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耮花生

「她們說話，肯定背著人，你咋能知道哪？」連蔓兒很不信任地看著四郎。

連蔓兒和張氏商量了一下，就將那隻蘆花雞殺了。後院的豆角都要拉架了，連蔓兒和連枝兒撿嫩一些的擇洗了一大籃子，又舀了三斤白面，和面發麵，打算做豆角燉肉胡餅。

四郎見連蔓兒毫不在意，那他不是就要不到雞腿吃了。四郎眉頭皺了皺，一拍大腿。

張青山和李氏送來的兩隻老母雞，其中那隻黑母雞，在來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個蛋，張氏就捨不得殺了吃肉了，讓連守信圈了一個小小的圍欄，把兩隻雞養在西廂房的窗根底下。

耮花生是很辛苦的，要找尋那些被落在土裡的花生，大家幾乎將地都整個翻了一遍，所以才叫做耮。小七喜歡吃花生，哥哥姐姐們愛惜他年紀小，找到花生都會先給他吃。小七也很懂事，他會很仔細地吃上一小把，然後就不再吃了。

「還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窮苦人家的花生地里，自家仔細地搜檢過，剩下的就少。但即使是這些人家，也有細心的和粗心的。找到那粗心的人家的花生地，收穫自然就多。還有就是大地主人家的地里，也可以有不少的收穫。

這樣早出晚歸，有小七和四郎早就尋下的好地，一天下來，她們每個人都能耮花生七八斤的花生，幾天下來，雖然小臉晒黑了，手上磨出了泡，胳膊腿酸疼，但是看著滿滿一麻袋的花生，心裏的高興勁完全能抵上這些天的勞累。

一連拾了幾天的谷穗，沈小胖再也沒有出現過。連蔓兒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又有些悻悻然。鬆了口氣是因為沈小胖太難纏了，沒遇見他當然是好事。至於悻悻然，連蔓兒思前想後，她的那塊帕子肯定是被沈小胖給收起來了，看不見沈小胖，就沒法拿回帕子。那塊帕子當時可是花了十幾文錢，雖然因為她還不會刺繡，只是鎖了邊，可那也是她自己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拾完了谷穗，就開始耮花生了。花生，是很難收的，即便是最仔細的庄稼人，也不可能把每一粒花生都收進倉，總有一些會留在土裡。一斤帶皮的花生，能換一斤多上好的大米，三十里營子的孩子們紛紛提著籃子，手裡拿著小耙鋤或者小鎬，散到地里尋找落在地里的花生。

連蔓兒心中一動，就想到那天她們去上房，連秀兒盯著她和連枝兒頭上看的事情來。

「花兒姐給你使壞哪。」四郎就說了一句。

「她使壞，我們知道，不用你告訴。」連蔓兒不在意地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想騙雞肉吃。」

村裡的孩子們耮的花生，有的要歸到家裡，貼補家用，有的人家就寬鬆些，讓小孩或是自己打牙祭，或是拿到鎮上賣了，換糖果吃。

就算是沒有多少，找到一些吃進肚子里，也是解饞的。

「啊！」小七跳了起來，「我就知道是你，你咋不去茅坑裡拉？跟狗學，我說咋黃瓜架那邊總臭烘烘的，上次還差點踩到。」

這邊連蔓兒將發好的面，分成幾個均勻的面劑子，一個個地擀成薄片，在一面上薄薄地抹上油，撒上鹽和花椒粉，對摺一下，再在對摺過後的面上抹油、撒鹽和花椒粉，然後再對摺。這樣胡餅就做好了。

怪不得哪，那個時候連花兒不敢當面得罪她，說了那樣模稜兩可的話，如果連秀兒是個聰明的，依舊可以堅持讓她和連枝兒去上房做飯，但是連秀兒是個直脾氣，聽不出連花兒那彎曲的心思，就以為連花兒是替她們說話，所以就氣得啥話都不說了。過後，兩個人都應該是非常鬱悶吧。

「你管我在哪拉屎。」四郎滿不在乎道。

「她使啥壞了？」連枝兒忙問。

「我看她們來了，還沒拉出來，我就憋了一會。」四郎道，「你還不信，讓你倆替大伯娘做飯，也是花兒姐讓老姑說的。」

連蔓兒幾個正圍坐在一起說笑，一邊等著鍋燒上汽，門帘嘩啦地一響，四郎帶著六郎從外面跳了進來。

連守信這些天和連老爺子一起揚場，每天晚上頭一沾枕頭就能馬上睡著，早上卻不用人喚，天沒亮就起來。

「啥事？」

四郎聞著越來越香的雞肉味，就有些著急。

那邊連枝兒已經將豆角和雞塊翻炒好，然後在鍋里加水，水剛剛沒過豆角就可以了。連蔓兒把胡餅端出去，均勻地攤在豆角上，然後將鍋蓋蓋嚴。五郎在灶下燒火，等到將鍋燒上汽，就是從鍋蓋四沿都冒出濃濃的蒸汽來，再燒一把火，然後悶上一刻鐘的工夫，雞肉燉豆角和胡餅就都熟了。到時候胡餅中浸透了雞肉和豆角的香味，會更加好吃。

連家雖然種了花生，但是那是要賣錢的，到現在為止，連蔓兒她們吃到肚子里的不超過十顆。這並不是說當家人連老爺子苛刻，村中的人都是這樣的，反而是給孩子吃花生的人家，會被說成是慣孩子，不會過日子。

「去去去，什麼拉屎不拉屎的，臭死了，還說。」連蔓兒不滿道，「對了，你說你在那……啊，那老姑沒聞見味，還能讓你聽她們說話。」

「你們又燉雞了？」四郎吸了吸鼻子道。

「蔓兒，我告訴你一件事。」四郎用手背蹭了蹭嘴，湊到連蔓兒身邊道。

「我蹲在黃瓜架底下拉屎，就聽見了。」

「你娘讓老姑給推了一跤，那也是花兒姐使的壞。」四郎掩著嘴，神秘兮兮地道。

「啥事？」

村裡的人看見了，都說連家四房的孩子又機靈又能幹。

現在連家四房好多事都連蔓兒當家，連蔓兒想著現在手頭還有餘錢，決定這些花生就留下自家吃好了。

連蔓兒自然是不甘落後的，每天一大早，就和小七、連枝兒和五郎下地耮花生。

「好事唄，我告訴你，你得給我個雞腿吃。」四郎道。

「上房不是買肉了，比雞好吃。」小七道。

不過，沒有比拾秋更重要的事情，連蔓兒心裏念叨了沈小胖兩天，也就將他拋在腦後了。

「哦？」連蔓兒哦了一聲。

將雞剝洗乾淨，雞肉切成塊。燒熱大鐵鍋，先放一點點的油，加入蔥花、蒜瓣和大醬炒出香味，在將雞塊倒進大鐵鍋里翻炒，等翻炒出油來，再加入擇洗乾淨並切了段的豆角。

「什麼事值個雞腿？」連蔓兒白了四郎一眼，一隻雞就兩條腿，她們還沒吃上，憑啥給他。

「你說這些事，我早知道了，老姑啥都聽花兒姐的，不是一天兩天了。」連蔓兒道。

「我咋能騙你哪，我親耳聽見的。」四郎道，「就是花兒姐剛回來那天，她和老姑到後院，說是啥皇宮裡的花要給老姑，怕你不高興，就給你了。老姑氣的，把棵白菜都踩爛了。」

「給我雞腿，我就告訴你們。」四郎掃了一眼已經開始冒氣的大鐵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