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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周氏迅速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發現自己有些氣短心虛。她竟然被一個小丫頭逼成這樣，這讓她惱羞成怒，立刻就想破口大罵。不過最後終究是理智佔了上風，如果她罵了，那剛才所作的就白費了。
連守信的話音剛落，他們的屋門也被推開了。
「你們這炕晚上可沒法睡人了。」趙氏摸了摸炕席道，「要不，就上我那屋擠擠。」
連蔓兒忙扯了扯張氏的衣襟，讓她不要答理何氏。連蔓兒想，這一定是連守義回去跟何氏說了什麼。可是何氏不去找周氏講理，卻跑到她們這來鬧騰，還真是會揀軟柿子捏。
「有事，沒事俺還敢過來，不怕讓你們當賊拿了！」何氏沒好氣地道。
「哎喲俺的個天咧，俺比竇娥都冤……」何氏突然拉長了聲調大聲唱了起來。
「是上房，你爺和你奶。」張氏小聲道。
何氏在外面罵了一陣，沒人回應，何氏就罵得越發起勁了。
連蔓兒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來，這才聽清楚，那聲音是從上房傳過來的，斷斷續續的，是周氏的哭聲，沒聽見連老爺子的聲音。
「你二伯娘平時是有個不好的習慣，可這事她真心冤枉。」張氏道，她是個老實人，現在還有些稀里糊塗的，不知道怎麼這偷吃的罪名會落在何氏頭上。「你二伯娘要是偷吃，肯定都給你拿走，一點不剩。……每塊點心上都咬了，你老姑霸食，就常那麼干。」
「你爺和你奶吵了一
「老四，你如今是分出去當家另過了，別軟綿綿地憑著人家拿捏你。你得拿出老爺們的款兒來，別縱得一個個的沒大沒小，無法無天……」周氏的語氣里重新又火氣十足起來。
連老爺子當時不發作，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和周氏算賬？！
何氏的聲音戛然而止，跟了連守義回屋，就再沒有動靜了。
她們剛進屋，趙氏就帶著連葉兒過來了。趙氏就向張氏道歉，說是周氏支使了她和連葉兒出去，沒能一直幫張氏看著家。
連守信和張氏早都披著衣服坐了起來。
「誰啊，這是，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連蔓兒迷迷糊糊地抱怨道。
連蔓兒頓時明白了過來，何氏也知道周氏冤枉了她，但是不敢去惹周氏，所以跑過來，明面上罵他們四房的人，其實每句話，都是罵給周氏聽的。
因為怕連蔓兒再說出什麼來，所以周氏盡量用了比較平和的字眼。沒來由地說連守信和張氏心眼小，這其中的意思就很有趣了。
連守信和張氏想了想，覺得連蔓兒說的有理，要去上房勸架的心思就歇了。
連蔓兒先是一愣，然後就想笑。可這真不是笑的時候，她只好強忍著。
「你號啥喪，回來睡覺。」上房沒有動靜，東廂房的門哐當一聲打開了，連守義披著衣服對何氏吼了一嗓子。
「沒事。」張氏忙笑道，趙氏在周
這麼分派好了，天早就完全黑了下來。大家正要收拾睡覺，就聽見外面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了。
「二伯娘，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連蔓兒不客氣地道，「你要找人打架，你到上房去找我奶說去。」
張氏也點頭贊同。
「爹，你可不能去。」連蔓兒道。
小七愛新鮮，爬上去跳了跳。
「娘，你說得沒錯。」連蔓兒忍笑，「可今天的事不一樣。爺是特意這個時候和奶吵，就怕咱們聽見。爺是為了給奶留面子，咱們要是去了，爺的苦心就白搭了。」
「行，你們爺兒仨睡床，我們娘兒仨睡炕。」張氏就道。
「我找幾塊木板，在地下搭個鋪。」連守通道。
「我也睡床吧。」五郎也道。
「二伯娘這樣，我奶非記恨她不可。」連蔓兒小聲道。如果何氏繼續罵下去，周氏忍耐不住，那可就要熱鬧了。
第二天，果然是個大晴天。接近晌午的時候，就聽見大門外傳來馬車的聲音。
周氏暗自鬆了一口氣，心想她這個四兒子她還是能手拿把掐的，結果一抬眼，就看見連蔓兒依偎在張氏身邊，母女兩個人正相視而笑。
「……我說我一個人去就行，她奶非讓葉兒也去。我也沒法子……」
「三哥他們還沒睡哪。」連守通道。
「咋不點燈。」何氏闖進屋裡，大聲道。
「二嫂，這麼晚過來，有事啊？」張氏倒是好言好語地和
何氏出了門，嘴裏仍舊不肯停下，站在院子里依舊罵罵咧咧的。連蔓兒也不理她，回身將門關好，插上了插銷，和張氏、連枝兒兩個回了裡屋。
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都穿鞋下地，一邊敷衍著勸說，一邊堅定地將何氏推出了門外。
「我爺和我奶吵架了？」連蔓兒問。
「沒錯，二嫂，我們蔓兒可沒說你的壞話。」張氏就道。
何氏要罵周氏，就讓她出去罵，別在四房的屋子裡罵。
聽了一會，連守信就坐不住了，穿了鞋要出去。
「爹，這不是罵一頓的事。」連蔓兒嘆氣，「爹、娘，你們想想，爺為啥要半夜才和我奶吵架？」
「娘，咱送二伯娘回去吧。」連蔓兒就小聲對張氏道。
「來了，來了。」
連老爺子說是讓連蔓兒幾個去上房睡，可是周氏和連秀兒現在心情肯定不好，她們還是不要去討這個沒趣。大房、二房和三房的屋裡也不寬敞，張氏決定，這一晚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裡湊合湊合就算了。
「二嫂你別著急，坐……」張氏客氣地道，就想讓何氏坐下來說話。
連蔓兒打了個哈欠，燭光下，何氏的臉有些扭曲，看來是來者不善。
「不就是挨頓罵嗎，我做兒子的，是應當的。」連守信悶悶地答道。原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過去，會讓周氏將怒火撒在他身上。連守信對周氏，真的是孝順。
「行，你跟爹睡床。」連守信笑道。
「挺結實，我要睡在這
「嗯。」張氏點頭。
「娘，這事我本沒打算說啥，這不是……」連守信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如果連守義不多事，這件事就不會擺到明面上來說。「這事咱哪兒說哪兒了，以後不會再提。」
「天晚了，都歇著去吧。」一直沒吭聲的連老爺子突然打斷了周氏的話。
「爹，你幹啥去？」連蔓兒就問。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上面吹著空調，下面睡著電熱毯一樣，奇異卻非常舒爽。
連蔓兒這才注意到，連老爺子這會工夫，已經抽了兩袋煙了，炕頭這邊簡直就是煙氣瀰漫。
何氏在這麼罵的時候，不是面對張氏，而是將臉轉向了上房的方向。
「是二嫂啊，我們這不都打算歇著了嗎，就沒點燈。」張氏這麼說著，已經摸出燭台，用火摺子將蠟燭點燃了。
「連蔓兒，你說俺是賊是吧，說俺偷吃了你的點心。你抓住俺的手了？」何氏見連守信和張氏都是淡淡的，也沒人接她的話茬，就衝著連蔓兒發作道。
「……你咋不摸摸你那良心，啥好點心，俺連影都沒看著，進了哪條狗的肚子里，哪條狗知道，冤枉俺這清白人，要天打雷劈咧……」何氏繼續大聲唱道。
「不用了。」張氏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我們幾口人在炕梢，擠一擠就行。」
「炕梢可擠不下吧。」趙氏道。
「忘了插門了。」張氏道。
「爹、娘早點歇吧，我們回去了。」連守信站起來。
「是吳三叔回來了？」
連蔓兒忙
「唉，睡覺吧，今天可累壞了。」院子里恢復了安靜，連蔓兒躺進被窩裡。為了散熱，屋裡的四扇窗戶都是打開的，涼風一陣陣地吹進來。可是連蔓兒並不覺得冷，因為身下的炕是熱乎的，而且她身上還蓋了薄被。
大家魚貫從上房出來，回到西廂房。
「老兩口的脾氣都爆，啥時候想起來，就啥時候吵。」張氏道。
連守信就出去找木板，連守禮也過來幫忙，就用幾條長凳子做床腿，上面鋪了幾塊木板，搭起了一個臨時的床鋪，張氏拿出被褥來，鋪在上面。
連蔓兒目光平靜地看向周氏。周氏是個好強的人，從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不僅如此，她還會明知道自己不對的時候，強詞奪理地將錯誤推到別人的頭上。連蔓兒很想知道，周氏在讓何氏做了替罪羊之後，對她們還會說什麼。
連蔓兒的眼睛很亮，周氏雖年紀大了，眼神也還不錯。因此在昏暗的光線下，兩個人的目光對上了。
一股邪火頓時在周氏心裏燒了起來。
「……別好的不學，學壞的，針尖大的心眼。」硬生生地將一口惡氣咽回肚子里，周氏這才又開口道。
連蔓兒這一天是真的累了，因此很快就睡熟了。可是很快，她又醒了過來。
他們和連守禮一家三口同住西廂房，外面的門一般是誰睡得晚，誰負責將門關好，從前沒分家的時候，常常都不插門的。
「對。」張氏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