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之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止戰之殤（八）
風雲無忌心神微動，點點頭，承認道：「不錯，風尊與風神似乎互為兄弟！」
「我……」風尊的聲音戛然而止，意識海中，所有不甘的怒吼聲全部消斂無蹤，復歸於寂靜。
「什麼？！」風雲無忌失聲道。風神在神魔大戰中，乃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從風族內部消息來看，若是神魔之戰中受傷頗重，后又沒有防備到風尊會對他突然下手，風尊未必會得手，由此觀之，風尊離風神的實力，還差得遠！
「你是最強的？……」風雲無忌在聲音在風尊意識空間中響起。
「明白了。」
一眾風族長老臉上盡皆露出黯然的神色，便是風憂子也不例外。
手指因過於用力，而刺入手掌血肉，一縷縷血水順著風雲無忌的手心滴落，那血線由一絲絲，變成一縷縷，越來越粗，而風雲無忌卻毫無所覺。
「劍神？……劍神……」
聖殿，在整個太古都是極其崇高的，不論是風族，戰族還是哪一個勢力，根本無法與聖殿相提並論。
「他已經將那段記憶自我忘卻了，他的意識海中，根本搜不到風神殘識的藏身之地，所以……」
風雲無忌緩緩從風尊肩膀中抽出第五劍膽，臉上帶著一種冷漠近乎殘酷的神色，盯著風尊，緩緩道：「作為落敗者，便該有落敗者的覺悟！這便是你這類人信奉的強者法則！……」
說罷，一眾長老強打精神，一隻只手掌舉過頭頂，浩浩風沙從四面鼓盪而來，睜眼難辨物什，耳中一聲轟響之後，風沙平定，光明暴漲，山川再次映入耳目。
風雲無忌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氣，淡然道：「別高興的太早了，我殺不了你，但也沒說過還你自由……你很快便會了解了，相比與什麼一統的大業來，自由會更加珍貴。」
「你有主神強嗎？你能打過主神嗎？別說主神，你有至尊強么？不說至尊，你能打過戰帝嗎？你若是強過戰帝，何以還需借他的女人來要挾他？！」
啊！……
「哈哈哈……這等寶劍，根本就是為我戰族量身打造的啊！」戰魔狂笑著，袍袖舞動，右手電筒擎而出，遠處碰的一聲巨響，冰山破裂，阿修羅魔劍帶著一道數丈寬的魔氣潮沒入戰魔的手中。
漠然地瞥了一眼腳下似乎變得獃滯的風尊，風雲無忌開口道：「諸位前輩，還是談談怎麼處理風尊吧，為何……他殺不得？」
「不必了，你們只要不再助紂為虐，也算不枉廢我一番苦心了。」風雲無忌淡然道。
「怎麼會是這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呀！聖殿乃是四大至尊確立的，代表的也是四大至尊的意願，怎麼可能混入魔族呢？聖殿不是有大神通的高手嗎？怎麼可能辨認不出魔族呢？」
滴噠！滴噠！
大局在握，風雲無忌本以為得出風神神識藏匿之處，乃是輕而易舉之事，但漸漸地，開始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阿喀羅一頭散亂的頭髮飄浮於虛空之中，身體上沒有任何傷口，但阿喀羅已是徹底死亡了——戰魔那一刀，斬斷的絕不僅僅是他投入的陰影……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來，風尊的事情，反而變得無足輕重起來，風雲無忌的思緒一時飄得很遠很遠，關於風神殘識的潛藏之處，反而被他忘卻了……
「哈哈哈……怎麼樣？得到了想要的沒有？」風尊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化在為一團風暴，席捲整個意識空間。
一干風族長老終是忍不住叫道。
「混帳，你們想說什麼！」風尊臉上抽搐不已，帶著一股落敗者的慘然表情，然而聽到一眾風族長老的話時，臉上明顯露出憤怒的神色：「你們想說什麼？本座還沒死，什麼時候由得你們做主了！」
無窮的信息湧入風雲無忌腦海，沒有一個秘密能夠逃過他的搜索。
一眾風族長老皆是訝然：「劍神何以有此一問？」
「禁止？」風雲無忌突然冷笑一聲，笑聲中帶著說不盡的譏諷：「死到臨頭，你還這般嘴硬，莫非，以為還能依憑這個禁制，以一干長老的性命相挾於我不成？！……一向喜歡禁制他人，不知道你自己嘗過這個滋味沒有！」
就在風雲無忌準備搜查風尊的意識海時，一個念頭忽然掠過腦海：「幽若公主，是不是真是風神的骨血？」
風雲無忌握住第五劍膽的五指微微翕動，風尊驀然神色一僵，一指指向風雲無忌，雙目大睜著，目中滿是驚訝，疑惑，不信，與恐懼！另一隻手，則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在這具少年的身體中，殘缺的靈魂，隨著那些魔氣的穿梭，不斷的得到修補……
風尊雖被風雲無忌以劍指喉，第五劍膽劍尖吞吐的淡淡陰影讓他明白，這一劍要是斬下去，斬斷的，絕不只是肉體而已，但積威良久，餘威猶在，一聲怒喝，眾風族長老一一低下頭去，只余開頭說話的那名風族長老依舊抬著頭，看著風雲無忌。
「或許，我能幫你們這個忙！」風雲無忌若有所思道，眼下風尊的意識海在握，什麼秘密根本由不得他的意願，只要風雲無忌原意，隨時都能察看。
「是，我是最強的！」混亂中，風尊下意識地吼道。
啊……
風憂子回頭掃過身後的一干老兄弟，一對對滿是滄桑的眼睛互相對望了片刻，隨後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風邪子，你準備背叛本座了嗎？！……本座當初真該殺隊你這個老匹夫！啊！……」風尊的話語驟然止住，轉而化為了一聲慘叫。
「好了，你可以說了，你們身上的禁制我有解決之道，自會助你們除去。」
風雲無忌的目光從這二人身上掃過，隨後望入虛空深處，深邃的目光似穿透
「你自己將那段記憶清除了！」風雲無忌冷冷道，胸中滿是怒氣。
「這太古，除了飛升者外，便是太古人類了，飛升者，未習武之前，各有父母，百歲而亡。但在太古，大家都沒有這等限制了，大家幾乎都擁有無限制的壽命。」風憂子接著道：「太古人類，乃生於洪荒混沌之中，無父無母，這一點，不知你可知？」
風憂子以悲憐的目光掃了一眼地上的風尊，隨後迅速抬起頭來，再無一絲留戀：「幽若公主太過天真無幽，武不足以服眾，文不足以安族、攘外，絕非族長的最好人選！」
「風雲無忌，你沒事吧？」
說罷，卻是一一跪伏了下去，便是風憂子，也是感激的跪伏了下去。
風雲無忌沒有理會他，龐大的神識再次搜索了一篇意識海的記憶區，很快便發現了記憶清理的跡象。
「只有如此了……」一眾風族長老附和道。
在他肩頭，第五劍膽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胛骨，那一劍，不斷刺穿了他的肉體，也刺穿了他的靈魂。
「你即是知道，那便更好了。風神與風尊互為兄弟，即是兄弟，便有父母……風神乃是我族第一任，也是最偉大的王，唯一的族長，乃是純正的太古人類，誕生於洪荒混沌風海之中，哪裡可能會有什麼兄弟！唉，風尊者，其實，乃是風神斬斷自身邪識，化為人形，所成之物。奈何，天地造化玄奇，洪荒之中，眾多古怪非吾等所能了解，這邪識卻也是化成了與風神一般無二的面目，且自成一體。」
「諸位長老，戰事已平，如今這領域也該打開了。」風雲無忌提醒道。
「不錯，風尊未死，風神便不會死。這麼多年來，我們隱忍風尊暴行良久，一則固然是身受風魔禁制，另一側，也是希望能夠從風尊身上探查出風神那一絲殘神的藏匿之處。只不過，風尊為人太小心，而風神的氣息又太過虛弱，這麼多年來，我們卻是沒有一絲收穫，眼下，卻是最好的時機——但風尊絕對不能殺！」
「你若是敢說一字，本座便是死，也要引發你的禁止，你令暴體而亡，與本座同赴九幽！」風尊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吐出道。
「不，不！……」風雲無忌心中怒吼道：「我絕不容許這種情況的出現！」
風尊嘴唇翕動，欲言又止，最後發出一聲嘆息，身體如爛泥一般，整個癱軟下去：「沒錯，你說對！成王敗寇……我輸了！」
「哦？」風雲無忌微微皺了皺眉頭，本以為這名叫風憂子的老者在風尊敗落之後，會「改邪歸正」，確認幽若公主的正統地位，有了這匹長老的帶頭，要拿下整個風族也不在話下，但眼下看來，情況，卻是頗有出入。
「不可能！」風雲無忌心中不可置通道，再次搜索了一遍，這
「啊，」風憂子身後，一眾風族老臣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那是發自內心的感情：「多謝劍神！」
「如今，只能先奉幽若公主為族長，營救族長之事，只有容日後再圖了。」風憂子嘆息一聲，瞥了眼地上一動不動，目光獃滯的風尊，仰頭喃然道。
更遠處，劍魔孤獨無傷長身而立，青袍上下捲動，在他身周，一陣陣灰霧吞吐不定，隱隱成虛空宇宙之狀。
「如此，有勞劍神了。」風憂子一拱手，一躬身，感激道，風雲無忌搖搖頭，心中瞭然，其實他們一早就打的是這個主意。
「風族的出現，也是在聖殿的授意之下的？！」風雲無忌驚訝于這個事實，一時之間熒惑的聲音突然再次出現在腦海之中：「戰帝的出現，似乎也與聖殿有關，你有空去見見他吧。」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破解了我的風魔禁制，更是是偷學了過去？！怎麼可能，便是他當初在世，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啊！」風尊腦海中猶如無數顆驚雷炸開，他怎麼也不願相信，風雲無忌的天賦居然好到這種地步！在內心深處，風尊拒不承認，這世上會有人比自己更為傑出的事實。
說罷，風雲無忌也不理會風尊的憤怒的咆哮聲，徑直退出了風尊的意識空間。
一股股寒氣從阿修羅魔劍內迸出，一絲絲轟入阿喀羅體內，在他體外結成一塊塊巨大的寒冰，遠遠望去，這虛空之中，便似飄浮著一塊巨大的冰山。
猜測，即便再有根據，人心中總會存有一絲僥倖，但當猜測成為事實時，所有的僥倖破滅……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臉色慘白，一動不動仿如屍體的少年突然張口吐出一片濁氣，上半身直直的坐起，一頭柔順的長發也隨之拂動起來。
「熒惑說這番話時，似乎很有根據，應該不至說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聖殿怎麼可能被魔族控制呢？難道說，現在的太古已然被魔族悄悄控制了，情況遠比我想象的糟得多嗎？」風雲無忌心中一團糟，這個打擊太大了，猜測是一回事，但被證實，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
那種感覺越發強烈了，風雲無忌心中思緒此起彼伏：「原來，這斷神之法，在我之前，已有人會了……只是，還沒有人像我這般，將靈魂斬為三份吧！」
言罷，戰魔驀然力貫劍身，一揚手，阿修羅魔劍銳嘯著，化為一道長虹刺入阿喀羅的胸口……
沒有了一干風族長老精神力量的輔助，風尊的精神力量，根本無法與解開半數精神封印，更是吸納了他近一半粗神力量
一抹意外的神色迅速的從風雲無忌臉上掠過，隨後抬起頭，對那叫風憂子的風族長老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我是最強的，我是最強的！」風尊的意識海中，一片雷鳴，虛無的空間中滿是他不甘的怒吼聲。
不料風憂子卻是搖了搖頭：「不，他們其實乃一人，一體兩面。」
一片漆黑，四周空無一物虛空之中，兩具身體緩緩在虛無中飄離著，正是被西門依北一劍轟入虛空之中的阿喀羅與戰魔。
咔咔咔！……
風雲無忌搖了搖頭，猛然清醒，低頭看了一眼流血的手掌，淡然道：「沒事。」隨後閉上眼，把所有其他情緒收諸心底，神識再次侵入到風尊的腦海之中。
最終，還是風憂子做了個代表，沉吟片刻，風憂子平靜道：「玄流大將軍風無量應該跟你說過風尊和風神的關係吧？」
「那是，那是……其實就算不打開，風尊如今的狀態下，三刻鐘后，領域也會自解的。」無憂子答道。
虛空之中，西門依北持劍而立，面容萬年不變的冷峻，只一人，便令場中諸人不敢輕舉妄動——西門依北的實力，實在令諸人心寒不已。
風雲無忌點了點頭，不料眾風族長老卻是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顯是未料他已知曉一些隱秘之事。
風雲無忌的雙手無意識的握緊著，指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這異響頓時引起了一眾領域內的風族長老的注意，一個個心中皆是忐忑不安，緊著地看著一動不動的風雲無忌……
「怎麼樣？」
「風神還未死！」風憂子淡然道，但那聲音聽在風雲無忌耳中不蚩炸雷一般。
啊！……
「啊？！」以風雲無忌的鎮定的也不由臉上變色了，一體兩面，這四字入耳的同時，風雲無忌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三分神之法。
在風雲無忌心中，雖然因為種種緣故，對於聖殿產生了一些矛盾，但風雲無忌還無法接受聖殿已被魔族控制的事實。
聖殿的一系列舉動，突然的消失，這一切，已然指出了一個事實：聖殿就算還沒有完全被魔族控制，也必有古怪。
滾滾的真元透過阿修羅魔劍流入戰魔體內，良久，戰魔方才睜開眼來，目中精芒暴漲數丈，右手隨意一拂，于這虛空之中斬出一道近百丈高的空間裂縫，隨後大步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直接一意識經脈溝通風尊意識空間的風雲無忌，對於風尊這一心理變化，自是再清楚不過，
風雲無忌恨他統率風族在太古掀起無邊殺戮，令無數太古人類在混亂中身亡，搜神之時，特意用的最為野蠻的方式，也是最為痛苦的方式搜神。
「如此說來，風神恐怕還有一絲殘神猶存，二者一體兩面，一
這個問題卻是讓眾風族長老擺脫了那種尷尬的境地，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風雲無忌。
臉色慘白的戰魔靜靜的飄在阿喀羅身側不遠處，雙目緊閉，身軀緩緩地流動著，一道道魔氣從他全身竅孔之中呼嘯著迸出，在虛空中划動一圈，復又沒入身體竅孔之中，那濃濃魔氣之中，隱隱可以看到一張張臉孔。
一聲痛苦到極點的慘叫從眼神茫的風尊嘴裏發出，這股巨大的痛苦，讓他從失神中震徹清醒過來。
神魔之戰中，這等誕生於洪荒的高手，乃是何等強大的助力！
空間規則，玄奧難測，即便是同為虛空，也互不相通。
「大胆！風憂子，你敢！」原本一副待死之狀的風尊聞言突然仰起上身，瞪著一雙怒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風憂子，風雲無忌冷哼一聲，第五劍膽嗤的一聲再次洞穿他的左肩，將他釘回地面，鮮血汩汩而出，但風尊卻是毫未覺察，只是怒睜著一雙眼睛瞪著風憂子，那等兇悍之色，便是風憂子見了也不由倒抽口氣，腳下蹌踉退了數步。
啪啪啪！
說罷，風雲無忌強大的神識整個轟入到風尊的意識海中。
這一搜索，從風尊腦海中搜出的信息不禁令風雲無忌大吃一驚：聖殿原本有令，各族因為各種原因，嚴禁出現在太古，而風族也在此例。直到魔域魔將之一盜去風族的風魔天下決的上卷，風族在許久之後，才派出一名高手追殺。將叛徒帶回來的途中，一名聖殿的使者尾隨進入了地下的風族聖地……
種種跡象顯示，風尊已然利用某種功法，令自己徹底的忘記了風神殘識的藏匿之處，顯然，他對於風神有一種強烈的憎惡的感覺，根本不願自己想起與他有關的任何事，而風神的藏匿之處，更是重中之重。
「本尊，你自己保重吧！……」風雲無忌喃喃自語道，聲音散入身周拂過的微風之中，一一打散……
這一看，不由愣了——這塊記憶片，是一段強烈的意識暗示：風神已經死了，徹底的死了，再也不存在……我再也不想憶起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情。
「太古，已然有了魔族入侵了……聖殿恐怕……」
「哈哈哈……」風尊只是狂笑不已，並不答話，笑聲幾近瘋狂，隱隱有種報復的快感。
即便臉厚如風憂子，聞言，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還是風憂子醒悟，臉上露出落寞與悲傷的神色：「是的，幽若公主並不是什麼風神的另一道意識，她是風神與風后所生之女，神魔之戰，風后……隕落了！」
少年用力一撥，胸口上插著阿修羅魔劍帶著一蓬鮮血迸射而出，目光掃過劍身的那一道紅線，又瞥了一眼不遠處，不動不動的阿喀羅，戰魔臉上突然浮現一絲邪邪的笑容：「哈哈哈……如此好劍，哪裡是你這種笨蛋能用的，真是暴斂天物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