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秘書生涯
第八十章 參天大樹
即便是兩個埋頭不問世事的父母，眸子里亦流露出驚訝和敬畏，「金秘書，你好你好！」
等兩老離開，金楊問，「邯陽所有假？我記得每年節后都要忙一陣子。」
「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怕什麼？怕我糾纏你？怕你的名譽受影響，影響你陞官？」詹麗霍地站起來，聲調微微發抖。
「出發點並不代表結果。」趙廟忽然問：「當你和領導意見有衝突時，你如何做？」
「要麼一刀捅死他，要麼就利用時間機器，拖。拖到你具備抗打擊能力時……」趙廟肅然道：「搞政治，最要緊的是講策略，講審時度勢。要學會等待，等待時機，條件成熟。在政治實踐中，必須要學會用更堅韌的態度、更清明的理智去面對，而不是一看到有機會咬人一口就立刻開口。你必須考慮咬人的後果，成本和代價比。」
「差不多要到點了，我該去接父母進站。祝你官運昌隆！再見！」詹麗不待他回話，已經疾步朝進站口跑去。
金半山曾經說過，想要在官場上找到自己適合的人脈資源，就儘可能找到對方感興趣的事和愛好，然後從這個方面去接近他。倘若沒有機會，或者這種機會不容易實現，那麼就應該儘可能選擇對方最大的興趣供自己利用，主要的目的是要他對你發生興趣。
金楊看著她，心中不禁一軟，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他和蘇娟白小芹之間的事情，實在不能與外人道。說出來也沒人信。他也不可能對詹里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反正詹麗都
「宇宙萬物，無時無刻不處在矛盾之中。與領導有矛盾有意見在所難免。其實不可怕，最重要是我們能勇敢正視矛盾，並運用自己的智慧和技巧去化解它。像你昨天對付烏鴉的方式就很失敗。」
「冬天大樹下至少可以擋雨避雪。」
「我申請調離了。」詹里裝出輕描淡寫的模樣，「廣漢市最近連續發生群體性事件，省政法各部門抽調精兵強將去支援，我已報名。下星期就去廣漢。以後陪父母的機會不多，趁這個機會陪他們出去散散心。」
趙廟接著道：「一個領導幹部如果在一切事情上都想發誓以善良自持，那麼他廁身於許多不善良的人當中定會遭到毀滅。我們的終極目的是結局的善良，而不是出發點的善。」
「廟哥這麼一點撥，我茅塞頓開，如同撥霧見雲……」
「在這裏坐一坐，好嗎？」詹麗小聲說，拿出紙巾鋪在花壇上。
「我的戰略戰術是：此地不留人，換個留人地。」詹麗貌似回答得挺風趣，但實際上卻暗含針砭。
兩人沿著廣場的花壇緩緩踱步。
金楊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在不遠的將來，本人肯定能成為這句話的名人。」
金楊本來要回答「還應服從領導。因為我們的工作經驗不足，政策水平有限。所以，要相信領導，相信組織。」
金楊嘿嘿笑道：「是的，我承認我喜歡當爛好人。」
趙廟打
「你的用詞還是錯誤。應該把肯定改成可能。任何人都可能成為任何人。關鍵是有多大可能」趙廟說到這裏，抬腕看了看表，「我該去買票了。」
「實話實說。我想。」金楊毫不掩飾回到道。
售票點的人並不多，幾乎沒佔用他多少時間，拿好票轉身向停車場走去。經過火車站廣場時，他的耳畔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爸媽別急，離發車還有半小時呢。」
「別給我戴高帽子。」趙廟微笑道：「政治就是政治，它有自己的規則，並不會因為你的出發點或目的善良而改變。」
廣漢礦區最近一直在鬧事，金楊也知道，而且彭放為此還在公安廳大會上發過脾氣。當地礦山各公安分局撤了不少局長副局長。但他不認為詹麗過去是什麼好事情。因此他皺起眉，「為什麼要報名？廣漢的礦區太複雜，你終歸是個女人，這不是往火坑裡跳嗎？」
詹麗當然能感覺到那一片善意的關心。但她的一顆心一面被他潑涼水，另一邊卻又火熱地翻騰著，冷熱交加，讓她格外煩躁。她不由冷笑起來：「哼！我一個大媽級女人，一個失婚女人，從來就沒有奢侈到佔有你。我比不了國泰的蘇總有錢又美麗，也比不了大學生的青春貌美和活力……」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道：「我會想辦法讓領導接受。前提是他的意見錯誤並會引發不可預測的風險。」
但是經過趙廟
兩老對視一眼，連聲說「好！」
詹麗刻不容緩地發動了進攻。「已經報名了。」
金楊抬頭仰望了下淡灰色的天幕，謹慎地挑選著詞彙，「有些東西我不能給，不給比給了好。否則你我再見面也許就是仇人，而不是現在這樣，能平平淡淡，心平氣和地對話。」
「金……處？」詹麗的眼睛里倏然忽閃過一抹驚喜。
「帶父母出去旅遊。」詹麗笑盈盈地為父母介紹，「這位就是我曾經和你們提過的邯陽北路的老上級金所，現在是省委書記的秘書。」
「你不考慮位置？」趙廟慢慢問道。
「去你的，你到底是怎麼把蘇娟哄騙到手的？拍馬屁的詞都用不好？」
「我看過你的檔案和履歷。你的優點和缺點同樣明顯。」趙廟頓了頓道：「你有很強的團隊精神，但也存在明顯的個人英雄主義；你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真正的英雄是人民群眾。我認為你最大的缺點是個人道德感的膨脹。不是說一個人有良好的道德操守不好。但道德這個東西是用來自律而不是用來衡量他人。馬基雅維利說出了政治的真相而因此遭人痛恨。他說一個人要是為了應該怎麼辦而把實際上是怎麼回事置諸惱后，那麼他不但不能保存自己，反而會導致自我毀滅。他提醒我們，在從事政治活動的時候，時刻也不要忘記政治實際上是怎麼回事。」
「你希望我不去？」詹麗的眼眸露出希望的光芒
「我可以想辦法把你的名單拿下來。」
金楊沉默。
「當我的意見和領導的意見發生衝突時我會做如下處理。」金楊沒什麼猶豫就回答道：「第一選擇是服從領導，嚴守紀律。這是我黨的基本工作原則，我會首先按照領導的要求去處理問題。二：假如我認為自己的方式會更好的話，那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私底下把自己的意見以比較婉轉的方式向領導提出……」
金楊抱著赴湯蹈火的決心坐下來，沉聲道：「能不去嗎？」
金楊呵呵一笑，順著杆子上爬道：「我只知道一個參天大樹下好乘涼。」
「那也得分時節，再大的樹也會遭遇寒冬。」
詹麗的肩膀垂了下去，似乎不勝此荷。她盡量回答得十分平淡：「你知道我是搞戶籍管理工作的，如果你硬要給我扣帽子，我也可以接受。」
這好像是詹麗的聲音？金楊心念一閃，轉身回頭。
詹里不等他們多寒暄，便對母親道：「媽！你和爸等我下。我和金處說幾句話。」
金楊覺察出她一觸即發的心態，知道她在暗示什麼，也知道她為什麼要離開武江。在這個問題上，他還真沒什麼解決辦法。只能沉默不語。
金楊立馬跳下車，「這種排隊的活肯定得由我去，而不是可能我去。」說著他沖趙廟笑了笑，大步走向售票點。
要想與別人建立一種特殊關係，就必須把自己最真實的興趣表達出來，簡單的一句感興趣的
金楊見趙廟難得露出點真性情，便開玩笑道：「有位名人說過：因為錯誤，所以生動，所以真實。」
「哪位名人？」
金楊倏地起身，兩眼直冒火星，臉色也異常嚴峻：「你調查我？詹麗，我希望你不要拿我們真誠的友情開玩笑！」
詹麗拖著手推車，左臂挽著一個年約五旬的婦女，婦女的旁邊是一個年齡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看儀錶風度，一看就是知識分子類型。
「這個話如果是你提出來的，我不會有絲毫猶豫。」金楊的反應能力極強。
「詹指導員好，伯父伯母好。」金楊微笑著上前問候，「幾位是要出遠門嗎？」
這總不是自己希望的結局吧？金楊很內疚地抬頭解釋：「別生氣。不是你想的那樣。這隻是我的一種生活態度。保持內心平靜，沒有利益糾葛、與人為善的態度。」
見金楊久久不語。她突然覺得心灰意冷。
趙廟不等金楊解釋，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和汪小山烏鴉之間是怎麼發生衝突的，但實際上你們現在的實力並不對等，好比一個重量級拳擊手對壘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小孩子找個機會咬了對方一口，能起什麼作用？只會產生反作用。」
「你覺得我回來有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