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妥協
「好！你們在那等著，我馬上來。」金楊放下手機，心急火燎地找計程車。說起來也怪，平常他不要車時，身邊到處是空出租，等他著急要車時，好不容易看到一輛，車上卻搭載著客人。
拿出手機，邊撥出號碼邊向廠門走去。
于尚先忽然道：「我從來沒有給你說過我感情上的事情。很多人甚至懷疑我身體或者性取向有問題，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我身體心理健全。我長這麼大隻有過一次戀愛……高二那年的春節，父親帶著我去給一位省委大佬拜年，我在他家看到了她，從此整個學期的夢裡全是她……」
金楊笑著說，「我若繼續偷偷摸摸地調查，你也恐怕不會出頭露面，更不會提前交給我資料。」
金楊早已大踏步朝煉油廠大門走去。
好半晌，他緩緩抬頭，感嘆道：「他們可真狠呀，吃了肉連皮都不想吐。」
「我看到于哥出來接她下車，然後兩人手挽手地進了廠房……」
金楊沉著臉道：「人還在裡邊？」
「李剛，我有件事情要找你。」
韓衛東聳了聳肩膀，笑道：「還在，楊哥，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
楊婧聽到這兩個名字，輕蹙眉宇，淡淡道：「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金楊怔了怔，是啊，他們是誰和誰又有什麼區別，難道還真能把誰辦進號子里去？他默默低頭查看電腦上的文件資料。
「省組織部遲易部長？」李剛挑了挑眉頭，遲易的位面不是他說想見就能見到他，哪怕他是李剛。「必須要見？」
望著這個年輕但心智成熟的男人，她忽然一陣心疼，兩滴清淚下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啟唇輕吟道：「瘦影自憐秋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
「金楊。」
金楊倏然停下腳步，「楊婧？」
金楊心想，齊洪波被抓果然打了草驚了這條美女蛇，她驅車回武江找主子去了？主子會出什麼招呢？
「不少貪官被抓前都洋洋自道：官到了他這個級別就沒人能監督了，錯！任何特權都是以犧牲規則為代價的，但是任何特權都會服從更高的特權。遲家是頭老虎，但這個林子里還有不少的獅子。」金楊看著楊婧，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也許無法撼動他們，但至少要讓他們吐出肥肉，受點小傷，長點記性。」
說起來萱萱基金會裡，霍天佐極對他的口味，于尚先給他的印象也很好，李綱和柳承漢官場上的脈絡太多，他把霍天佐和于尚先當知己，李剛和柳承漢屬於朋友範疇。就像他聽說顏婕和楊婧見面一樣，他必須要做點什麼一樣。甚至不惜打草驚蛇。
兩名保安照名字回答完畢，放下電話，便摁下電動鐵閘門開關，陪笑道：「請進來等等！」金楊沒有進保安室，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注視著廠房。
「很高興再次見到金書記。」楊婧緊緊捏著于尚先的手，臉上帶笑，但她的眸子深處卻掠過一絲哀愁。
「是的，她的名字叫楊靖。武江八通投資公司總經理。」
這也屬於于尚先買了一隻下金蛋的母雞。當然，清遠縣委縣政府現在是後悔不迭。至今還有不少人咒罵當屆政府。
「嗯！」楊婧微笑著起身，但笑容里有些苦澀，她從隨身坤包里拿出一隻U盤，然後打開茶几上的筆記本電腦，插入U盤，把電腦緩緩推到金楊身前。
「尚先，你陪金書記坐，我泡茶。」
「千真萬確，楊哥你不信問問大校，他也看見的。」
李剛沉默良久，腦子裡盤旋著無數的可能和能和遲易遞得上話的人，「好吧，等我消息。」
浪費了十分鐘的時間，他終於上了一輛出租，十
「我要見見遲易部長。」
于尚先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金楊再次為他的「我的愛人」而動容，他淡笑著道：「我們又見面了，楊總經理。」
金楊長長鬆了口氣，凝視著楊婧道，「幕後主使人是遲家？遲易還是遲西？」
「于尚先。」
金楊能忍，但于尚先忍不住，他忽然開口說道：「人世間的事情真的很奇妙，我父親算得上紀委大員，但到末了，我卻要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婧！你把資料拿給金楊。」
而半年後油價一路高漲，新建煉油廠項目必須通過中央政府審批，准入標準很嚴，年煉油能力必須達到1000萬桶以上，相當於每天超過20萬桶。
于尚先洒然一笑，回頭對金楊道：「具體會怎麼操作？」
「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也不能愛的女人。」于尚先笑容里有些苦澀。「她比我大七歲，年齡上的懸殊以及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註定這隻是一場連記憶都沒有的空無。本來我以為自己會慢慢將她遺忘，可是命運之神開始眷顧於我，令我在一場生意會晤中遇到了她……」
「于尚先是誰，我們這裏沒……」保安的話沒說完，另一名保安咦了聲，小聲提醒道：「是不是今天來的大老闆，我聽廠長說過這個名字……」
于尚先沉默半晌，摟起楊婧的腰，低頭柔聲道：「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兩名保安面面相覷，越看金楊越不像普通人，他們連忙給廠辦打了個電話，然後抬頭問：「請問先生的姓名？」
「按程序辦。」
金楊沒有出聲，他只是默默看了于尚先一眼，為他臉上深深地眷念所進驚訝。
金楊很懷疑他所說到打電話找他，而且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問『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之類的話，這證明……金楊稍稍一頓后，握住了
于尚先望著面前這張微帶諷意的臉，不由想到楊婧剛才對他說的事情，他淡淡嘆息一聲，低聲道：「走，我介紹個朋友你認識。」
藏青的那輛夏利停在路邊的野草地里，他快速付賬下車，韓衛東和余大校下車迎了上來。
金楊點頭打斷他的話，「我之前到是有想法，但是現在……」他的眼睛落在楊靖臉上，輕聲道：「必須保護她不再受傷害的前提下，就要……」
「楊哥，楊婧驅車離開了招待所……」
兩人朝著廠房深處邁開步子。
東星煉油廠原本是清遠縣屬企業，後來因為油價狂跌，燃油稅開徵，利潤下滑嚴重，清遠縣不想繼續背包袱，於是把縣屬幾個煉油廠全部掛牌出售，于尚先拍得其中一個。
于尚先道：「我聽楊婧說你今天暴露了目標，為什麼你不暗地裡展開調查？」
金楊心中驚愕，按于尚先的敘述，于尚先高中時期和他爸爸去遲家拜年，他看見了當時在遲家做保姆的楊靖，然後萌發了青春期一個男孩的愛情念想，雖然他不知道于尚先當時的念想有多大多狂熱，但是從於尚先輟學南下的經歷來看，一定是充滿了痛苦和煎熬。一抹淡淡的惘然情緒湧上心頭，使得金楊忽然有些為他傷感。
「是的。越快越好。」金楊甚至考慮過找沈君儒找霍天佐甚至趙豆豆，但最終他還是覺得李剛最合適做這個橋樑。
金楊怔了怔，這是他第二次問他同樣的問題，他搖頭道：「暫時沒想好。」
他一直在暗暗勸自己，于尚先不是那樣的人，他怎麼會和楊婧和君安地產案有牽連？可當他看到從廠房深處跑出來的那道身影時，依然忍不住心跳加快，下意識里皺緊了眉頭。
「說！」李剛似乎永遠惜字如金。
東星煉油廠？金楊一愕，這不是于尚先在清遠的一家小型煉油廠嗎
金楊眸子一冷，「你們在外邊等我。我去見見他們。既然扯穿了，那就索性開誠布公。」
「楊哥，要不要我們陪你……」余大校說了一半，卻被韓衛東用眼神阻止。
金楊嘴唇微撇，「就是他，你們的大老闆。麻煩你給他捎個信，說他老朋友來看他來了。」
于尚先苦笑道：「金楊，我之所以沒敢把資料交給我父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退下來。我承認我懷有私心，但我也不想你因為這事受牽連。」
楊婧抬頭望向金楊，輕輕地嘆息道：「不要顧忌我。我的名譽早已丟棄在風裡……」
「那時我還沒有長大。而現在，你的名譽對我來說，重於我的生命。」于尚先的手指輕托著楊婧滑膩玉潤的下頷，她就像一朵盛開在陰暗潮濕之地的美人蕉，永遠沒有那種繁榮喧嘩的驚艷，只是在孤寂中慢慢為一人展開她無盡的媚惑。
「嗯！我現在又不是辦理案件。我知道怎麼做。」金楊雖然嘴裏這樣說，但心裏依然停留著那個極小範圍里流傳的傳聞，心間便似有一抹陰影飄過，微微皺眉，他不知道該為于尚先祝福還是遺憾。
「你說的這個于哥，是于尚先嗎？你確定你沒看走眼？」金楊有些急了。如果於尚先也牽扯到這個案子里，那事態就負責了。
楊婧抬頭望著他，這句詩是多年前他匿名寫給她的，為此她還特地向遲西借了學校圖書館的閱覽證，初中沒讀完的她足足花了兩天時間，才在歐陽修文集《蝶戀花二首其一》中找到這首詩。
于尚先笑著說道：「我前幾天在電視上看了盤圍棋講座，講解員說，當你形勢不利的時候，就要等。等對方出錯！一旦對方出錯，就要死死抓住不放，爭取翻盤。如果對方不出錯，那就安心等下一盤棋。」
于尚先緊了緊摟住楊婧的手，沉默地看著金楊，忽然笑了，「我想過很多招數，但現實推演並
楊婧無聲地望著她的男人，展開雙臂纏過於尚先的脖子。
金楊咧嘴道：「好啊！」
金楊來到煉油廠大門，大門鐵閘緊閉，他敲了敲門衛的窗戶，一名保安從窗戶里伸出腦袋道：「找誰？」
金楊知道于尚先受著很大的壓力。他喝了一口茶，「棋手的陣地在棋盤上，我們不是。他們有下一盤的機會，我們沒有，我們只能贏！」
「你不來，我也會打電話找你。」于尚先小跑著來到金楊身前，微微喘息著笑了笑，伸出手來。
兩個男人無聲地看著她的動作，金楊不得不承認，楊婧比他見過的任何茶藝師的姿態表情都要優美，珠圓玉潤，柔弱無骨的一雙玉腕，怎麼看也不像是做過保姆的人，倒像是一對展覽館展出的藝術品。
剛和黃勇分手，金楊便接到了韓衛東的電話。
金楊隱約猜到了怎麼回事，他看了看于尚先和楊婧。楊婧低聲道：「U盤資料有全部君安地產案的證據材料。」
「走吧，我帶你去見她。」提到她，于尚先洋溢起柔和地笑臉，帶他來到一棟兩層辦公樓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凝視著金楊，溫聲道：「她是個苦命的女子，也是個好女人，雖然有很多不好的傳聞，我希望你的語氣上盡量……」
于尚先遠遠地跑來，質地精良地風衣無序地飄蕩，看的兩名保安目瞪口呆。溫文儒雅地大老闆也會緊張成這樣，來的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大人物？
茶過半晌，兩個男人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楊婧如一頭小貓般，靜靜地依著于尚先，不言不語。
相比室內的暖氣，屋外的溫度和冷風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任由冷風侵襲，直挺挺地站立了五分鐘之久，終於，他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兩人進了屋，于尚先上前摟住楊婧的腰肢，笑著介紹道：「我好朋友，金楊。她是我的愛人，楊婧！」
金楊默默起身，緩緩退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