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翻身記》第一卷 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八章 君子之澤

第一卷 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八章 君子之澤

金楊打懂事起,就明白一個道理,禍從口出,在特殊的時間和環境里,把握不好的話,說了不如不說。
其實金楊到是知道這個典故,而且他隱約記得是五世而斬,但是為了滿足前任最後的虛榮心,他虛心地接受指教。
這時,辦公桌上的座機鈴鈴作響。
他們好不容易盼到鐵屁股范小龍離座,卻又憑空降落一個比他們還年輕的正職所長,絕望有之,氣憤有之,甚至殺人的心都有。
「嗯!我的手機號不會變,書桌上有。」他笑吟吟道:「書桌里有些東西,能留的我都留給你。」
結尾的劇情很符合當前趨勢。無非是他要請金楊喝酒金,楊非要請他。扯了兩個來回,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再續友情。
即使金楊壓根沒往好處想,但是後來的某一天,張二江倒是確確實實地挽救他于困頓之中。
比如他就很滿意自己剛才的一個嘆息,兩次拍肩膀的動作。這足比洋洋萬言好太多,身體語言的優勢是你可以從任何角度去理解。
話到此盡。再說就流於形式了。
他大小也是個能在一個繁華市區畫圈圈的小法人,而劉大鵬雖說級別不低於他,同屬副科級,油水也不小,在局裡基建科任副職,但這個科室有四個副科長,任何一人的能量背景都不小,他要想擔任正職,比中大獎都難。
打開詞條一看,氣得他火冒三丈。
多年來他有個好習慣,不管遇到好事壞事,在抉擇前,都要進行一番考量。很多好事情往往因為方法錯誤,結果變成壞事情;很多壞事因為找對了方法,則可以轉換成好事。張二江抓嫖抓到高副市長便是個極好的例子。他若沒利用好,現在還不定在蹲在哪抓瞎呢。
「這麼好心?」金楊喃喃著,陷入思考。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意思是成就了大事業的人留給後代的恩惠福祿,經過幾代人就消耗殆盡了。原因是子孫們坐享其成不思進取。
金楊繼續震驚兼仰慕。
很快,他便明白了范小龍的意思。他留給自己這個些東西,證明他以前得了好處,不能人一走,茶就涼,否則遇到某個不開眼的半吊子一告,還是會給他惹麻煩。這意味著金楊在延續他留下好處的同時,繼續給予關照。
所接待室兼會議室里貼著歡迎的橫幅,范小龍照例一番場面上的範本講話,然後站起來鼓掌歡迎。
離開蘇娟家的第三天,金楊終於接到通知升遷通知,白山警務區為此舉行了隆重的慶祝活動——集體腐敗。
人事科黃科長客氣地陪同金楊走完檔案等程序,然後親自帶著他來到邯陽北路派出所。
這個派出所金楊以前來公幹過幾次,印象不深,主要感官是這裏的幹警都他媽很牛逼,一個個眼睛不是冷著就是橫著,剩下不冷不橫的眼珠子都往上翻,原所長范小龍在系統內算是個鐵腕人物,霸佔所長寶座七年不肯挪窩,搞得這裏的年輕副職個個打報告要求調離,甚至讓他到分局擔任副局長,都被他婉拒而推。
金楊微微一嘆,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在無語中,一切都在一拍之間吶!他能說什麼呢,再怎麼說,主題都只有一個,拒絕。但是又不能忽悠。歷史和閱歷告訴他,不能無聊的去得罪一個人,哪怕這個人看起來現在絲毫影響不了你,但不代表將來某一天他不能影響你。
相比劉大鵬,金楊心裏倒是不怎麼待見王元。當初金楊在緝毒大隊,王元在治安大隊,其中有一個他們倆共同敲定的案子,準備一起立個小功,誰知這小子黑了金楊一把,提前下手,結果自己得了個三等功,職位是直線上升,短短兩年,便成為治安大隊某關鍵中隊的隊長,本來按他的升遷軌跡,屬於前途無量的寵兒,誰知道去年載了個大跟頭,將一個小有實力的港商當嫖客給狠狠收拾了一頓,案子直接捅到省政法委書記手上,文件上一個大大的問號這麼一畫,他的仕途到站。現在被扔在出入境管理處,混日子。
「我草你媽范小龍,你才是孫子呢!」金楊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猛地下砸。
打開一看,半抽屜的卡片。不是某酒店的VIP貴賓卡,就是某K歌廳某洗腳城的消費卡,還有邯陽北路上知名品牌服飾店的打折卡,甚至一疊連鎖超市的購物券。
進門后金楊不由倒抽了口冷氣,側首掃了范小龍一眼,難怪這廝不肯離開,這個辦公室的環境布置比起局人事科,簡直是天差地別。他甚至敢打賭,這條街上隨便選個老總經理的辦公室,都要落它一籌。更別提裡間的休息室,整個按星級賓館的要求設計,飄逸的落地大窗,寬大的實木床,歐式軟墊沙發,別緻的吊頂,純白的宜家傢具,最奢華的是衛生間,全部歐式名牌,潔具和洗具整套下來至少十萬以上。
范小龍邁著方步,對房間進行最後的巡視,走到落地窗前,得意道:「我有個長輩曾經說了一句話,我至今猶然在耳!君子之澤,當一世而斬。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張二江的眼睛頓時一黯,聲音中透著無奈,「謝謝金所!祝金所一路順風,改日我再單獨請你殺酒。」
幾輪親熱的話語過後,邀約好晚上在長江七號大酒店給金楊接風慶祝,然後兩人將他送到局人事科所在的八樓,這才依依不捨地惜別而去。
第二天,金楊起早來到武江市公安局報到。
他繼續炫耀道:「我給改了,就叫一世而斬。什麼五世三世的,虛頭巴腦的,一世都活不好,還什麼來世?我經常呆的地方,要舒服,我舒服了,工作才能幹好;我這個所長都不舒服,怎麼令我的轄區人們舒服?小金所長呀,你別聽外面的傳言,說我什麼貪圖享受,奢侈呀什麼的,這都是在為人民服務。」
金楊自然滿口答應,拍了胸脯,只要在邯陽派出所站穩腳跟,就一定將他要過來。小黑一邊用手撫摸著晶瑩的酒杯,一邊感激涕零地說:「老大是世上最講義氣的好人。」那個感慨樣子,恨不得立刻拜了金楊當乾爹。
說實話,如果說他的套間震撼了金楊,倒不如說他將不要臉演繹到極致震顫了金楊的心靈。
這次不一樣,是真正的升遷,就任市局治安大隊大隊長這一要職,轄區從邯陽一隅無限擴大到全市範圍,進入市局真正的權力集團。
金楊到來的這天,雖談不上隆重,但是也算比較客氣,大院兩側臨時擺放著百十來盆鮮花,范小龍帶領著三個副職和指導員,將他和人事科黃科迎了進去。
前警務區警長金楊,偕同兩名得力下屬小黑、張二江,開著一輛大棚老闆成色最好的桑塔納兩千,前往南方大酒店,進行吃喝玩樂一條龍的散夥大宴。
金楊忙著點頭致謝,忽略了他話中的某些信息。後來某天明白了,卻也晚了,惹了一身騷。
想到這裏,金楊笑了,伸手打開辦公桌上的電腦。關於范小龍的君子之澤,當一世而斬的說法,他還是有些模糊。逐百度之。
劉大鵬和王元提前站在大樓的台階上迎接他的到來。看到他們笑臉洋溢的面孔和友情綻放,金楊要說自己不得意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心裏爽,表面上卻著實不能表露。依然懷著對官二代的敬畏之情,握手啊擁抱什麼的都要搶在前頭。嘴裏還真誠的道:「鄉巴佬進城,以後可要兩位貴公子繼續照顧!」說著袖手打了一拱。
說實話,小黑這張手紙用習慣了,一時間沒有了,金楊還還真不習慣。
呵呵,金楊基本能理解,但是理解不等於他會讓他們如意。一場熱烈的交接大會拉開序幕,他聽著他們言不由衷的發言,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觀察上,手上翻看著所里的花名冊和主要領導的資料,心裏在盤算著怎麼對付這幾個輕骨仔。
金楊瞠目結舌道:「五十萬?」
范小龍一副乳子可教的神情,擺顯道:「這句話本出自孟子的《離婁章句下》。原文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大意是是指一個人的功名事業對後代的影響;『斬』,意謂斷了,沒法再繼承。一個品行高尚,能力出眾的君子,辛辛苦苦成就了事業,留給後代的恩惠福祿,經過幾代人就消耗殆盡了,這裏面有很多複雜的原因,先天的後天的外在的內在的。」
難怪女人習慣使用這個武器,一顰一笑,一嗲一嗔,親吻擁抱什麼的……
席間,小黑又是羡慕又是哀嘆,平素酒量一般的他,竟然喝了個伶仃大醉,嘴裏吐著酒星,喋喋不休:「老大,記著拉兄弟一把,把我調進城區,我還跟你混!」
金楊一臉感激笑意的同時,眼睛注意到三個副所長的舉止表情,除了年齡最大的宋指導員一副憨厚的笑臉外,另外三個副所長是個個臉色有異。其中還有個女的,長得細皮嫩肉,蜂腰肥臀,大部分時間都在走神。
還沒等他醞釀好足夠的勇氣,小黑已經在一旁呼呼大睡,金楊拍著張二江的肩膀說:「張哥!你和小黑不一樣,註定是辦大事的人,我走了,白山警務區交給你負責,我已經向上級舉薦了你。」
為他這樣「偉大」的話。金楊徹底地,真正地震驚了。一個人不要臉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把不要臉當成榮耀。這樣的人,才是他的偶像。
等他離開,金楊第一時間打開辦公桌的抽屜。看看他到底留給自己什麼寶貝。
范小龍不無得意地觀察著金楊的表情,語氣雖淡但其中的驕傲卻隱忍而出,「金所,還滿意吧,哈哈!知道我在邯陽所最得意的是什麼嗎?就是這套休息間,當年我可是煞費苦心啊!設計師都請了一個班,前後整下來這個數。」他舉起五指搖晃著。
由於職位關係,很多交接必須在前職和后職之間進行,散會後范小龍單獨帶金楊去了他的辦公室兼休息間,當然,從現在起,它屬於金楊。
他們倆是屁話連天,恭維啊客氣啊同學情啊,不過相比以前的客套,現在的語氣和行為舉止上倒是稍有區別。畢竟,金楊現在有資格和他們平起平坐,甚至從隱形實力上,目前要比他們強。
張二江一如既往的沉默,偶爾用那對寂寥的眼睛看看金楊,欲言又止。金楊知道他在想什麼,想說什麼。但是,他不能給他機會。他和小黑太不一樣。雖然腦袋比小黑好使,但是放眼大街,誰他媽的腦袋不好使,一個比一個賊精。他需要的是膽小沒有主見的跟班,不是張二江那樣能搞事也能惹事的人。
當然,這都是后話,暫且不表。
金楊結結巴巴地奉承道:「以後一定要多多向范大隊請教。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