道箭芒，恐怖極了。

「豹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本來說三天攻到郯城，可現在呢，將將才到良成。照這個速度走下去，入了三月也未必能看得到郯縣的城牆。」

陳珪捻須微笑，緩聲答道：「老夫一介書生，哪有那般合縱連橫的本領？老夫不過是認為，牽一髮而動全身，天下諸侯都對青州顧忌甚深，故而東海戰事一起，就會攪動天下局勢罷了。試問，有志天下者，誰會錯過這個機會呢？」

這招倒是有些效果，至少從曹豹做出調整之後，趙雲就沒能再對曹豹軍造成多大殺傷，但他來的更勤了。而且讓曹豹欲哭無淚的是，就算輪換，也擺脫不了陰魂不散的馬蹄聲，趙雲的觀察力實在太敏銳了，即便在很遠的地方，他也能準確的找到曹豹軍吃飯的聚集點。

「當然有了。」陳珪放下酒盞，正色道：「王羽氣焰滔天，諸侯無人敢正視其凶焰，此番他害死陶使君，侵佔東海，若是無人聲討，事情怕也就是這麼過去了。將軍起兵，乃是首義，不但有大義之名，還能激起各路諸侯的勇氣，王羽再怎麼兇悍，總敵不過群雄圍攻吧？」

「嗚嗚……嗚嗚……」

曹豹聽得雲里霧裡，暈頭轉向，好在陳珪最後總算是說了句人話，他聽懂了。

騎兵用火箭一通猛射，上游又飄下來幾十條火船，兩下夾擊，一口氣將曹豹的船隊燒掉了大半。要不是袁術及時接濟了三萬斛粟米，曹豹的糧草都有些不夠用了。

「該死的兔崽子，有本事來跟爺爺真刀真槍的打一場，跑來跑去的算什麼本事？來呀，來呀！你家爺爺在這兒呢！」

曹豹大喜，抱拳一禮道：「果真如此，皆是先生指點之功，豹他日必將厚報。」

沂水河畔，馬蹄聲如春雷般炸響，驚起哀鴻無數，曹豹軍將士扔下手中的飯碗，從身邊抓起武器，大叫著跑向各自的崗位。

最後，他這樣總結道：「將軍亦不須擔心糧草，廣陵父老雖然離得遠，無法趕來助戰，但捐點糧食供大軍食用還是沒問題的。只要將軍穩紮穩打，此戰必勝！事成之後，東海、下邳都為將軍所有，老夫會聯名地方豪族，保舉將軍為徐州牧，絕不食言！」

曹豹老臉一紅，隨即又強自辯道：「若非你說兵貴神速，本將又豈會如此操切？」

「……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許耽張開一個巴掌，心有餘悸的說道：「這才是一個趙雲，五百輕騎而已，這樣的騎兵，在青州足有五千！趙雲這樣的猛將，青州至少有五個！再加上王鵬舉自己……豹子，咱們真能行？」

許耽、章誑不約而同的縮了縮脖子，脊背上都有些發涼，不是因為曹豹的怒氣，只是因為被曹豹勾起了回憶，眼前又出現了白馬銀槍的少年縱橫千軍的那一幕。

「也就是說，不一定會有人來助戰，也許戰事會在其他地方展開？」曹豹終於開竅了。

「所以老夫說，將軍有舉一反三之能。」

「王羽小兒，徒有虛名，無膽鼠輩，欺世盜名！」

就像趙雲自己提議的那樣，他完美的照搬了當初王羽以輕騎襲擾青州黃巾的戰術。事實上，他比王羽當初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