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戰
連蔓兒尤其愛吃凍豆腐。
連蔓兒就學著樣，挖了一塊麵糰，在手中揉，麵糰有些粘手。等麵糰揉得順了，就用手指在麵糰中間壓，將麵糰壓成一個錐形，再用勺子舀適量的豆沙填進去，壓實，然後將口捏上。口一定要捏緊，不然蒸的時候會露餡。之後，再將麵糰揉成圓形，下面墊上葉子，放在簾屜上，一個餑餑就完成了。
連蔓兒看見何氏也在桌旁坐下了，就多了一個心眼，拉著張氏、連枝兒離何氏遠遠地坐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連守信笑道。
「五郎哪，咋沒來？」連秀兒突然問道。
吃過晌午飯，張氏就從屋角的一個籃子里，拿了兩大串穿在一起的葉子出來，泡在了水裡。
「我哥在外邊，和四郎、六郎在一塊哪。」連蔓兒就道。
「這不是玩的，好好挑。」周氏就道。
「這就是你挑的豆子，你眼睛長後腦勺去了。幹啥啥不行，還不拾掇柴火去，等我伺候你是咋的？」周氏對何氏瞪起眼睛。
人多幹活快，將近晌午的時候，豆子就挑好了。張氏和趙氏找了兩個大木盆，倒了水洗豆子。豆子雖然挑乾淨了，但是上面沾有灰塵之類的東西，也要洗掉。將豆子洗凈后，又另外換了水，將豆子泡上，這一上午的活計才算完。
「十七捆。」周氏道，「吃晌午飯前，你把那些柴火拾掇好。下晌，再拾掇十捆。」
連蔓兒覺得有些好笑，小七這傢伙也會欺負人。尤
「都玩野了，也不知道回來幫著幹活。」連秀兒就抱怨道。
小七坐在連蔓兒身後，眼巴巴地看著。他也想包餑餑，可周氏不讓，怕他糟蹋東西。
大家都不吭聲。
「還是三合面的饅頭，酸菜凍豆腐，再炒個酸辣味的豆芽，咋樣？」連守信和張氏商量。
一粒沙子，混在豆沙中，被誰不小心吃到了，硌掉一顆牙齒，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何氏還真是粗心。
凍好的餑餑，會放進瓦缸里，放在房檐下，可以保存一個冬天。
「那我們先回去了，下晚兒再過來。」張氏就道。
連蔓兒往外看了看，大門口那些柴火晌午是啥樣，現在還是啥樣，不知道何氏有沒有吃晌午飯，再看看低頭燒火的張氏，連蔓兒暗自嘆息。
連蔓兒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這個何氏還真是會鑽空子，就是不知道周氏會不會縱容她。
回到西廂房，連守信和五郎已經在燒火做飯了。
開始包餑餑，張氏就給連枝兒和連蔓兒兩個做了一下示範。一個餑餑用多大的麵糰，用多少豆沙餡。
而且她有些餓了，聞著外面餑餑的香味，連老爺子和周氏不發話，沒人敢說想吃。而且，有些事，她們應該自己打算打算了。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些事，周氏是
「去吧。」周氏道。
「娘，俺還是挑豆子吧。」何氏覥著臉笑道。
這個時候，連蔓兒已經有些明白了。
「娘。」連蔓兒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張氏。
「柴火不收拾完，你別回來吃飯。」
所謂的拾掇柴火，就是拾掇高粱稈。鄉村人家每一樣東西，都要派上用場。將高粱稈上的葉子扯下來，用來燒火，只留下光禿禿的高粱稈，明年種菜的時候就要用它來架帳子、搭黃瓜架、豆角架。
「把你二伯娘挑的豆子給我。」周氏就沉下臉，對連蔓兒道。
現在夜裡屋子外的溫度，已經達到零下十幾度的樣子了，白豆腐在外面凍上一個晚上，一塊塊的比石頭都硬，能打死人。可是燉在酸菜湯里，那美味卻是頭等的。
連蔓兒就坐了何氏空出來的位置，小七也跟著湊過來，幫連蔓兒挑豆子。
「肯定又上哪家串門去了。」張氏小聲道。
何氏自知理虧，不敢違拗周氏，就慢騰騰地下炕，嘴裏一邊咕噥著，「就揀俺們這老實的欺負。」
「知道我們蔓兒愛吃，還能少放了。」連守通道。
連守信、連守義、連守禮，還有二郎、三郎、四郎和五郎就負責來回運送餑餑和燒
「娘，你不是讓蔓兒來挑嗎，那還費那二遍事幹啥？」何氏道。
「行，晌午多吃點，晚上吃餑餑，還不知道啥時候哪？」張氏就道。
連蔓兒瞟了眼何氏，就將她挑的半笸籮豆子遞給周氏。周氏接過去，用手在裏面扒拉了幾下，就揀出一粒沙子。
要包幾百斤的餑餑，其中包括連守仁一家的口糧。連守仁一家都不在，二房裡能包餑餑的只有何氏和連芽兒，這娘兒倆包餑餑跟繡花似的慢。而張氏一個人能頂上兩個人，連枝兒和她也能頂上兩個大人，這要是沒有她們娘兒仨，周氏帶著人包到明天去，也包不完。
等一簾屜餑餑包好了，就拿到外屋去，上鍋蒸。餑餑蒸熟了之後，就要送到院子里去。外面非常冷，不用多久，冒著熱氣的餑餑就凍上了。這也是為什麼連老爺子選在晚上包餑餑的緣故，晚上氣溫更低，餑餑凍得更結實。
連老爺子檢查了黃米面和豆沙，連連點頭，表示很滿意。周氏也都看過了，依舊板著臉，卻挑剔不出什麼來。
也不是說累得不行，是外屋的火燒得越來越多，屋裡就跟著熱了起來。她現在是完全明白，周氏為什麼願意讓他們一起包餑餑了。
連蔓兒幾個就從上房出來，雪粒子還在下。比早上小了一些。連蔓兒特意朝大門口看了一眼，那裡擺了一
連蔓兒暗笑，何氏想撿便宜，可惜周氏不會像縱容連秀兒那樣縱容她，這下撞上鐵板了。
「我就說，咋咱爺說一起包餑餑，奶咋就一點沒反對哪！」
「你姥姥上次來給咱帶的，清香味的。下晚兒咱的餑餑，就墊這個。」張氏道。
「晌午咱吃啥？」小七就問。
張氏就要說話，連蔓兒卻搶在了前頭。
「啥？」何氏顯然吃了一驚，「娘，那可十來捆柴火……」
「多干點活，累不死人。」張氏還是那句話，「就是不一起包，咱自家也要煮豆沙，順手幫他們煮了，也不是啥大事。」
「這一笸籮，都重新挑。」周氏把笸籮里豆子都倒進大笸籮里，然後將空笸籮遞給連蔓兒。
連老爺子似乎要說什麼話，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說。
上房東屋，已經點起了油燈，三張飯桌並排擺在炕上，一家的女人都在桌子邊坐好了。包餑餑，是女人的活計。男人們負責將一團團的麵糰從缸里取出來，再揉揣一番，遞到桌子上。
「你不想挑豆子了？」周氏問。她根本連頭也不抬，手裡繼續挑著豆子，動作又快又准。
傍晚的時候，連秀兒過來，叫張氏去煮豆子。沒有任何添加劑，要煮出好的豆沙，靠的全是對火候的掌握。往年煮豆沙的活計，都是張氏一手包辦的。
她們家發了豆芽，每天都有人來買，屋裡當然要留人照看。張氏想上午的活計，用不著幾個孩子，就只帶了連
「行。那你別挑豆子了。」周氏將手裡一把豆子挑完，這才抬起頭來，「你去把大門口那幾捆柴火拾掇了。」
周氏又加了一句，何氏這才撅著嘴出門去了。
「爹，多放一塊凍豆腐唄。」連蔓兒就笑道。
小七就撞了連芽兒一下，「這不是玩的，好好挑。」
等豆沙煮好了，黃米面也發好了。發好的黃米面的體積幾乎增加了一倍，有一個麵缸的蓋子都給拱起來了。
酸菜凍豆腐是他們這裏冬天的家常菜，將酸菜切絲，買了白豆腐放在外面凍得透了，吃之前拿進屋來化一化，切成小塊放進酸菜湯里燉。
何氏當然不願意。挑豆子雖然麻煩，可坐在炕上暖暖和和的，要是出去拾掇柴火，就得在風雪裡站半天，外面的雪是不大，可風不小。
連芽兒挪了挪身子，慢吞吞地挑豆子，也不說話。她的性子既不像連守義，也不像何氏，平時在家裡就被四郎和六郎兩個欺負。
一簾屜一簾屜的餑餑送出去蒸，連蔓兒看看兩個麵缸里的面，還有那幾盆一動沒動的豆沙，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所謂三合面的饅頭，就是用黍米面、雜豆面，加上少許的白面蒸的饅頭，因為加了白面，吃起來口感好了許多，而且也很頂飽。豆芽菜就是加干辣椒炒，出鍋之前特意加點醋，酸酸辣辣十分爽口。他們一家人都很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