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沈家惡少
幾個孩子將撒落在地上的花生收拾進籃子里，就提了籃子往集市外面走。從集市裡拐出來，連蔓兒正往前走，突然覺得頭頂被什麼東西輕輕地砸了一下，她忙抬起頭，就看見旁邊茶樓的窗戶里探出一個腦袋。
「他們在府城，到咱這來幹啥？」
駝子見到斜眼的男子被打了，一邊喊著，一邊就想擺脫五郎和小七，要來幫那斜眼的男子。五郎和小七怎麼會放開他，放開他，怕是連枝兒和連蔓兒就要吃虧。
這句話是站在駝子背後的那個男人說的。這男人看上去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五短身材，窄條臉，穿著一件鴉綠色的杭緞直裰，一隻手裡拿著把紙扇，故作瀟洒地搖著。
周圍就有人笑了起來。
「你個糟老頭子，管啥閑事，一邊去。」年輕男子一把將老漢推倒在地，淫笑著伸手去抓連枝兒。
那駝子見連蔓兒停了手，掙扎著爬起來，過去扶起那個斜眼的男子。
「俺聽說，沈家只有嫡傳的子弟才有排行，剛才那個六爺，嘖嘖，這大戶人家的事，可真說不得。」另一個穿著十分整齊的中年人道。
可是那邊的五郎終歸打不過一個成年男人，要不就真把花生給了他們算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連蔓兒又一扁擔打在他的大腿上。
面對權貴，他們這些人也幫不上忙，但是會幫忙隱藏他們的行蹤，這就是老漢的意思。
因為連守信和張氏都是性格平和的人，平時教育幾個孩子也要他們待人接物要溫和、禮讓，別說連枝兒一個小姑娘了，就是五郎和小七也是沒打過架的。上一次，連秀兒那件事當然是個例外。
「老夏，教訓教訓就行了，咱沈家可是有身份的人家。鬧出人命來就不好了。」這話說得怪聲怪氣，分明是在暗示，就是鬧出人命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老漢絮絮叨叨地說著，不過連蔓兒卻並沒有聽進去。
這個時候，連蔓
「小姑娘，小姑娘。」方才那個老漢這個時候從地上爬起來了，過來勸連蔓兒。「別再打了，再打該打出事來了。」
那一籃子花生，是她們一顆顆從土裡刨出來，辛辛苦苦又是煮又是曬的。賣了一些，剩下的還有六斤多。能賣一百多文錢。一百多文錢，可以給家裡添置不少東西。
「你們年齡小，附近村子里的吧，怪不得不知道。你們家大人應該都能知道。」老漢就道，「咱這遼東府啊，多一半的天，是沈家的。」
然後應該就是連蔓兒剛看到的那一幕了。
「你放開我弟弟。」五郎的眉毛幾乎豎起來。他雖然才十二歲，身材也不壯，但是從小干農活，力氣是有的。那男子被他撕扯著，被迫放開了小七。
連蔓兒擠進人群，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頓時又是心疼，又是惱火。她走了這麼一會，就有惡霸欺負上門來了。
連蔓兒歪了歪頭，她就知道在這錦陽縣，王氏家族人口眾多，比如三十里營子的王舉人家，還有王太醫和王幼恆這一支。他們不僅佔有大量土地，還有許多有功名在身上，同時和別的大家族通婚，是錦陽縣的世家大族。
連蔓兒就走到小七身邊。
連蔓兒的出現和舉動，不僅鼓舞了士氣，而且也為他們做了榜樣。
這兩個人都是一身的狼狽，斜眼男子明白再留下去，並沒有好果子吃。
「應該這麼踢。」連蔓兒走過去，衝著駝子的屁股一腳踢了過去。
「哪來的野丫頭，敢打本大爺。」斜眼男子這才看見連蔓兒，一邊罵著，一邊就想從地上爬起來。
「我說姑娘啊，聽我的話，把那花生都給了這位大爺吧。」老漢張著手攔著這年輕人，又回頭對連枝兒道。
「姐，花生是咱們辛
「姐，咱那花生不要了，拿傢伙，打他。」連蔓兒招呼連枝兒。
他們剛才竟然打了一位貴族少爺？不，更神奇的是，剛才那個人，竟然會是幾代士族簪纓人家的嫡傳子弟。連蔓兒想了想，就覺得那個所謂是沈六爺除了穿戴像是有錢人之外，不論容貌，還是一舉一動，完全就是個地痞啊。
「聞名不如見面啊。」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嘆氣道。
連蔓兒聽見一個公鴨嗓聲音說這樣的話，心裏更加著急，就忙往人群里擠。
年輕男子見連枝兒這個樣子，就越發得意了起來。
沈家，是哪個沈家？連蔓兒能想到的沈家，就只有……難道是擁有小安屯那個莊子的沈家？沈小胖那個沈家？
「咱打回來。」連蔓兒二話沒說，提著扁擔就往駝子身上打去，這個時候的駝子已經沒有抵抗力了，只是抱著屁股哀號。
「你這花生抱得這麼緊，是想要爺來你懷裡摸嗎？」年輕男子伸出手去，就往連枝兒的手裡摸。
連蔓兒就提著手裡的空籃子，朝斜眼男人身後撲了過去。那年輕男子的眼睛都在連枝兒身上，並沒發覺連蔓兒沖了過來。連蔓兒到了跟前，眼角瞥見旁邊賣水的攤子上放著一條扁擔，她立刻丟了手裡的籃子，抄起扁擔，對著斜眼男人的膝蓋窩掃了過去。
「這位爺，這位爺。」旁邊一個攤子上的老漢笑著過來，攔在年輕男子身前，「您大人有大量，他們小孩子家不懂事。」
五郎和小七都機靈地閃開了，見這駝子僵在那，小七想起剛才受的委屈，就過來踢那個駝子。
連蔓兒看駝子和那斜眼的男人都已經鼻青臉腫，再不能耍威風了，便住了手。
「小姑娘，十幾了？長得還不錯，就是瘦
「哎呀，媽呀！」駝子怪叫了一聲，蹦了起來，落地后，就僵在了那裡，一張臉扭曲著，雙手捧著屁股，樣子非常奇怪。
連枝兒還有些猶豫，那年輕男子卻先不耐煩了。
「哎喲喲，你這野丫頭敢打我，只知道我是誰？」
「是啊，快走吧。他們找不到人，再生氣也沒辦法。老天保佑吧。」又一個人道。
大家相繼散去。
「憑啥給他，他又不是要飯的。」小七抽了抽鼻子道。
「兩個小崽子，快放開我。」
「你不就是小劉庄那個二流子嗎，你爹媽早放出話來了，說是你再惹事，就讓人打死你省事。」連蔓兒嘴裏說著話，扁擔一連串招呼在斜眼男人的身上。
年輕男子見那駝子制住了五郎，就笑嘻嘻地往連枝兒身邊靠過去。
「他掐我的脖子，好難受。」小七還沒有五郎男子漢的意識，立刻向連蔓兒告狀。
鄉村人家的孩子在家裡要燒火做飯，還要跟著大人下地幹活。連蔓兒這些天很忙，很累，但是也增長了體力。這一扁擔她用盡了力氣，角度選擇得也比較刁鑽，那斜眼男子疼的哎喲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連蔓兒掃了一眼戰局。五郎那邊有些吃緊，但是有小七在旁邊助拳，一時還能支持。危急的是連枝兒這邊。五郎被打兩拳沒事，但是連枝兒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要是被那個斜眼男人佔了便宜，那結果可就糟了。
「……也數不清有多少房人，現在本家在府城裡住著，宅子連著宅子，幾乎佔了整個西城，……出過好幾位娘娘，家裡的人在外面做官的數不清……」
「姐，這誰啊，咋給你磕頭咧。」連蔓兒就故意道，「是搶咱的東西，知道錯了，給咱磕頭賠禮吧。」
「這個事，咱們沒完。」那斜眼男子留下一句狠話，就和
「六爺，六爺哎。」駝子一手扶著男子，姿勢奇怪地站在那裡。
「姐，你接著打，別讓他起來。」連蔓兒對連枝兒道，就轉身去幫五郎和小七。
這駝子個頭不高，但卻相當的肥壯，起碼比那個斜眼男人強多了。連蔓兒看見駝子扭動著的肥屁股，心中一動，立刻將扁擔掉轉了九十度，用扁擔的一頭對準駝子的屁股。
連蔓兒擦了一把汗，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糾纏著，駝子扭頭就看見連蔓兒過來了。連蔓兒剛才怎麼對付那斜眼男人的，他看見了一些，因此就更急了。
五郎和小七自然不放手。
「我沒事。」五郎摸了摸破了的嘴角，說了一句。
連枝兒正將花生籃子緊緊地護在懷裡，小七則被一個穿著棉綾衫褲的駝背男子拎住了脖領子，腳後跟幾乎離地，一張小臉被憋得通紅。五郎撕扯那駝子救小七。
「什麼世家大族，就會欺負幾個小孩子，幾文錢一斤的東西不肯給錢，還要搶。」連蔓兒皺眉道。
「這次他們兩個又都吃完了，就說所有剩下的花生，他們都要了。我還高興哪，一下子就賣沒了，咱也好早點回家。可是等姐給他們稱完了，那駝子就說連籃子都要一起拿走。我看他一直不往外掏錢，我就長了一個心眼，沒把花生給他，讓他先給錢。他不給，說啥沈家不沈家的，說啥拿咱的東西是瞧得起咱。後來乾脆就動手搶了。」
「這兩個人過來，問花生咋賣，說是要買。我讓小七給他抓了一把。他都吃了，說沒嘗出味來，還要。」五郎就道，「我看他穿著人模狗樣的，就讓小七又給了他一把。」
「小七，你到姐那邊去。」五郎一邊和駝背男子廝打，一邊對小七道。他雖然比連枝兒小，但卻自認為是家裡除了連守信之外，最大的男人了。他不僅有保護弟弟妹妹的責任，還要保護大姐連枝
「縣裡好幾處都有沈家的莊子，閑著沒事，來看看新奇兒，他們每年這個時候都來人，要看莊子上的收成哪。小沈屯那邊還有他們一個家廟哪，聽說是他們家老祖宗的時候就有了。」老漢如數家珍，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知道的這麼多的事情。
連枝兒先就放下手裡的籃子，扭頭也抄起旁邊支攤子多出來的一根木棍，朝那年輕男子身上打。斜眼男子被打得爬不起身，抬不起頭，只顧哎喲喲地叫喚，說出來的話也不能連貫了。
「六爺，您就請好吧。」那駝子大聲道。
駝子又是一聲慘叫，往前摔了個狗吃屎。
沈家真的那麼大的勢力，而且縱容子弟下作到如此？也不是沒有可能，連蔓兒想了想，她們剛才也將人給打了，那麼現在暫避鋒芒，是最聰明的做法。讓他們找不到人，干生氣。
斜眼男人只能用手護著頭臉，根本沒有機會爬起來。
「多謝大伯，我們這就走。」
「你這小崽子，還挺有勁，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駝背男子被打疼了，就咧著嘴道，正是方才說話的人。
「哎喲，六爺，六爺，您沒事吧。你們不要命了，敢打六爺。」
「小七，沒事吧。他打傷你沒有。他打傷你哪裡，咱就加倍打回去。」連蔓兒道，又看五郎，「哥，你哪，咋樣。」
「沈家的人？得罪不起？」連蔓兒不懂。
連枝兒緊抿著嘴唇，又氣又羞又著急，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那一雙眼睛給人的感覺竟然是黏糊糊的，異常的噁心。
「小姑娘，你們惹禍了，這沈家的人咱得罪不起哦。」老漢端了瓢水過來讓幾個孩子喝，原來那個賣水的攤子就是他的。
「你們啊，趁現在他們沒找人來，趕緊回家去吧，花生也別賣了，這些天就待在家裡，也別出門。我呀，這也得收拾攤子走了。咱們大傢伙兒散了吧，也不知道你們是哪個村子的。」老漢道。
「啊，你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