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志》第七卷 立春 命運終焉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山洞夜 惺惺相惜

第七卷 立春 命運終焉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山洞夜 惺惺相惜

這三人之中,有自外邦遊歷中土的西域番僧,也有自炎黃時期便護龍保駕的巫術世家繼承者,除此之外,還有一名出自崑崙仙宗,擁有練氣異法的修道異人。
「烙餅也比你強。」只見那幽幽道長罵道:「你看你長的這熊樣兒吧,頭髮亂的像雞窩,胳膊吸的似柴火,渾身上下加一起就跟個豆芽子似的。」
「彼此彼此。」只見世生說道:「你也不賴,完全不像是個修真門派出來的弟子。」
前文講到,世生與幽幽道長在空中惡鬥那象頭巨妖,怎奈何那妖怪實在太猛,而幽幽道長在戰鬥時還擠兌世生,以世生的性子自然回口反擊,一來二去,兩人都疏忽了提防,這才被那妖怪雙雙擊飛。
老掌門生性豁達,待李幽如同己出的兒子一般,話說這老掌門在學藝前也是個普通的混混,年輕時一次街頭鬥毆被人打成了重傷,瀕死之際偶遇上一代崑崙掌門,那掌門會望氣,見他眉心有光是塊好料,這才將他帶回了山上。
「痛快。」世生豎起了大拇指,說道:「然後呢?」
而從那以後,這身負「逆徒」之名的幽幽道長便獨身闖蕩,後來結識了另外兩人,這才踏上了真正的救世之路。
……。
偏也趕巧,兩人所落的那山體下方有個天然的溶洞,而脆弱的地表也承受不住他們下墜的衝力,於是乎,兩人砸破了岩體,落入了這洞中。
話說李幽本是一落魄貴族後裔,往前倒幾代,他家裡也是有封地的貴胄王侯,只因時代變遷,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他父親這一代早已前錢勸兩空,為了躲避債主與仇家追殺,他父親帶著他與他三個兄妹四處逃難,顛沛流離的那幾年,他的兄妹全都死於飢荒或疾病,到頭來只剩下他自己一人,而正是因為那幾年的苦難,才讓李幽看見了世間的疾苦。
而坐在他對面的世生聽他這麼說自己,便喘著粗氣且沒好氣兒的回道:「你又能好的到哪去?還不是也沒力了。」
世生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是啊,按照門派禮數,我應該叫你祖師爺,並且得給你行五體投地大禮,就是貼在地上的那種。」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李幽的命確實很好,當時的老掌門是個好人,他見李幽機靈且挺有悟性,便十分喜歡他,破格收了他當正式弟子之後,更親自傳他練氣之法,讓他日後能有一技傍身。他不想給那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老掌門丟臉,所以一直苦心修行,他的悟性確實很高,別人要學三天的術法,往往他半日就學會了。而因為老掌門對他的照顧,讓一些同門生出嫉妒之心,所以那些師兄弟們向來看他不起,時常刁難與他,但李幽生性好強,每當受了欺負,縱然付出在大的代價也要還回去,由於他打架不要命,外加上有老掌門在,所以一來二去,後來也沒人再願去招惹這條瘋狗。
於是世生便下意識的問道:「然後呢?」
然天道本是公正,自古有邪便有正,此間有鬼母羅九陰現世,自然也會有一批正義之士奮起抵抗,而在這些反抗鬼母的正義之士中,冥冥中的命運選擇了三名俠士應天命對抗羅九陰。
「你個豆芽子!」
而世生因「鬼域珈藍」效用已過,外加上穿梭時空的乏力感一同襲來,導致現在使不出一點力氣,不過都到這份上了幽幽道長還擠兌他,這不由讓他更加的生氣,於是便說道:「你要是行現在為什麼還留在這裏?出去接著打啊。」
世生隨即反擊道:「什麼千斤墜,我看你是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但即便是這樣,這滿身痞氣的道士嘴上仍不服軟,只見他對著世生哼道:「你以為我沒力?開玩笑,我還沒出力呢,我之所以留下,還不是因為你沒用,怕你一個人再死在這裏?」
冥冥中自有定數,這分別出自佛,道,巫三派的救世者,他們的修行與歷練,註定會在改變這個世界的同時影響人間未來的發展,更為後世的修真者們奠定了不可磨滅的基礎。
「你個乾巴蔥!」
「然後我頭一次用上了學的東西。」只見幽幽道長笑道:「我本來想跟他們同歸於盡,但沒想到這些草包竟然這麼不經打,看來老掌門的功法這幾年被他們都學到狗身上了,我一路向前,再拍死了三個掌教之後,便再也沒人敢攔我了。」
約莫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這分別為兩個時代的救世者一直都在報菜名,在講心中能想到的所有不好的比喻全都噴出之後,局勢不分勝負,而他們則已經詞窮。
所以,在與老掌門修行之間,李幽身上也沾上了他那股洒脫的性子,師徒倆平日練武,閑暇時老掌門讓他陪著喝酒談天,天南地北說些趣事異聞,日子過得十分安逸。
「門派就是個屁。」只見幽幽道長不屑的說道:「真搞不懂我明明最恨門派,為什麼以後卻也要拉幫結夥搞出這又臭又硬的玩意兒,哎,我問你,你確定你那個門派真是我搞出來的么?」
而就在世生正琢磨如何打破這趁機的時候,那幽幽道長卻先開口了,他當時側著臉沒瞧世生,只是有些猶豫的輕聲嘆道:「小子,你真是從『以後的世間』來的么?」
「修真?」也許當年還沒有這個說法,不過幽幽道長也明白了世生的意思,只見他嘆道:「別把我和那些所謂的『練氣宗』放到一起,練氣練氣,到頭來練出的都是屁,腦子都練壞了,只顧自己逍遙,卻忘了天下還有許多逍遙不起來的人……算了不說了,我見你口才不錯,比我差不了多少,但跟那啰嗦和尚比還是不行。」
「沒事。」只見幽幽道長說道:「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有言淺在,這和尚雖然啰嗦,但是本領很強,這會兒他們定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天亮咱們在於他倆回合便好……娘的,今晚還真都怪我太衝動了,要不然……唉。」
「練氣者既然有超乎常人的本領就理應用其本領幫助他人。」只見李幽說道:「如若不然的話,那還練個屁氣,練到最後,腦子全都練成屎了,當真臭不可聞。在他們眼裡,我雖然低賤,且是個小無賴,但我有良心,我什麼都敢做,但就是不敢當狗屎。」
「什麼鬼母。」只見幽幽道長苦笑了一下,這才有些傷感的說道:「其實,她本是我們最好最溫柔的同伴,而且,今晚上出現的,只不過是她的一條『臂膀』罷了……」
講到了此處,只見李幽說道:「老掌門在世的時候經常教導我們要多行義事,而當時人間出現了好多妖怪,當地的居民開始求助崑崙希望我們能下山除妖,但你猜怎麼著?那些混賬居然只顧著自己,以什麼『練氣士不問凡塵』這種操蛋的理由將那些百姓拒之門外。」
「你才沒力。」幽幽道長叫道:「你看你這樣,就像個軟腳蝦似的,丟不丟人?」
「行。」世生說道:「那麻煩你能離我遠點么,你壓我腳了。」
「你是想問我為何要摸屍體吧。」幽幽道長似乎已經猜出了世生的疑問,而說出了這話之後,只見他忽然嘆了口氣,想了一會兒后,這才說道:「算了,反正告訴你也無妨,不過這事要說起來可就有點長了,你知道今晚上那妖怪是什麼來頭么?」
羅九陰之力乃是三界惡意之力,這力量本屬於天道之漏洞,強大無比,而也正是因為這力量,才使那羅九陰藐視天道擺脫了輪迴,儼然成了在上古神話中同佛陀對抗的魔王一般之存在。
幽幽道長說完這話之後便陷入了沉思,而這是世生頭一次從幽幽道長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些愧疚,眼下兩人雖然受困在山洞之中,但這也不失是個好機會,所以世生便想問他點什麼,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從哪開口。
「你長得好。」世生毫不示弱地回道:「你長的多好啊,倆眼睛一個嘴,鼻子都會喘氣兒,就是耳朵不咋地,招風耳耳垂還這麼厚,忽扇忽扇你這是要振翅高飛的韻律啊,真的,我說這話也許你不愛聽,你這尊容這幅混混勁,不去給別人要賬簡直太可惜了。」
李幽當真命不該絕,他花了兩年的時間,竟真活著找到了崑崙一脈,崑崙一脈據說是上古時一飛升仙人的隨從所創,雖然沒有神仙的仙術,但也是當時世上練氣門派的出竅。
話說他們怎麼會到這山洞里?當然是拜之前那象妖所賜了。
幽幽道長沒想到這小子嘴皮子倒真厲害,竟不給他留任何餘地,而他哪知道,其實世生的嘴一向狠毒,之前因敬他是自己祖師所以一直客客氣氣,但到了這份上,世生哪還管的上這些東西,嘡嘡嘡幾句話噎得幽幽道長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付。
那段日子可能是李幽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之一,可這好日子沒過幾年,在李幽十七歲的時候,老掌門病故,崑崙數股勢力開始了內鬥,而就在這時,積累了千年萬年的惡意已經在人間開始出現了反常。
笑了好一陣后,只見那幽幽道長擦了擦嘴角,然後嘆道:「想不到你小子嘴還真挺溜的。」
「你個死烙餅!」
「你個韭菜葉!」
即是世間惡意的集合體,這羅九陰的所作所為,自然都是些極度兇惡的大不敬之事,它妄圖逆轉乾坤屠盡天下蒼生,藉此破壞天道完整,導致三界失衡,人間最先岌岌可危。
說完了這話后,只見幽幽道長朝著旁邊吐了口塗抹,然後瞪著身前的世生,對著他冷哼道:「說話啊,剛才不是挺哼的么?怎麼現在頹了?」
於是,世生便趁機問道:「就是你,除非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幽幽道長……對了,我能問問你為什麼這麼恨門派么?還有,之前言淺大師說你是『崑崙逆徒』,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豆芽子你敢說我!!」幽幽道長大怒道。
而李家世代為貴,自然沒有人願意受這個苦,再後來,這戒指之事也就成了個不知真偽的故事,但李幽父親臨死之前不忍香火熄滅,所以才取出這戒指,讓李幽去碰一碰運氣。
世生點了點頭,心想道:應該就是你,沒跑了,因為現在你後背上那五把劍以後還在你那又臭又硬的門派裏面放著呢,還有那隻猴子啊不,是仙鶴。
沒過兩年,他父親也死於一場飢荒,在臨死之前交給了年僅七歲的李幽一枚黃銅戒指,原來,當年李家先祖風光時,曾遇海外仙長前來化緣,當年李家舍了輛車金與那仙人,而那仙人則回贈其一枚戒指,並告知,如果李家後世有人想要修習練氣之法,便可步行尋崑崙一脈,這戒指便是信物。
而且,罵著罵著,兩人居然發現自己漸漸的理解了對方,這真是奇了,要說世上結成友誼的方式有很多種,有尋覓知音的以樂會友,有不打不相識的以武會友,也有不喝不利索的以酒會友,更有不逛青樓不舒服的以嫖會友,但這世生和幽幽道長互相欣賞的開始,竟是因為互相擠兌。
好在幽幽道長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見世生出言激他,便雙手掐腰,不屑的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對,就像你說的那樣,你算老幾啊,我願意留下,不行么?」
很明顯,今晚在世生與另外兩人交談的時候,其實這幽幽道長便已經回來了,他一直躲在樹上沒好意思下來,但是將他們的談話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所以,現在的他其實已經默認了世生的身份。
「所以,我們現在是被困在這裏了么?」
那妖怪好大的氣力,兩人雖保住要害沒受重傷,但身體在空中不受控制,一直飛了十余里之後,這才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說你怎麼地!」世生回道:「你個烙餅道長。」
罵道最後,兩人終於消停了下來,隨後,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從那時起,李幽便再沒踏入崑崙半步,因為他打心裏厭惡這所謂的「名門正派」,而他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根本不後悔,因為他不像其他的弟子,他本是見識過人間疾苦的人,年幼時的苦難,親人們無助的死去,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自打混沌初開之後,天地間滋生出的惡意終於在那個時代結出了「果實」,這枚惡意的果實名為「羅九陰」,傳說她身懷不世魔功力,手下更有數不盡的魔子魔孫為其效力,實力之強,縱是有那神界真仙臨凡也斗他不過。
放在之前,恐怕世生打死都不敢相信,在這夜幕之下的某處荒山深洞內,他居然同斗米觀的開山祖師爺進行了一場相隔時空的對罵。
世生下意識的說道:「在後世的傳說中,它應該叫『鬼母羅九陰』。」
而一聽他談起言淺和尚,世生心中便又有些擔憂,只見他問幽幽道長:「對了,咱們被打到了這裏,那兩位大人怎麼辦?」
「是,我丟人。」世生反擊道:「你看你多英雄,在這兒一攤,打兩個雞蛋活脫脫就一大烙餅。」
講的是千年前的一個亂世,不,不是太歲的亂世,而是更早的那第一個亂世。
「我死不了。」世生說道:「所以你趕緊走吧,順便讓我開開眼看你能怎麼走,成么?」
只見幽幽道長看了看他,隨後說道:「然後?然後我終於忍不下去了,他們可以欺侮我,但卻不能踐踏老掌門的意志和欺侮我的良心,於是當晚我就衝出了牢房,既然這裏已經變成了藏污納垢之所,那爺不待了!」
事實上這會兒幽幽道長的情況也比世生好不了多少,他知道那象妖的本事,按平常來講,他們定不會同他硬碰,而是聽少彭巫官的話先行撤退,但是今天幽幽道長的心情實在不好,這才會上去與那妖怪拚命,在方才的戰鬥中,他連續使出了數個殺招,體內的氣耗費很大,所以一時間也無法再動。
李幽越說越氣,於是又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什麼『不問凡塵』?這些混賬從頭到尾都只是為了爭權奪利,更可氣的是,尋常百姓他們不管,但當地的豪紳帶著金銀上山他們卻又是另外一副嘴臉紛紛想要拉攏,我本來以為練氣之人對蒼生一視同仁,但想不到,最後他們仍將人分了個三六九等,他娘的。我數次請柬,但都被他們以所謂的『宗規』給駁了回來,有一次說的急了,那掌教還將我關在了石牢裏面,他們早就看不慣我,這一次便想置我于死地,雖然我從小到大都受他們的欺侮,但沒有一次是這般的憤怒!這算什麼門派?他們把老掌門的話又當成了什麼?真是一群勢利眼,簡直噁心至極。」
「我樂意。」幽幽道長眼睛一瞪說道:「有本事你自己把腳抽出去啊,看你能破了我這千斤墜的功夫不。」
幽幽道長似乎並不在乎什麼「逆徒」之名,只見他仍以那獨有的不屑語氣說道:「崑崙逆徒?是啊,我不光是崑崙的棄徒,還幹掉了三個掌教呢。」
而就在這一夜,三人之中號稱本領最強的一人,此時卻坐在一個滿是污泥的山洞里,一邊用指甲扣著牙,一邊十分不屑的罵道:
聽到了這裏,世生心中苦笑道:原來不管什麼時代都有這種人啊,嘴上說的無比正義,但背地裡做的卻都是一些骯髒無比的事情。
以罵會友,當真匪夷所思,但他們卻真的有這種感覺。半個時辰的光景,兩人儼然有些成了知音。
幽幽道長的話讓世生十分佩服,他覺的這人其實也有股子正氣,於是便佩服的說道:「說的好,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沒想明白,就是今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