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直抒胸臆且盡歡
第十二章 秘書（一）
金楊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進去。放眼望去，是個三居室改裝的一個社區活動室。進門的大廳里擺放著四張象棋桌，時值晚上九點半，還有兩對人在棋盤上殺戮不休，四五個人在圍觀。
金楊若有所思，「現在能找到這個人嗎？」
田雯琦在這方面很有經驗，見金楊的電話沒有要避開她的意思，便知道不是隱秘電話，便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候。
田雯琦繼續說：「我聽說他當初參与礦務局收購工作，在簽約中當場發飆，大罵當時帶隊的丁來順，第二天便被丁來順踢出收購組。」
趙廟在電話里說，「發改委的工作組後天啟程，有原煤炭部、國土資源部、城市規劃和發展、企業改制方面等專家組成。工作組到來前，你們要先拿出一個初步方案，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趙廟道：「發改委能給的政策和扶持都給了，你還要什麼？」
※※※
金楊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盧波認出了金楊，因為他看了今天的報紙，報紙頭版有管委會班子新成員的全部相片。本來他的棋勢佔優，卻因為金楊這個旁觀者的出現，他連續出現錯招。連他的對手也不時皺眉看他，疑惑不解。
田雯琦猶豫再三道：「我聽到的小道消息說，當時白浪礦出資三點四七億元收購內蒙東盛煤業的拉烏昊井田，但這座礦卻一直沒有取得採礦權。」
半分鐘后，盧波出現在樓道口，低聲喊道：「金主任？」
「他是個毀譽參半的人。」
盧波放下茶缸，伸手拿起棋子，下了第一子
因為這盒煙太貴，一包能頂他的兩條。
金楊抬腕看了看表，起身對田雯琦道：「田主任，辛苦你了，你們下班吧。」
田雯琦回答道：「聽說他現在每天泡在礦上一個棋社裡。」
坐在電腦前玩紙牌遊戲的嚴朝輝連忙起身，笑著對田雯琦指了指電腦，小跑著出了辦公室。
金楊也沒有堅持，自己點燃一支。
趙廟沉吟半晌，「我可以去試試。但前提是你必須拿出點成績給我看。否則我也不好說話。」
「知道這個人，但不熟。」
金楊放下電話，表情波瀾不驚道：「田主任有事？」
「為領導服務是我的工作。不辛苦！」田雯琦跟在金楊後面出了門，搶在金楊前頭來到管委辦，輕聲招呼嚴朝輝，「小嚴，金主任下班了。」
嚴朝輝見金楊興趣盎然地盯著棋盤，他悄悄替金楊搬來一張椅子。金楊默默坐下，對他揮了揮手。他點頭走出房間。
金楊上了車，問道：「礦上是不是有個棋社？」
由於金楊暫時沒有秘書，田雯琦派旁人暫時替代又不放心，她只好暫時充當秘書的角色。而文秘黎莉則負責文字資料工作。
「他在礦工心中比較有號召力，特別是在論壇上，礦宣傳辦的人對他是又怕又恨，論壇ID屢屢被封。礦領導對他是躲之不及。說他持才傲物，知識面雖然廣，但嘴裏喜歡放炮，不大會搞人際關係……」
「你好！不閃不失。」金楊笑著朝他遞了一支煙，「找個地方聊
直到很多年後金楊才明白，小時候的圍棋學習對他人生著實起到奠基的基礎。圍棋重思考，對弈中每下一子都有攻防作用，全過程鬥智斗勇，緊張激烈，能有效地培養高度的注意力、快速的計算力、敏銳的觀察力、細緻的分析力、靈活的應變力、全局的統籌力，使他後來遇到複雜問題時能有效地應對而不至於慌張。
金楊非常感興趣道：「他是什麼人？」
田雯琦不明白金楊為什麼關心這個人，加上她自己也了解不多，不敢妄言，實話實說道：「我不清楚。」
二十分鐘后，盧波伸手去摸煙，卻摸出一個癟盒子，正悵然之際，一包黃鶴樓遞了過來。他這才詫然抬頭看向金楊，但沒有去接煙。
「好的。」嚴朝輝啟動汽車。
金楊好奇道：「你的意思是他遭貶？」
金楊這個管委會主任加班，辦公室主任田雯琦、辦公室文秘黎莉、司機嚴朝輝留守待命。
金楊喜道：「謝謝廟哥！」
金楊做了個隨意的動作，轉身朝茶坊走去。
堅持了十分鐘，他推盤認輸。起身道：「不好意思老王，我家裡有點事，我們改天再戰。」
金楊呵呵一笑，「人靠衣裳馬靠鞍。現在的人都認規格和品牌。廟哥要是能給開發區擴容升級，我保證讓白浪礦山經濟開發區一炮打響。」
趙廟輕哼一聲，「開好大的口。除了高新技術企業的兩免三減半和軟體企業的15%稅率徵稅體制，白浪礦山經濟開發區的規格實際上已經比省級高。國家級開
金楊對圍棋略知一二，小時候金半山曾在這方面刻意培養過他，上過一段時期的圍棋培訓班，後來他上了縣裡的重點初中后，由於學業太多，便不了了之。
嚴朝輝看了眾人一眼，拔腿走進了裡間的圍棋室。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擴容？白浪礦區的地盤還不夠大？要不把整個白浪縣都劃撥給開發區？」
當田雯琦敲金楊辦公室門時，金楊正和趙廟通電話。他隨口說了聲，「請進。」說完他看了看門外的田雯琦，示意她進來等等。
「他為什麼在簽約中途罵丁來順？」
「去棋社。」
「怎麼講？」
圍棋室很安靜，不像象棋室那麼嘈雜。下圍棋的只有兩人，一個是年齡五十幾許的半百老人；一個是三十幾歲光景的清瘦男子，此人不修邊幅，鬍子拉碴，裹著一件軍大衣，一手摟著大茶缸，一手甩著香煙，低頭看著棋盤。根本沒有注意有人進來。
晚上，廣場辦公大樓十九層有三個窗戶亮著燈。
金楊不動聲色地起身離開房間，來到棋社外等著他。
金楊嚇了一跳，連忙拒絕道：「別，我沒有那麼大喉嚨。是這樣的，我剛到開發區就遇到礦區周圍的村民找管委會扯皮告狀事件，甚至把路達副省長都堵了十幾分鐘。我上礦山論壇了解過，礦區周邊和礦山因為資源問題扯皮和糾紛非常普遍，如果不解決了這個麻煩，管委會怎麼能騰出手來投入工作。所以我想，是不是把礦區周邊三
嚴朝輝想了想，點頭道：「大家都說有。」
田雯琦聽得目瞪口呆？老闆年齡不大，心卻大得不得了。國家級開發區必須由國務院批准。省級開發區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批准。兩者雖然只差一個級，但實際上國家級開發區在規模、優惠政策上和省級有雲泥之別。規劃建設和經濟管理許可權相對獨立，不受太多地方限制約束。
「不過，我打聽的人都說，這個人有點才，但脾氣不好，經常頂撞領導，而且現在整天喝酒謾罵領導，說礦務局領導層集團腐敗……」說到這裏，她稍作停頓。
金楊淡淡一笑，「我們只是隨便聊天，你隨便說。」
奧迪車很快來到一個小區門口。沒有秘書，司機就要分擔責任。嚴朝輝動作飛快地下車要替金楊開門，金楊擺了擺手，自己開門下了車。
車穿過了廣場，駛入一條不寬的街道上。金楊忽然問，「你認識一個叫盧波的人嗎？以前搞礦井建設和地質測量工作，後來調入礦務局機關。」
田雯琦忽然有種預感，白浪開發區沒準真有翻天覆地的變換。這種變化不是大好就是大壞。因為年輕的管委會主任胃口太大。
不過稍後盧波忽然又抬起頭，納納地打量著金楊，半晌，他臉現驚色，正要張口說什麼，金楊抬手做了個「噓」的動作，指了指棋盤。
「有水平？」
田雯琦忽然驚醒過來，起身道：「主任讓我查的那個『不閃不失』的論壇ID有結果了。」
「我有個初步想法，白浪礦山經濟開發區應該順應時代潮流，採取政企分離，三產分離，剝離不良資產，砍掉一部分劣質企業，新建一部分優質企業，組建一個煤炭集團、一個能源集團和房地產旅遊開發為主的三大支柱產業，優化白浪礦區的生態環境，大力發展旅游業，礦產能源走出去的策略。另外，我希望發改委能加大支持度。」
嚴朝輝回答道：「有的，在第五小區前的社區里。」
這盤棋才剛開始，盤面除了格子以外空無一物。而盧波卻苦思冥想，遲遲不肯落下一子。如果是不懂行的外行看了會幹著急，暗斥其優柔寡斷。殊不知，圍棋布局之處，用什麼方式開始棋局，以及棋局將向何方向發展，均在此時定奪，此時乃是全盤規劃階段，輸贏往往也被開局所瞬間決定。
嚴朝輝欲言又止。
金楊示意她大胆說。
「把省級開發區升格為國家級經濟開發區。」
金楊笑笑不語。
「他叫盧波，今年三十四歲，畢業於華夏地質大學，在原礦務局從事過礦井建設和地質測量工作，六年前調入礦務局煤礦自動化項目小組，又進入礦務局資源收購部門，後來不知怎麼了，他又被調回到一線煤礦，現在擔任小屯煤礦三號井的通風技術員。」
此時嚴朝輝感覺到金楊是要去見盧波，他把車停好，帶著金楊走入一個狹窄的樓道，指著一個在微風中搖擺的門帘，小聲說：「這裏就是五小區的棋社。」
盧波猶豫著接過香煙，猜測著金楊的來意，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茶坊招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