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獵手與獵物

浩齊在路旁等到十點，依然沒有日軍出現，於是下了線。這晚上少有地接連做了幾個夢：夢見問蕊正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跳舞，身姿很是誘人，浩齊想把她拉走，卻在人頭攢動的舞池裡迷失了方向；夢見自己穿著東北軍的軍裝在戰場上跟日軍搏殺，槍法依然精準，可是手中的槍卻突然出了問題，子彈怎麼也裝不進去……

切換到第一視角模式，浩齊掏出瘦兵送給自己的望遠鏡試了試。雖然只有一邊鏡片可用，但藉助這樣的工具，仍能看到更遠的地方。

「公主嶺遭到日軍進攻，號召周邊玩家前來守城！」

在大路兩旁的草地和小山丘上，浩齊果然看到了不少酣睡中的潰兵和難民——由於玩家下線之後只會留下一個標識牌，這些肯定都是NPC無疑了！

一覺醒來，天還黑沉沉的，窗外的雨聲很大，昨天的天氣預報說會有大到暴雨，看來這是一次比較準確的預報。

玩家們的帖子充滿了期盼，也充滿了失望，浩齊給自己倒了杯水，準備關掉論壇、進入遊戲，經過自動刷新，論壇頁面上出現了一條鮮紅的標題：鐵嶺兄弟會召集800勇士，趁夜襲擊日軍城外駐地，殺傷日軍百餘人，繳獲步槍百多條、彈藥兩車，破壞大炮三門，斃殺日軍佐官一名。經辨認證件，此人名曰「三川永吉」，陸軍少佐。

浩齊從后往前看，戰鬥的情況和昨天幾乎一樣，在東北軍主力相繼撤退後，中國玩家們儘管奮力抵抗，卻無法阻止日軍按計劃侵佔一座又一座中國城鎮。凌晨4點，名為「江湖百曉生」的發帖者給出一組統計數字：根據各地戰報，預計日軍已在東北投入3萬餘人，大炮百余門，戰車數十輛。其中瀋陽一帶，兵力已經達到5000+；長春一帶，2000+；鐵嶺一帶，1500+；敦化一帶，1000+；安東一帶，1000+；遼陽一帶，1000+；公主嶺一帶……

「再次擊退日軍進攻，讓我們一起努力，使公主嶺成為日軍的滑鐵盧！」

接下來，浩齊試著將這隻有半邊可用的望遠鏡和自己的步槍結合起來，做成簡單而原始的狙擊步槍，但他很快發現這根本就是徒勞的：《世界大戰》的技能設定限制了玩家們像在現實中一樣搞發明創造，沒有相應的技能，即便原料充足也無法做出相應的工具來！

兩個小時后，稀疏的槍聲從遠處傳來——日軍的行動比浩齊預計得還要快一些，這些傢伙在佔領延吉后顯然沒有搞個慶祝晚會什麼的。槍聲的出現讓沿路的潰兵和難民變得驚慌失措，一些人開始加速朝汪清方向撤離，一些來不及逃跑的，乾脆離開大路躲進兩旁的山林之中。

再次打開自己從論壇上下載來的1931年東北地圖——據說還是軍用地圖版本，浩齊確定從延吉到汪清只有這麼一條大路，而力求速攻的日軍肯定不會選擇拖慢大部隊行軍速度且無法攜帶重型武器的山路。於是，他開始在大路與樹林之間空地上埋設自己帶來的捕獸夾，這種陷阱本身並無隱藏能力，但只要在上面放些碎草枯葉，不走近了仔細看並不容易發現。

遠遠跟在後面的，是一隊深灰色的圓頭卡車，前後一共有十來輛。在這並不平整的土路上，它們也只能以中等速度行駛，敞開的車廂里能夠看到戴著圓帽子的鬼子兵，其中幾輛後面還拖著小口徑的輪式火炮。其實在三十年代初，日本陸軍還遠遠談不上機械化，國內汽車工業還不發達，汽車和戰鬥車輛主要依靠進口——不過想要達成速戰速決之目的，行軍的速度就一定要快。若是全軍步行，從敦化到延吉就要兩天，從延吉到汪清又要一天！根據一些玩家在論壇上提供的情報，日軍大量徵召了民間汽車和馬車，而就這裏的幾輛卡車來看，它們也確實是樣式各異、顏色不一，有的車門上塗著膏藥標誌，有的只是在車頭上插面小膏藥旗。

「四平遭到攻擊，號召周邊玩家參加守城戰！」

洗了澡出來，肚子咕咕作響，走進廚房一看，只有麵條沒有雞蛋。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也許在歷史上只是默默無聞的傢伙。對於浩齊而言，「兄弟會」同樣是個陌生的組織，但想必從這一刻起，它將被許多中國玩家記住。

泡上一杯麥片，打開電腦，清晨的網路如同街道一樣異常的流暢，點進熟悉論壇，看到一大串昨晚下線時還沒有看到的標題。

這些數字浩齊並不陌生，因為它們大都是根據昨天玩家們提供的資料整理出來的，尤其是敦化、延吉一帶，日軍經過兵力調配后，確實有可能已經超過了1000人，而駐守在汪清的東北軍第27旅678團收集潰兵后估計能夠達到3000人。就兵力而言，守方無疑佔據了相當大的優勢，但最致命的問題，仍然是國民政府及最高軍事委員會的不抵抗政策！

「日軍連夜強襲鳳城，玩家與守軍並肩作戰，城破后仍展開激烈巷戰，凌晨4點，鳳城宣告陷落！」

換作以前，浩齊在這樣的天氣也是會去跑步的，但他今天不知為什麼特別不想去，只是下樓去買了一份報紙，匆匆搜尋過廣告版面，然後又用跑步機鍛煉了一個小時。

「玩家與NPC守軍共同堅守，仍不敵日軍瘋狂進攻，堅守七個小時，四平陷落！」

「日軍攻勢兇猛，本溪陷落！」

只要沒有人跑進自己布設了捕獸夾的區域，浩齊便繼續不動聲響地藏身於距離大路約有五十多米的樹林之中。又過了大概一刻鐘時間，望遠鏡里終於出現了「大便黃」的身影。走在前面的，是大約二三十人的騎兵部隊，他們時而向前狂奔，時而離開大路去驅趕那些東北軍潰兵和難民，彷彿不是在行軍打仗，而是進行一場愉快的狩獵。

這條蜿蜒崎嶇的大路一直向南延伸，四十多公里之外便是延吉城。

上線，遊戲的世界里並沒有下雨，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但大路上沒有一個人影，也聽不到任何腳步聲——潰兵和難民未必都走光了，只不過這是人一天中最為睏倦的時候，即便是逃難者，大概也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日軍趁夜攻擊本溪，戰鬥持續兩個小時，玩家斃傷日軍百餘人！號召附近玩家前來守城，亦可直接在本城復活，軍械供應充足！」

看看也快到自己的起床時間，浩齊乾脆不睡了，洗了把臉然後走到陽台上。下雨的時候，城市格外的安詳，疲倦的路燈仍然亮著，大街上卻連汽車都看不見幾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