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鬥爭的藝術
「我就知道，是這個丫頭鬧鬼。剛才人來了，就問你去哪了，眼皮子都不帶撩我的。秀兒問她幹啥，她也不說。……讓老四媳婦給慣的，才分出去幾天，就學得沒大沒小的了……我能吃了她……」
「我娘買的，我沒數。」連蔓兒就小聲道，連老爺子和她們隔開了幾步，不知道能不能聽見她的話。
「你和秀兒都把手裡活放放，把雞圈給老四家騰出來。」連老爺子一進屋，就說道，「都說了好幾天了，你咋還沒動靜。孩子們都把小雞仔買回來，這雞圈你還沒給騰出來。」
「得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趕緊把雞圈騰出來。」連老爺子聲音壓低了一些，息事寧人地道。
「這些是好東西，能當肥料肥地啊。」連蔓兒笑道。
連蔓兒嘻嘻笑了一聲，裝作沒聽見連秀兒的問話，放下門帘子，從門口退開了。
「你奶那人，說到底，她沒啥壞心眼。就是嘴上厲害，個性！」連老爺子就道。
連老爺子從上房走了出來，後面是臉沉似水的周氏，還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連秀兒。
一會工夫，趙氏和連葉兒回來了，也動手幫著連蔓兒搬東西。
屋裡面安靜了片刻。
說是要自己動手，但是連蔓兒並不是蠻幹的人。她要先禮後兵，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
「要雞圈，讓老四跟我說來。」周氏道。
「爺，我娘剛抓了三十隻小雞仔。」連蔓兒嘻嘻地笑道，「爺，你幫我們看
連蔓兒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外屋，側耳聽裏面的動靜。
周氏和連秀兒拿走了雞食槽，並將雞圈的門也拿走了。東邊的夾道有現成的門，但是周氏說，那門不能做雞圈的門。
「奶，那把門換給我們也行。」連蔓兒就道。
個性，是他們這裏的土語，大概的意思就是性格古怪，和一般人不一樣。
周氏的臉色很難看，但是卻沒開口叱罵。那天鬧的那一場，就是鐵石心腸的人看見了，也不能不動容。這兩天，周氏就沒叱罵過趙氏和連葉兒，而是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對這娘兒倆採取了無視的態度。
周氏出來，一雙眼睛就四處踅摸，沒看見張氏，她的目光就落在西廂房門口，那兩個裝著小雞仔的籃子上。
「你看我這有閑工夫嗎？」周氏的音調拔高了幾度，一聽就是發脾氣了。「成天忙死忙活的，你吃完飯一拍屁股就走了，啥活還不得我們娘兒倆干！」
「我這就讓你奶把雞圈騰出來。」走到外屋，連老爺子就拐進了東屋。
「蔓兒找不找的，這雞圈你還不該早就騰出來？」連老爺子道。
「騰，我這就給他騰。」周氏負氣地說道，這才慢吞吞地下地穿鞋。這事她不佔理，有當初的分家文書，好些人的見證。連老爺子這一堅持，周氏只得讓步。雞圈裡都是她的雞，她不放心別人去碰。
連蔓兒則是往上房來。
那邊的周氏以為讓連蔓兒
「老四家買了那麼大塊地，多少雞養不過來。就一個雞圈，他也和我爭？」周氏道。
「哎，來了。」張氏在屋裡啥也沒幹，就等著連蔓兒叫她，聽見這一聲，立刻就從屋裡出來了。
「爺，歇會吧。」連蔓兒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對連老爺子道，「咋這老早就翻地啊？」
搬空了東邊的夾道，周氏才打開西邊雞圈的門，將幾隻下蛋的母雞和一群小雞仔趕到了東邊的夾道里。
連蔓兒只聽到這，就忙走到院子里。周氏只管氣，只管罵，她不接招，周氏那口氣，只能一直憋在肚子里。
「抓了三十隻啊，」連老爺子呵呵笑了起來，「行，我跟你看看去。」
「娘，你先回屋，讓我姐來吧。我去跟我爺和我奶說，讓他們給咱騰雞圈。」連蔓兒就對張氏道，「等我啥時候叫你，娘你再出來幫忙。」
周氏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天氣暖和起來，楊柳的樹皮漸漸轉綠，枝條上冒出了小小的嫩芽。連老爺子是個急性子，正拿著鋤頭，在翻後院菜園子的地。
「蔓兒。」張氏拉著連蔓兒退開，周氏那邊已經擺開了罵架的架勢，張氏不善此道，又愛好和平，既然周氏已經騰了雞圈，那麼張氏願意吃一點小虧，換一些寧靜。
「行，有事蔓兒你就叫我。」
張氏也明白這個道理，就答應了，將手裡提著的籃子放在西廂
連老爺子不在，但是連蔓兒也不打算直接對周氏和連秀兒說要騰雞圈的事。因為接二連三的事情，周氏正滿腦門的官司，一肚子火無處發泄，連蔓兒不想這個時候上前去做炮灰。就像連老爺子治家，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難就易，連蔓兒也打算避開一點就著的火藥桶周氏，而去找相對通情達理的連老爺子。
掀開東屋的門帘，連蔓兒就看見，只有周氏和連秀兒坐在炕上，正在翻找鞋樣。連老爺子不在屋裡。連蔓兒就沒進屋。
找到連老爺子，讓連老爺子跟周氏說騰雞窩，周氏就是有火，那也該對著連老爺子發。連蔓兒暗自嘿嘿笑了兩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連蔓兒總感覺到，周氏有時候會偷瞄連葉兒。那時候，周氏的眼神有些複雜，連蔓兒只能肯定一件事，那絕不是喜歡。連守義的手腕上，留下了兩排牙齒印，很深，怕是消不下去了。
連蔓兒挑了挑眉，周氏這是不願意騰雞圈啊。
連蔓兒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面對周氏還氣鼓鼓的一張臉，扭過來看著到手的雞圈，就已經是滿臉的笑容了。
「你說的這叫啥話，你也不怕孩子們心寒，外人聽見笑話。」連老爺子的聲音更低了，「分家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的，那雞圈的地方就是分給老四了。里正、街坊當時可都在場，你現在鬧這一出，你還嫌你名聲好，咱家不夠熱鬧哪！」
「那我找找去。」
周氏最近對張氏的敵意更重了，如果是張氏叫她給騰雞圈，周氏的性子，肯定覺得被兒媳婦逼迫了，不知道會怎樣撒潑。連蔓兒不是怕周氏撒潑，但是能避免她還是要盡量避免。
「遲早得翻，我閑著也是閑著。」連老爺子停下鋤頭，直起腰來，「等後院的翻完了，就該翻前院的了。你爹忙鋪子里的活，騰不出手來，到時候你們那個園子的地，我也給你們翻了。」
連蔓兒一家開始打量她們的雞圈，裏面空空如也，只剩一地的雞毛和雞屎。
家裡的雞、豬以及各種吃食，尤其是雞，完全是周氏的勢力範圍，是被周氏當作命根子一樣的存在。就是連老爺子，也不能越權。這就是為什麼要騰個雞圈，連老爺子必須要找周氏的緣故。
這麼說著，連蔓兒不好意思地笑了。她這小小的心思，相信連老爺子看得明明白白。
「我這是好好跟你說，今兒個這雞圈務必得騰出來。你不去，我去。」連老爺子說著話，就往屋外走。
「你娘買的雞，那你娘哪，是讓我這老天拔地地給她騰雞圈？」周氏又提高了嗓門。
「……是蔓兒那丫頭找你去，讓咱給騰雞圈是不？」周氏一邊穿鞋，一邊問連老爺子。
連蔓兒、張氏和連枝兒就開始清理上房東屋外的夾道，將東西都搬出來，連老爺子也動了手，只有周氏帶著連秀兒在門口站著，只動嘴不動手。
「你們買了多少只雞？」周氏就問。
「你找
憋了一肚子的氣，還要騰雞圈。
連蔓兒就推開後門，到後院來找連老爺子。
周氏準備的幾個碴頭，都被連蔓兒這麼四兩撥千斤地給消解了，就是她再看張氏、連蔓兒和連枝兒不順眼，她一時也找不到發火的碴。
「幹啥來了？」周氏和連秀兒聽見門口的動靜，一起望過來。周氏看見連蔓兒，眼皮子一抹搭，又回過頭去翻鞋樣。倒是連秀兒問了這麼一句。
雖是答應了騰雞圈，周氏心裏依舊不舒坦。
這個時辰，連老爺子應該在家。她們剛才一路進門，都沒看見連老爺子，那麼連老爺子應該是去了後院。
連老爺子就把鋤頭放在一邊，跟連蔓兒往前院走。
連老爺子與周氏不同，會說一些暖人心的話。而且連蔓兒相信，連老爺子說的這些也不是虛話。
「雞圈你奶給你們騰出來沒有？」一邊走，連老爺子一邊問道。
「沒有。」連蔓兒故意小聲了些答道，「爺，我爹在鋪子里收拾，還沒回來。我和我娘，我倆都不敢跟我奶說騰雞圈的事。」
「這門我還有用。」周氏立刻就道，將身子攔在連蔓兒前面，生怕連蔓兒會去搶那木門一樣。
「娘，」連蔓兒趕忙沖西廂房喊，「我奶出來騰雞圈了，娘，我爹那件衣裳，你等會再縫，趕緊出來幫我爺和我奶幹活。」
「奶，老姑，我找我爺。」連蔓兒笑道，「我爺上哪去了？」