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按劍且四顧，舉世盡雍容
第九五六章 鐵騎踏陣
被刺穿的曹軍，整個人從馬鞍上被挑飛起來，於半空中灑下一股股熱血，在馬槊回彈的瞬間，被甩向前方。僥倖被鐵甲保護住了的也好不到哪兒去，在三千鐵騎的大潮中，即便是龐德這樣的勇將，落馬之後也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
「天下無敵！」帶著驕傲和榮耀，騎兵們用盡渾身的力氣吶喊著。
天地間彷彿失去了顏色，只剩簡單冰冷的紅與黑。赤紅色的鐵甲，閃亮的槊鋒、紅色的旗幟、紅色的戰馬，還有暗紅色的血液在灰白色的大地上匯流成河……
沒有回答，唯有馬蹄聲烈。
雖然虎豹騎的鐵甲也堪稱精良，但在鋪天蓋地的箭雨面前還是不夠看。疾風軍無愧於騎射無雙之名，雖然在疾馳之中，但命中率還是高得嚇人，八千多破甲錐，走空的要比命中目標的少得多！
起初這些鐵甲步卒都是半跪在地下的，以長達兩丈八尺的巨型長矛結成密密麻麻的長矛陣。此時他們將重達十七斤的長矛奮力舉起，沉沉落下，每一支都壓在前面袍澤的肩膀上，密集的長矛陣就這樣形成。層層迭迭的矛鋒構造了一片鋼鐵荊棘！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對面的一槍一戟快速迴旋，又一來了一記直刺和斜劈。招數並不複雜，只是簡單的縱劈，只是一招比一招更快，更凌厲！
現在，戰號變了兩個字，代表的意義也更值得自豪了。
不過，誰又能想到，重鑄輝煌的一天，竟然這麼快又來到了呢？打造一個新的
疾風輕騎將離合之兵聚散自如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一切都是在短短數息間完成。在這個過程中，輕騎們平均每人至少射了兩輪箭，有那眼疾手快的，比如趙雲，甚至連開了四次弓！
千鈞一髮間，龐德身體向前猛一撲，順勢滾身下馬。戟刃落下，他那匹白馬發出了震天的哀嚎，鮮血從馬鞍中間噴湧出來，馬鞍斷作兩截，白馬背上一道血痕。那一刀切斷馬鞍之後，更劈入馬身一尺！
龐德面如死灰。
只聽「咔」的一聲吹響，光弧毫無阻礙的從刀柄中間劃過，精製的刀柄被一刀兩段！
踏著角聲，鐵騎將士們將三千支長槊整齊的端平，以堅定而沉穩的步伐向前推進。他們帶起滾滾煙塵，如怒龍般撲進了虎騎的陣列。
「嗚，嗚……嗚嗚嗚！」女孩突然明白，父親為什麼在看到援軍到來之後，沒有收縮防守，拖延時間。或許這就是父親的驕傲吧，馬上取功名，生死何等閑，生也罷，死也罷，夢也罷，醉也罷，只要將所有的精彩都綻放出來，足夠精彩就足夠了！
龐德在絕望中拔出腰間長劍，奮力反擊，劍戟凌空相切，脆薄的佩劍在長戟的強勁下崩成了碎片。被佩劍微微彈開的月牙戟只是凌空一震，而後再次閃電般劈落！
「龐令明在此，誰敢來戰！」龐德早就看到了領軍衝
這是標準的步兵對抗騎兵戰陣，就像一個縮捲起身體的鋼鐵刺蝟，令敵人無從下口。如果再配合上兩翼弓弩的掩殺，便可說是攻防兩全了。
第一次喊出這個口號的時候還是在界橋，當時青州的騎兵加起來也只有不足千人。可從那一天開始，青州的騎軍就沒打過敗仗，當弟兄們齊聲吶喊時，無論什麼樣的敵人，都只有顫抖的份兒！
「轟！」
龐德大概是倖存者中傷勢最嚴重的一個，他從一開始就策馬沖在最前方，吸引了相當數量的射手的注意力。此刻，他魁梧的身軀上少說插了二十多支羽箭，渾身浴血，讓人觸目驚心，可他卻恍若不覺，猶自大呼酣戰，躍馬橫刀。
「端槊……」王羽的吼聲穿透面甲，傳遍中軍。被他強拉在身邊，無法加入前鋒陣列的呂綺玲舉起號角，奮力猛吹，將滿腔的牽挂和憂愁化成高亢的號角，龍吟虎嘯般響徹全軍。
龐德的悍勇的確激勵了不少人，百余騎應聲集結起來，正面直衝上前。
雁行陣的中央位置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轟鳴，震得一陣地動山搖。當太史慈率先衝破敵陣時，發現敵軍的軍陣突然憑空變高了。
「踏陣！」
曹操從沒見過如此犀利的攻擊，他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數息之間，他沒有發布任何應對命令，只是雙眼直勾
先是直刺過來的長槍，一點寒芒直奔咽喉要害而來，大驚中的龐德橫過刀柄，使勁全力，由下而上的招架。
望著前方密布的荊棘，太史慈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高高舉起右手長戟，縱聲狂呼：「弟兄們，隨我踏陣！」
疾風軍的常規編製總共四營，八千騎。在之前一連串的戰鬥中，損失了超過兩成人馬，這一戰剛開始的時候，共有六千三百騎左右。側翼，做為誘敵、掩護的部隊各有千余騎，中軍剩下四千多輕騎，也就是說，疾風騎兵總計射出了八千多支破甲錐！
「踏陣！」
對方的招數太快，力量也足，而他的體力在先前的衝鋒中消耗太多了，根本不足以面對這樣的對手。
沒有慘叫聲，沒有呻吟聲，甚至也聽不見失去主人的戰馬所發出的哀鳴，所有聲音在一瞬間被沉重的馬蹄聲和鎧甲鏗鏘聲吞沒！
發動衝鋒的兩千虎騎，最後頂著箭雨衝到烈火鐵騎面前的已經不足半數，陣型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完全不成模樣。這些倖存者也並非毫髮無傷，身上多半都插著幾支箭，鮮血長流。
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三千鐵騎化成了一條火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呼嘯而至！
沒有預想之中的絢爛、宏大，只有摧枯拉朽般的暢快淋漓！
整齊有序的出疾風輕騎大隊完全散開，分為左右兩支圍繞著虎騎側突出去，箭雨從兩側射來，持
騎兵的集團衝鋒一樣要講究陣型。虎騎的陣型亂了，士氣也被打沒了，要對上的卻是人數高達己方三倍，一直養精蓄銳至今的生力軍，勝負可想而知……
剛架住這一槍，斜劈過來的畫戟也到了。月牙刃閃著耀目的光芒，以斬破蒼茫之勢劃破虛空，剛好趕在龐德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一刻劈在刀桿上。
「全軍前進，跟他們拼了！」他噴出一口血，喊得聲嘶力竭，滿臉是淚。
「左右是個死，和他們拼了！」
「大漢虎賁……」太史慈暴喝，槍戟再次化成了風暴，秋風掃落葉般將追隨龐德反衝的騎兵打下馬。
拔出畫戟，太史慈完全沒有回頭或追擊的意思。他早就不是那個只會逞勇鬥狠的莽夫了，和龐德的高下，哪有戰爭的勝負重要？
騎兵的主要任務是延遲敵人，牽制敵人，讓敵人無法隨心所欲的機動，後面的雁行大陣才是曹操真正的王牌！
倉猝迎戰的虎豹騎就像碰到了菜刀的豆腐般，霎時間，四分五裂！雪亮的槊鋒一排排的刺過去，攜帶著戰馬狂奔的力道，毫不費力的將敵人刺落馬下。
「好一個龐德，好一員西涼猛將！」雖是臨陣之際，王羽還是由衷的贊了一聲。
他像一個剛剛上戰場的新丁，大腿小腿同時發抖。他像一個已經脫離了軀殼的靈魂，望著層層疊疊的屍體，無喜無悲，無哀無樂。
自己沒能徹底解決敵人，
事到如今，王羽也不覺如何惋惜，一定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沒機會看到太史慈與龐德的公平一戰了。
在他印象中，龐德就是典型的猛將形象。這種人讓他獨當一面肯定不行，但用來身先士卒的斬將奪旗，絕對是一把好手。
老輩人常說，在大漢朝強盛的時候，只要聽到漢騎的馬蹄聲，無論是草原和大漠都會為之顫抖。無論匈奴人、鮮卑人還是西域各國，都只有腹地求饒的份兒，沒人敢面對大漢的天威。
天下至強的兩支鐵騎的碰撞，本應是無比壯觀，充滿了激情和熱血，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大場面。然而，由於趙雲和他的輕騎的攪局，卻變成了徹底的一面倒。
那是曹操打造的另一支精銳，由樂進率領的三千鐵甲長矛兵。
急射，轉向，變陣。
只是瞬息間，被鐵甲包裹，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的黃驃馬就已經逼到龐德面前。龐德全身戰慄，卻已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只能看著兩道寒光接踵裂空而來，激起的氣流似乎已經割到了他的面頰。
突然，他的靈魂又回到了身體里，嗓子眼發甜，一股滾燙咸腥的東西直衝腦門。
時過百年，往事已矣，輝煌不再，令人扼腕。
在青州軍中，這個類型的武將，能與龐德一較高下的恐怕也只有一個太史慈了。趙雲武藝雖高，但他為人冷靜，行事低調，勇則勇矣，彪悍勁卻比龐德差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