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冬雪
「蔓兒，你二伯咋和你二伯娘打起來了？」連守信突然問道。就算連蔓兒說了連守義賣葡萄酒賺錢的事，也該是連守義和何氏一起對上張氏，咋他們自己個打起來了？
「這下上房的日子也能好過點，起碼過年的錢，還有二郎娶媳婦的錢都出來了。」張氏躺在炕上道。
這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據張氏說，這雪下得有點晚。瑞雪兆豐年，若是冬天的雪下得足，明年開春雪化成水滲入地里，那麼一年的耕種就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
「他二伯娘，你們的事，我啥也不知道。我這活還挺多的，她二伯娘我就不送你了。」張氏就道。
連蔓兒暗自點頭，今天張氏看事情還是看得很清楚、明白的。
這天連蔓兒一早起來，就覺得外面陰沉沉的。
「我餓了。」連蔓兒也道。
吃過了早飯，一家人就都來到上房。
吃早飯的時候，張氏就和連守信商量。
忙碌、充實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天氣越發的冷了，樹上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隨著北風搖擺，村邊的小河上也結了冰，連蔓兒已經換上了棉襖、棉褲、棉鞋。
「二伯娘，你們掙沒掙錢，你們自己個清楚，跟我說啥不說啥可沒關係。」連蔓兒正色道，「你們自己的事，把不是往我身上推，還讓我娘去幫你們？」
連蔓兒隨後跟出來，在門口聽上房的動靜，連守義如何賭咒發誓
前兩天，連家已經磨好了包餑餑用的大黃米面、小黃米面和黍米面，就等著連老爺子這一聲令下了。
「他二伯說的那叫啥話，他還有良心沒有？……他這話怕不是在家裡說說，他指定出去到處編排咱。有他奶一個這麼編排咱還不夠，再加上他，咱還做人不做人了？」
張氏和連守信都猜到是連蔓兒說了葡萄酒的事，可看見連蔓兒這樣，就都不忍心說她了。
連老爺子和連守信、連守禮、連守義從大門外走進來，每個人手裡都提著一個糞箕子，裏面是新鮮的牲畜糞便。連老爺子、連守信和連守禮三人的糞箕子都是半滿的，只有連守義的糞箕子里就薄薄的一個底。
「他二伯娘，我的話都說明白了。你們賣酒，我又不在旁邊。你們好好跟爹和娘說，爹和娘都是明白人，還有啥說不清的。」
張氏就和連守信合計起來，要多少面，多少小豆，包多少餑餑，才夠一家人這一冬天吃的。
「吃飯。」連守信就道。
「他二伯有啥話就該沖咱說，蔓兒才幾歲，他就拿話擠對蔓兒。他還是做長輩的哪，他也下得來那臉。」張氏想了想，又道。
連守信想勸張氏，為了連家
這是往外攆何氏。
「你們剛才欺負我二姐，又來欺負我娘了。」小七氣鼓鼓地道，「我娘不跟你去。」
連蔓兒躺在被窩裡忍笑，連守義夫妻倆剛共同對付完周氏，這就開始解決內部問題了。希望他們能長點記性，不要再來招惹她。連蔓兒心裏想道。
「咳咳。」連守信有些尷尬地乾咳了兩聲，對幾個孩子道，「時辰不早了，都快點睡，把耳朵堵起來。」
「咋二哥、二嫂又吵吵起來了？」連守信有些奇怪地道。東廂房那邊傳來連守義和何氏的對罵聲，連守信聽了一會，就聽見何氏罵連守義嫖老婆。
先是三錢銀子，然後是一錢五分，現在又變成一錢銀子了，何氏說話的準頭在哪裡？
連蔓兒就委委屈屈地將連守義的話學說了一遍。
包餑餑，是冬季鄉村人家一項頂重要的事件。這裏的餑餑，指的是粘餑餑，也就是粘豆包。別小看這餑餑，這是鄉村人家重要的口糧，一般會從現在一直吃到明年開春。
「要不是二伯娘來跟咱說他們掙錢了，咱上哪知道去。我猜二伯是怪二伯娘，這才打起來了。」五郎就道。
「先
「這一天天亂七八糟的事，我都懶得說。別人問我啥事，我都幫她們圓著說，就怕人家說老連家的壞話。這以後啊，再和別人說話，我還是實話實說吧。」張氏氣呼呼地道。
……
「還分啥分，」連老爺子磕了磕旱煙袋，「這餑餑，咱就在一塊包。」
「哦……」連蔓兒歪了歪頭，「我也不知道，他倆咋就打起來了。」
連蔓兒忙走了出去，果然，外面正在下雪，不是成片的雪花，而是一粒粒的雪粒。雪粒很細密，一會工夫，地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
張氏也有些生氣。
「就是這麼回事。」連蔓兒忙點頭。
連蔓兒在旁邊衝著張氏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去摻和這麻煩事，好了壞了，最後都是落埋怨，沒有半分好處。
「二哥是啥人，村裡人誰不知道？他那話沒人信。咱行得端、坐得正。……還有咱爹哪。」連守通道。
一家人上炕開始吃餃子，鮮香的白菜豬肉餃子，醬油蒜泥醬碟，還有熬得濃濃的白蘿蔔大骨湯，一口下肚，便讓人渾身暖洋洋的。
這是連老爺子多年養成的習慣，早上天沒亮就要到大路上去拾糞。這些牲畜的糞便，發酵后是很好的肥料，來年或是撒在田地里，或是撒在前後的菜園子里肥地。
這次張氏的主意拿得正，不管何氏怎麼說，
「娘，我嚇壞了。二伯和二伯娘打架可真嚇人。」這話不假，連蔓兒還是第一次看連守義和何氏打架。她很吃驚，這夫妻倆相互下手的狠勁。
「這事還真有些怪。」張氏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
看來這半天工夫，上房那邊一直都沒消停。這也不奇怪，周氏是連一個雞蛋都要牢牢攥在手裡的人，知道連守義賺了一大筆銀子，不拿到手，怎麼會善罷甘休哪。
「他二伯娘，你這是幹啥啊？」張氏問。
一家人吃完飯，連蔓兒正打算煮些山楂茶來助消化，就見何氏從外面披頭散髮地闖了進來。
「俺不是那個意思，」何氏的笑比哭還要難看，「老四媳婦，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俺兄弟那酒一斤就賣了一錢五分銀子嗎，俺那是說大話，實際就只賣了一錢銀子。老四媳婦，算俺做嫂子的麻煩你，你跟俺去上房，就說俺兄弟那酒賣一錢銀子一斤，就這一句話就行。……爹和娘，都信你。」
「今天包餑餑。」連老爺子揚了揚手，發布命令似的道。
「孩子他娘……」
「包餑餑了。」張氏從灶下站起來，走到門邊，抖了抖圍裙，聲音中也滿是喜悅。
「二姐，快來看，下雪了。」小七在外面喊。
連守義發覺自己走不掉了，只好轉身，湊到周氏跟前，可憐巴巴地解釋。連蔓兒覺得接下來的事情她們不好摻和，就和連守信、張氏、小七一起從上
連蔓兒想起張氏說過的話，不讓她說連守義和何老六賣葡萄酒賺了錢的事。她怕張氏說她，就繼續做委屈狀。
「咋回事？」吃了一會，張氏見連蔓兒似乎緩過來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何氏見連守信和張氏臉色都不好看，連蔓兒幾個小的更是恨不得立時將她趕出去。歷來與人為善，好說話的張氏，突然不好說話了。她又是著急又是生氣，想要發作，心裏卻是早就怯了這一家子的，只能勉強換上一副笑臉。
上房的人消停了，西廂房裡連守信一家人也才安心，準備睡覺。
連枝兒、五郎和小七聽了，就都跟著連蔓兒同仇敵愾起來。
「老四媳婦，你跟我到上房來。」何氏進來就拉張氏。
回到西廂房，五郎和連枝兒就問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你們蔓兒，說俺們掙錢了，他奶非要朝俺們要錢。要不的，就要趕俺們走。」何氏哭喪著臉道。
「下雪了！」連老爺子走進院子，將糞箕子放下，大聲地道，語氣中頗為歡喜。
張氏躲開了。
連蔓兒不說話，看來連守信和張氏去得晚，沒聽見她說的那些話，那她也沒必要告訴他們。
「吃完飯咱就去跟爹要黃米面和小豆，」張氏道，「爭取一天工夫就包得了，省得還點燈熬油的。……咱得要多少斤面？」
「等會我去上房，咱也別說咱要多少，就看爹給咱多少。爹肯定都給咱打算好了。」連守通道，「爹不能虧著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